魏安还打算继续纠缠，被李叔拎了后脖领，他朝众人道了声歉，将人拖到了人少的地方教训。
“狗蛋子？”林洛呢喃了一声，名字有点儿耳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认识？”周挽睨了他一眼，语气凉飕飕的。
开玩笑，贱名好养活被进行到底的当下，200户人家的村里，起码得有80户叫狗蛋子的。
“不……”林洛下意识接话，瞥了他一眼，忽然目光闪过狡黠，调转了语调，“不应该是‘挽挽’你的老熟人吗？”
周挽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腹语威胁道：“你再说一遍呢。”
林洛撇撇嘴收了笑。
剩下的粉丝失了那个带头冲锋陷阵的，基本上都恢复了理智，被林洛安排到了不远处的亭子里，好吃好喝伺候着。
林洛折返回来时，魏安已经被安排人给送回去了，李叔正跟导演俩人说些什么，脸色不大好看。
原是节目组包场了一天茶山这边景区，按理说今天整座山头包括外围一些娱乐设施，都不对外开放，但不知道魏安用什么渠道搞来的票，把网上得到消息远道而来的粉丝们都放了进来。
因为有当天的门票，茶山分点景区检票口的工作人员还以为是节目组给安排的，就直接放了进来。
“刚才是怎么回事？”林洛顺嘴问了一句。
“狗蛋子，”林叔抬眼看了眼众人，“就是魏安。”
“他是我们水合村的后生，年纪不大才20，本来是云州大学的高材生，村里的骄傲，但是后来……”
他用苍老粗糙的手搓了搓满是沟壑的脸，叹了口气，“后来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忽然就喜欢上了男同学，非要跟人私奔，家里死活不让，就疯了。”
林洛暗自收紧了拳头，故事版本过于熟悉。
“可现在已经是ABO时代了，喜欢男人有什么特别的，又不是喜欢同属性。”导演不解道。
林叔从指缝里看了他一眼，同样不理解他说这话时的坦然。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虽然不理解你们外乡人的‘开放’，但更严重的就是，他作为男Omega，喜欢男Omega。”
听到这里，导演也跟着噤了声。
林叔感叹道：“不知道这几年是怎么了，莫不是村里祠堂出了问题，怎么近几年接二连三出了后辈喜欢同性的问题。”
“几年前村里也有个……”
周挽推着轮椅过来，车轮碾在碎石子上的“噗噗”声响打断了林叔的回忆。
他问：“喜欢同性怎么了。”
“为什么Alpha不能喜欢Alpha，Omega不能喜欢Omega？”
他轻笑了一声，“还有天生没有信息素一说的Beta，为什么连他们也会被这种规定束缚，Beta不能跟Beta在一起的话，难道跟Alpha抑或是Omega就能有什么爱Ⅰ欲方面的纠葛？”
闻言，众人视线全集中了过来。
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被ABO官方协会听到了，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第二性别男女也就算了，要是连ABO准则都不遵守的话，就算他是首富家的儿子，也一样会被惩罚。
及时反应过来的林洛尬笑两声，赶忙打圆场，“自然是不能随心所欲的，不然怎么……”
“既然有了思想也不能随心所欲向所爱表达，那还谈什么喜欢、什么爱，不过是又退化成了纵性的低等生物。”
见周挽没有要闭嘴的架势，林洛朝小李使了个眼神，打算随便找个理由把人支走。
导演和李叔听了周挽这番说辞已是满头大汗，在原地坐立难安，顺水推舟找了个台阶赶紧离开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完。”周挽仰头看着林洛。
林洛冷笑一声，“再让你继续说下去，你就该进去了。”
他找了个凳子坐下，随意往后一靠，拿起一旁的小风扇对着自己吹了起来。
风由鼻尖中心向四面扩散，燥热难耐的心也跟着舒爽了些。
“以后这种禁忌的话少说。”他斜了周挽一眼，“你以为自己还是未成年？随时间增长的不该只有年纪，还得有脑子，口无遮拦只会害了你。”
周挽：“我说错了什么？”
林洛一愣，风将他额前碎发卷起，纤长的睫毛跟着微微颤动，他沉思了好半天，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问道：“你……喜欢狗蛋子？”
周挽：“……”
他瞪着林洛，要将人盯穿似的，“你那脑子要长多少年才能长出褶皱？”
“那你为了什么？”林洛坐直了身子，正视他，“根本没必要吧。”
在他的观念及经历里，硬碰硬不会有任何好处，属于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周挽执拗道：“有必要。”
他似乎想从林洛眼睛找到些什么东西。
