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江浔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满脑子杂乱的思绪,坐回了吉普车的副驾驶。
李志明将他们送到院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几个温热的青稞饼,他将布袋递给陆衡,他依旧是笑着的,仿佛昨夜一番谈话,对他来说只是寻常的闲话家常。
“慢走啊,路上小心,这饼子路上吃,别饿着了。”
陆衡接过布袋,朝他点点头,然后利落地发动了车子。江浔只是透过车窗,对李志明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车子驶离院落,重新走上蜿蜒的盘山公路。与来时不同,车厢内弥漫着一种更为复杂的氛围。
不再是单纯的抵触和审视,而是掺杂了江浔的困惑、反思,以及一丝不愿承认的……自我怀疑。
江浔靠在窗边,看着外面不断变化的景色,却发着呆,无心欣赏。
李志明那双在炉火映照下平静而坚定的眼睛,总在他脑海中浮现。
“浪费时间在喜欢的事情上,本身不就是成功吗?”这句话一直在他脑中回响。
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屏幕却漆黑一片。
昨晚他忘了充电,或者说,在那个不算平静的夜晚,充电这件事好像变得无足轻重。
他看着黑屏中映出的自己略显苍白的脸,一种莫名的烦躁感升起。
他试图开机,电量图标闪烁了一下,再次熄灭。
“啧。”他忍不住发出不满的声音。
陆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在储物格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一个充电宝递过去。
“试试这个,车太老了,USB接口总时灵时不灵。”
江浔接过,道了声谢,将数据线插好。
指示灯并没有亮起。他反复尝试了几次,调整着角度,那小小的指示灯依旧固执地保持着黑暗。
“看来今天它不太想工作啊。”陆衡的语气带着调侃。
江浔泄气地靠回椅背,将手机和充电器扔回储物格。
与外界联系的唯一渠道彻底中断,他仿佛成了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孤舟,而唯一的同行者,是身边这个他完全无法预测和掌控的男人。
这种失控感让他坐立难安。
他试图找点话题,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也打破自己脑海里循环播放的“李志明之问”。
“下一个……废案,是什么情况?”
“一个年轻人,从城市里的大厂回了凉山老家,现在在搞直播,卖家乡农产品。”
“凉山?”江浔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丝惊讶,“……地理位置偏远,物流成本还很高昂,直播赛道竞争那么激烈,他没有专业团队和资金支持,很难突围……”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分析着。
“嗯。”陆衡只是简短地应了一声。
这种敷衍的态度让江浔有些不太满意。
“喂,你难道不觉得,这种尝试从一开始就注定困难重重,甚至……希望渺茫吗?”
他忍不住追问,想从陆衡这里得到一些肯定的答案。
或者只是简单的争论,也能让他感觉重新站稳脚跟。
陆衡终于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江浔觉得自己像个提出愚蠢问题的学生。
“江老师,”他慢悠悠地开口,“我还是那句话不,我们是去找一个人,听听在他认为值得的事情上,到底能挣扎到什么程度。”
挣扎。这个词像一根尖针,扎了江浔一下。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分析,有多么的冷冰冰,只留下了数据。
而陆衡关注的,恰恰是那个被忽略的核心
人,以及人的“挣扎”。
他再次语塞,扭过头看向窗外,内心却更加混乱。
理性告诉他陆衡的观点过于感性化,不切实际,但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却在质疑,是否正是自己这种剥离了情感的理性,才让他陷入了如今的困境?
路程漫长而颠簸。
江浔不再试图找话题聊天,也不再进行分析。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看着云雾缭绕的山巅,看着深不见底的峡谷,看着偶尔出现在路边的、色彩鲜艳的经幡和简陋的民居。这一切都与他熟悉的世界相隔甚远。
中途停车休息时,江浔下车活动有些僵硬的身体。
高原的阳光强烈,空气很稀薄。
他看见陆衡靠在车头,拧开一瓶水喝着,眯着眼望着远方的雪山,神情是全然放松的,甚至带着点享受。
重新上路后,或许是太疲惫,或许是内心的挣扎耗尽了心力,纪琛竟然在颠簸的车厢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他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陆衡那件随意扔在后座的冲锋衣。衣服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和尘土的气息,并不好闻,却奇异地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开车的陆衡。
陆衡目视前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淡淡地说:“快到了。”
江浔默默地攥紧了盖在身上的冲锋衣一角,没有道谢,也没有立刻拿开。
他将目光转向窗外,夕阳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瑰丽的橘红色,连绵的山峦在暮色中呈现出温柔的轮廓。
车厢内依旧沉默,但那种令人窒息的紧绷感,似乎悄然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微妙、更加复杂,连江浔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气氛。
他依然觉得很别扭,依然无法理解陆衡,依然对自己的前路感到迷茫。
但在这个瞬间,在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公路上,他隐约感觉到,某些东西,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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