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念在你孝行可嘉,与朕倡导的孝道相合,故特罚你充军两年,待期满之日,即恢复传胪名次,准你入朝为官。”
永旭帝威严的声音落下,激起一片骚动,窃窃私语交织,无不诧异圣上此举。
傅言择神情平静,那不自觉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其激动的心绪,他再次跪谢君恩。
皇帝旨意下达,但离真正上路尚有旬月,傅言祺和傅言择皆被勒令归家,另派专人监守,以防逃逸。
退堂后,虞青梨几人在回府途中,聊及此事。
“二哥,后悔吗?”
傅言择眼睛亮得惊人,多了些平日里没有的光彩,他坚定道:“不后悔,于我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虞青梨亦步亦趋跟着,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二公子,那楼姨娘,也就是你的生母,你打算怎么安排呢?”
青年侧过头来,微微一笑:“这就需要三弟的帮忙了。”
……
后院中甚少露面的楼姨娘突然求见侯爷,她自知管束不佳,才令亲儿犯下过错累及侯府,遂自请前往家庙清修祈福。
明安侯虽有疑惑,仍挥手应允,既然对方识相主动提出,也省得他另寻由头处置。
舞弊案暂且告一段落,新岁再临,只是今年的侯府景象过分萧索,主母瘫痪在榻,七公子早已被流放外地,大公子及二公子不日后被发配充军。
连同大小姐,柴房纵火被侯爷责罚跪祠堂几日,匆匆为她在贵胄子弟里相看亲事,只待来年开春让她出阁。到了夫家,自有公婆和丈夫约束,也免得她再惹事生非。
依此光景,竟只有三公子独善其身,过得安安稳稳。
府中上下人心浮动,皆觉这侯府要变天了。
某日,明安侯唤了傅涧棠到书房,道是有要事吩咐他。
“云州肃县,偏僻之地,近日屡生异事,数对新婚夫妇于合卺之夜凭空消失,致使人心惶惶。陛下恐背后藏着阴谋,已将此案交代我查办。”
“本侯欲试吾儿之才,索性便将此事托付于你,能做到吗?”
傅呈裕看着他,眼神复杂难辨,柔和中不乏愧疚,又深藏一丝试探。
傅涧棠长睫倾覆,盖住了眸中情绪,只闻声线清咧:“可以一试。”
“甚好。”
“此行凶险,我会安排人手予你,你放心用便是。”
傅呈裕抚掌,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傅涧棠道:“多谢侯爷。”
“你回去收拾行装吧,择日出发。”
傅涧棠颔首,就在他转身踏出门槛,身后那人忽唤住了他。
“棠儿,你何时能唤我一声父亲?”
少年身影短暂顿住,随即毫不犹豫离去。
傅呈裕幽幽长叹,还真是倔强呐。
虞青梨听说要出差,接连数日都在准备行囊,此去路途遥远,以备不时之需。
临近出发,明安侯调派的数十名暗卫已然集结于此,稍作磨合后,便整装出发。
……
三月,本该是出暖花开的季节,天空飘起了雪花,起先是细碎飘落。却在他们车马出城,行至山峦小道,大雪骤降,裹挟着风密集砸落,致使他们前行之路艰阻。
倏然,前方有一人出声:“有刺客,保护公子!”
虞青梨原本在马车内煮茶,猝不及防手一抖,杯中的热水不慎溅到了手上。
她顾不上,急急撩开车帘,探头往外瞧去。
只见约莫五十米开外,一群黑衣人持刀林立,露出的空洞眼神透着死寂杀意,似是等候许久。
虞青梨心下一紧,连忙转头问少年:“怎么办?”
“莫怕,你待在车内,我出去看看。”傅涧棠起身,在她担忧的眼神中走了出去。
下一秒,兵刃交接的声响响起。一只淬了寒光的暗箭直穿透车帘,擦着她的耳边钉在了车厢板。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捂着胸口喘息。
就在这时,车身剧烈摇晃起来,马受到惊吓失了控制,一个劲带着虞青梨冲撞出去。
车厢内的人被猛地甩向一侧,杯盏碎裂,软垫散乱一地。还没等虞青梨缓过来,又被甩向另一侧,不出意外地磕了个半晕。
眼看着那马车要驶向悬崖,暗卫即玉离得最近,她挥剑甩掉黑衣人,如离弦之箭般掠向失控的马车。
这方打斗堪称惨烈,声震峰峦,山上积雪受扰轰然崩塌,不过片刻,一切皆被白雪覆没。雪也渐渐停了,天地间归于宁静。
虞青梨再度睁眼,发现自己正伏在一人背上,那人背着她行走于茫茫雪路。
“即玉姐姐……”她一开口,嗓子干哑艰涩,努力吞咽了几下口水,才让自己声音恢复些许常态。
“阿梨,你醒了,”即玉拧过头来,声音温柔坚毅,恰好安抚她茫然不安的内心,“可有不适之处?”