曾经他运气好窥见过，现在却荡然无存，寻不着一丝痕迹的东西。
他期盼失而复得，期盼再次重现那种热烈的“反叛”，于是安静地耐心等着林洛接话。
可林洛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说，貌似还在发呆，于是周挽又开口道：“你为什么不继续问了。”
林洛挪开视线，“问了有什么用，”他企图用一个玩笑敷衍过去，“问了你说的就一定是真话？你又不是匹诺曹。”
周挽把他拽过来，重新与自己对视，“只要你敢问，我就敢答。”
“我……我没有什么要问的。”林洛执拗地四处闪躲，避开他直勾勾的视线，那视线滚烫灼热，会轻而易举点燃他心底早就干枯成废料的惨花烂枝。
“我喜……”周挽的话被林洛拦截在了嘴边。
他捂着周挽的唇，笑着朝他摇了摇头，他说：“我不想听。”
他的勇气早已消耗殆尽，真心千疮百孔，只剩一点点完好无损，他拿不出任何完整而热烈的东西出来供人观赏。
十几岁的林洛有多勇敢，二十八岁的林洛就有多怯懦，他提前消耗完了这辈子的骨气。
由于再承担不了一点风险，于是他只能连自己的喜好都骗。
比如，他从没说过自己胆小怯懦担不起顾宁的期望。
又比如，情到浓时那句喜欢周挽的话也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周挽缓缓扯下他的手，“你确定？”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以后再也不会说了。”周挽说。
林洛低垂着头，始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片刻不带犹豫，重复道:“嗯，我不想听。”
“好。”周挽点点头，利索推着轮椅扭头就走。
林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脑子放空，心绪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年轻向导小旸忽然跑了过来，问道:“林先生，你看到周先生了吗？”
他身上的背心都汗湿了，说话气息不稳还有点儿喘，看起来很是急切。
林洛指了一个方向，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支支吾吾遮掩半天，似乎不太想说，道了声谢就自己朝周挽的方向跑去了。
林洛心觉不安，也跟了上去。
休息的场地都是一个个大遮阳伞搭出来的，其间没有隔板，打老远就能瞧见周挽所在的休息区域。
周挽坐在轮椅上，一旁是经纪人明筝，刚跑过去的小旸说了些什么，然后频频向周挽鞠躬，像是在乞求。
三人脸色都不大好。
明筝赶紧上前扶他站直，“你别这样，这个忙我们不能帮。”
小旸说什么都不肯放弃，就差给周挽跪下了。
周挽阴沉着脸，刚想开口说话，瞥见林洛走了过来，紧绷的神情忽地松了松，指着林洛，调转语气道:“你要是能让他跟我道歉，我就答应帮你。”
小旸不明所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去，视线正巧跟一样不明所以的林洛撞上。
“你们在说我？”林洛指着自己。
虽然不理解，可小旸还是咬牙硬着头皮上前，“林先生，你能不能跟周先生道个歉。”
“你跟人家交换帮助的条件就是要他来找我跟你道歉？”林洛视线越过他，看向周挽，“敢不敢再幼稚点。”
周挽撇撇嘴，移开了视线，没吭声。
小旸弯下腰，又准备给林洛鞠躬，“拜托了……”
被林洛眼疾手快一把捞了起来，给他摘掉搅在发丝间的树叶，“行，我道歉。”
“对不起。”林洛对周挽说。
周挽看向他，满眼不可置信，不信他这么轻而易举就会道歉。
他梗梗道:“你为了什么道歉。”
“为了所有一切，我道歉，”他话音刚落，林洛立马接上，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所以，你到底找他帮什么忙？”他看向小旸。
又指着周挽说:“还有你，记得说话算话，别跟个小孩子一样。”
周挽轻哼一声，“我才不是小孩。”自己推着轮椅就走到了最前面，扬起下巴朝后面的小旸说:“还不赶紧带路？”
明筝瞪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默默掏出手机在记事本上记了一笔:多次劝阻，但是周挽不听劝，并且承诺自己担负责任，打不过他，遂由他去了。
小旸后知后觉跟上，赶紧上前准备给他推轮椅，被林洛先一步抓住了轮椅的把手，朝他眨眼点点头，意思他只管带路就行。
周挽松了手，往靠背上一靠，就不管不顾了，除了使劲压翘起的唇角，浑身上下都很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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