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婷之望着自己膝盖上触目惊心的淤青,心底一阵发寒。
顾家高门大户,按理说自己作为嫡系小姐,怎么也不该有如此伤痕。难道是之前顾仟礼在府中受过什么虐待?
可是越去在脑海中想这方面的记忆,就越是混沌一片。好像是这具身体在本能地抵抗着这些记忆。
她正心绪复杂,忽然耳边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顾仟礼,大婚之日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还躲在这里装可怜呢?”
顾婷之猛然抬头,只见几个衣着华贵的姑娘走进茶馆。领头的是位穿着淡紫色云锦裙衫、容貌艳丽的女子。
脑海中的记忆瞬间翻涌而来:这人是京中贵女圈里,名声颇盛的魏家表小姐魏芷柔。
魏芷柔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婷之:“我说顾三小姐,你大婚当天扯落凤冠悔婚,如此伤魏家脸面。你觉得你往后还能安然无恙吗?”
这幅架势,是准备霸凌我吗……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涌了过来。小小的茶馆上下,真的能承载这么多人吗,不会塌吧?
顾婷之脑中思绪飞快,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裙摆,慢悠悠地起身,微微笑道:“魏小姐,您这话有意思了,明明是你们魏家公子先不来迎亲,如此羞辱于我,难道我还要忍气吞声,哭着求他娶我不成?”
魏芷柔脸色一僵,心道:这顾仟礼怎么回事?平时最是脾气温和,低调隐忍,装模作样一副央照国第一清誉贵女的好架势,说什么嘲讽话她都不会生气。今日是怎了?先是当众悔婚,现在竟然还敢顶我的嘴!
她随即冷哼一声:“我表哥素来君子端方,定然是你自己德行有亏,让他不屑与你结亲罢了。”
顾婷之不怒反笑,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认真:“魏小姐,女子的清誉最为重要。你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没有任何证据便诋毁与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
顿了顿,她继续道:“莫不是你嫉妒我曾是你哥的未婚妻?”
魏芷柔脸色瞬间涨红:“你胡说什么!”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发出窃笑。
顾婷之每天在医院碰到的棘手事多如过江之鲫,这点气愤话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魏芷柔气急败坏:“你怕是已经疯魔!顾仟礼,你给我等着,我叫大哥来教育你!”说完,她气冲冲转身离去。
我才不等,我现在就走。
顾婷之缓缓起身欲走,可是,她又能走去哪里呢?
天大地大,如今好像哪里都不是她该去的地方。
古时女子嫁人,娘家便不能常回,可现下她又没有婆家,顾府人估计得知此事都快被气冒烟,哪里还能回去?
自己穿越这具身体第一天,就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顾仟礼在顾家的待遇需打个问号,现在又加上魏家的敌视,自己在京城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好过。
“系统提示:宿主成功对质未落下风,获得额外奖励:医术技能恢复!”
医术技能?这不是我本来就有的技能吗?
顾婷之突然发现她的意识中浮现了一个巨大的柜子,上面摆着锋利崭新的手术套组,还有许多常用药物。柜子边浮着一行字“需要时屏息念出,用品便会出现在身边。”
对于顾婷之来说,有了这一手技能,相当于大圣拿了金箍棒、哪吒拿了混天绫,顿觉心安不少。
她可以四处行医治病,关键时刻估计还能救自己。
医学方面,她伏案苦读数年,临床经验熟练,医术于她,早已是刻进灵魂的事情。
顾婷之大喜过望,刚准备试一下取用,忽听茶馆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姑娘,老爷让你立刻回府,查问今日之事!”
顾婷之心头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回到顾府,顾婷之刚踏入正厅,便迎上一排既愤怒又冷漠的目光。
有些兄弟姐妹的目光,竟阴狠地像要把她撕碎。
父亲顾其山脸色铁青地盯着她,冷声道:“你今日如此荒唐,置顾家颜面于何地?”
顾婷之道:“父亲,是他魏清衡先故意不来的。”
顾其山努力压制怒气道:“你今日真是好大的胆子!就算是魏公子突有要事,那改日再议便可,你哪来的权利当众说出那等不知廉耻之语?”
顾婷之明白,当众说出悔婚之事确实不对,还一鼓作气抛掉看起来就价值连城的凤冠,确实不太像话。但那时候系统在催啊!她别无选择。
一个女子在大婚之日被羞辱,一时气急做出些上头之举也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为什么此时顾家人看起来,各个都想把她的头拧掉一样。
顾家的朝堂势力不比魏家差,甚至可谓是分庭抗礼。自家三小姐受如此剥面之事,也可以先安慰一下再骂吧。
“父亲,我知错了。”顾婷之低下了头。
先认错吧,毕竟自己确实做得有些过。
“可笑!”顾其山继续怒道,“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本事?真是白费了我把你养大所花的心血!”
一旁顾仟礼的母亲林妙也怒气冲冲:“你可知为了培养你琴棋书画,顾府花了多少金银?早知你会这样,当初还不如把你随意丢到哪个仆役家里作工,哪怕丢去青楼歌院都好!便不必顶着顾府的脸面出去丢人!”
这是什么话?这是真实存在的对话吗?顾婷之心觉怪异,她是你们的女儿啊,哪怕犯了滔天大罪,也不必这样辱骂吧。
“真是看走了眼选你去联姻。给我跪下!”