虞青梨摇了摇头,答道:“没有,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即玉依言,将她从背上放下。
“即玉姐姐,怎么只有我们两个,公子和其他人呢?”
即玉略有无奈:“雪崩之时,我恰好抓住了你,醒来发现与公子走散了,如今,我也不知这是何处。”
“好吧,”虞青梨撑起精神,安慰她也安慰自己,“等我们走出这里,兴许就能找到路了。”
“会的。”即玉附和。
嘴上说得轻巧,行动起来却难如登天。冰天雪地,需寻御寒之法;腹中空空,要觅果腹之物。
好在两人彼此扶持,靠着心中一股劲,终是一步一步闯出了这片雪地。
“榆县……”虞青梨抬头望着城门额处的字,越看越眼熟,电光石火间忆起,这是原主的家乡。
连日的疲惫,在此刻一扫而空,心中取而代之的是隐隐期待。
自她穿越而来,从来没有放弃过给原主报仇的想法,许是天助她也,机缘巧合下,她来到了这里。
“阿梨,这个地方你来过?”即玉观她表情不对劲,心中纳罕,当下便开口询问。
虞青梨不加犹豫道:“嗯嗯,这是……我的家乡。”
作为暗卫,即玉察言观色甚是敏锐,从细枝末节中窥探出了隐事,“你可是有未了之事需要处理?”
虞青梨蹙了下眉,被人点破后踌躇道:“的确有,即玉姐姐,能不能给我几天时间,等我办完后,我们再去找公子,可以吗?”
“可以,”对方抬首,示意她看向墙上刻画的路线图,“肃县与榆县相差不远,待事情了却,我们很快就能赶过去跟公子汇合。”
“进城后,我会设法给公子送去消息,言明此事。”
“若阿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便是。”
虞青梨眨了眨眼,抱住她的手臂晃动:“即玉姐姐,你可真是太好了!”
凭借微弱的记忆,加上途中遇人辄问,两人顺利来到了孟府。今时此地,与她脑海中的迥然不同,多了些衰败之气。
虞青梨带着即玉要进府,不出意外被人拦住质问,那门仆一脸警惕:“你是何人?”
“孟·强势归来·黑化复仇版·知梨,我回来了!”
即玉:……不理解,但是有点抽象。
那门仆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向她时,眼中满是鄙夷与不屑,仿佛在看一个可笑之人。
迎着他们的眼神,虞青梨轻咳两声,她忘了他们是领会不了这种梗的。
“我是孟知梨,前孟家家主之女,也就是现任家主的侄女,这么说,明白了吗?”她正色道。
话落,她眼睁睁看着那两个门仆瞬间翻了脸,抄了扫帚赶她们,还一边厉声喝道:“不认识!哪来的闲杂人等,也敢在孟府撒野,快给我滚远点!”
即玉不动声色挡在虞青梨面前,目光倏地迸射寒意。
颇有种若对方再有异动,她便要拔剑取人性命的气势。
好啊,你们翻脸,我也翻脸!
虞青梨直接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劲十足:“此处人来人往,孟家主对我做下的事情,你们若不想让我当众宣扬出去,最好进去通报一声!”
“良心狗肺的孟梧夫妇,我父母死后,他们霸占家产将我赶出家门,这些年我只能流落在外做乞丐,过得好苦啊……”
她不待分说,泪如雨下,当众倾诉满心委屈,那撕心裂肺的模样,让路过的人都心生怜悯,围了上来。
门仆脸色精彩,心知再不制止事情将会闹大,届时难以收场,不情愿道:“行了行了,我这就进去禀报,你快快起来,休要在此处吵闹!”
虞青梨轻哼一声,拍拍屁股起身,抹去了眼泪。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得逼她出招。
门仆进去通报后,不多时,一男子阔步而来,约莫三十来岁,脸上颧骨高尖,眼窝深邃,睥向人的时总是习惯性眯起,透着刻薄尖锐的劲儿。
他只看了少女一眼,便认出了她的身份。
“进来说,在外大吵大闹像什么话。”男子搁下一句,自顾自转身先走。
虞青梨撇嘴,不满地跟了上去。
入了正厅,他大剌剌径直坐下,将少女晾在一旁,自个儿斟了一杯茶品尝,明摆着是要给她个下马威。
虞青梨懒得计较,自己找了位置坐下,直进入正题:“二叔,好久不见,我可太想你们了。”
“这些年来,二叔执掌孟家产业,可谓是过得风生水起,”她话音一转,“不知我在九泉之下的父母,可曾托梦于二叔,诉说他们的愤懑心痛,谴责你冷酷无情,对亲侄女赶尽杀绝。”
孟梧端着茶碗的手忽然一抖,茶水晃荡着险些溢出,想来是方才那话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根弦。
“闭嘴!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父母是意外身亡,与我有何干系?”他话不经脑,脱口而出才知不妥。
“敢问我哪句话说过,是二叔害了我父母?”
虞青梨明明在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孟梧抬眸与之对视片刻,回过神来竟发觉惊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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