顾其山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条鞭子,那鞭子油光水滑,用牛皮带子浸过桐油搓成。鞭身缠着几圈生锈的细铁丝,尾端还坠着枚铜铃铛,此时正随着顾其山的动作发出响声。
顾婷之心中顿感寒凉,不是要用这鞭子打我吧?
她忽然明白,顾家人从未真正在意过她本人,他们只关心她是否能替家族争光添彩,只将她当做一件华丽精致的物品。
现如今第一清誉贵女的名头已经没了,顾家也会因她蒙羞,她这件物品怕是要被报废。
顾其山拿鞭子的模样在顾仟礼脑海中极其熟悉,响起的铜铃声犹如催命符,被这具身体努力压制的回忆在此刻断断续续涌现出来。
顾仟礼这第一清誉贵女,原是从小被鞭打规训的。
但凡稍微做错一点小事,哪怕是走路频率稍快,轻则被父母家人用裹着布条的木棍往背上狠甩,重则要跪在碎石地上受鞭笞。
木棍裹布条不是因为怕打得太疼,而是因为担心打出血,感染会要人命。小时候顾仟礼曾因为背部被打的皮开肉绽而发过高烧,险些丧命。
从那以后木棍上都会裹着布条。鞭子也是特质的,鞭鞭不出血,但依旧能痛彻肺腑。
顾仟礼,这就是你选择在大婚之日服毒自尽的原因吗?这具身体哪怕已是被占据,看到鞭子时本能的恐惧还是汹涌翻滚。
这一切简直太荒谬了。顾家一脉,以文洁礼艺、清新雅纪出名,在家内竟然完全是另一幅面孔。
“父亲,不要打姐姐。今日之事,并不是姐姐的错啊!”一个柔软怯懦的声音传来。
顾念念穿着一身绿衣,从面色冷漠阴毒的顾府众人中推挤出来,小跑着来到顾仟礼身边,眼底满是担忧和惊恐。顾婷之心头一软。
根据记忆,这位顾念念是顾其山侧室所生的四女儿,比顾仟礼小两岁。虽不被重视,但也天资聪颖,姿色形貌都不错。
她从小便喜欢顾仟礼这个姐姐,对她真心实意。
记忆里,顾念念似乎一直心仪着魏清衡,经常向顾仟礼分享类似:今日又听贵女们说起魏哥哥的英姿啦、在猎礼节上又射杀了多少头猎物啦之类的八卦。
只是她性情温婉,乖巧懂事,从未表露过自己心里的想法。
顾婷之不禁叹息,这样温柔纯良的妹妹,却偏偏生在顾家。
顾其山厉声道:“顾念念你算个什么东西?给我退下!顾仟礼,跪下,听到没有?”
看着他手上粗壮又结实的鞭子,顾婷之只觉一阵莫名晕眩,浑身开始止不住地战栗。她再也坚持不住,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只觉自己像掉进了一片浓稠血色海洋,无法呼吸。想要挥臂游动,周围的海水却越来越粘稠,直至成为一颗血色琥珀里凝结的小点。耳边传来连绵不断的铜铃响声。
醒来时,顾婷之发现自己躺在顾家祠堂中,浑身的剧痛几乎又让她再次晕厥。
背部应该是被鞭打了,皮肤热胀无比,疼到近乎麻木,连呼吸都带着割裂一样的感觉。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装饰华贵的祠堂,那些整齐排列的祖宗牌位似在对她冷笑。一个个“礼明教高”、“第一清誉”、“德才无双”的金匾也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
她并非真正的顾仟礼,可也会期盼这具身体原该在一个和睦祥和的家庭。
这偌大的家族,看似锦衣玉食、知书达理,实则各个被名誉礼法束缚,过得憋屈压抑,都心理变态了。
她这位嫡系三小姐,根本无人真正疼爱,甚至她的生命都只是顾家人攀附权势的工具。
顾仟礼,你过得一直是这样的生活吗?
夜色渐深,顾念念悄悄推开祠堂的门,手里端着热汤药,轻手轻脚走到顾婷之身边,低声道:“姐姐,快喝一点汤药。别再倔强了,去和父亲道个歉吧。”
顾婷之望着妹妹眼底真切的担忧,心中温暖,轻声叹了口气:“念念,你真觉得我向父亲道歉,就可以解决一切吗?”
顾念念眼眶微红,摇了摇头:“我知道姐姐受委屈了,可是……魏家和顾家之间的联姻关系重大,今日姐姐当众悔婚,必定会给家里带来大麻烦。父亲……这么生气也是有原因的。”
唉,一时竟无语凝噎。
顾婷之低头抿了口汤药,淡淡转移话题:“念念,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魏清衡?”
顾念念没想到姐姐会突然问这个,脸颊瞬间泛红,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顾婷之轻轻笑了笑:“傻妹妹,喜欢一个人又不是坏事。只是我们身为女子,若真要选择一人作为夫君,需要再三思索,定要嫁于这世上最好的……”
话音未落,门被重重打开。
顾其山走进祠堂,身后还跟着一队官兵。
“仟礼,太后懿旨,命你即刻入宫觐见。”
有旁人在,顾其山语气竟带着些许柔和。他温柔地扶起顾婷之,对一旁的顾念念笑道:“俩姐妹来祠堂说悄悄话呢?”
好一副敦重雅量父亲大人之姿,当真是举止风雅,虚伪入骨。
太后这么快便要见我。顾婷之心中一沉,事情的发展太迅速了。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哪都比在这强。
她忍痛行了个礼。
去皇宫,现在就去。只希望那个太后不要也是心理有问题之人。顾婷之心里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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