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演练开始后一个小时。
季友臻裹紧身上的雨衣，低着头穿梭在细雨朦胧的拥挤街道中，迎面和步履匆匆的路人撞了一下。他立刻停下来检查自己，花5点生命值购买的匕首还好好地放在腿袋中，身上也没有被贴什么奇怪的标记。他放下心来，继续往前走。
巨型广告屏投影出一则新闻，市长亲自出面安抚大家，前几日仿生人出逃的消息是谣传，请市民们不要惊慌。
季友臻拐进一家酒馆，找个了阴暗角落坐下，用雨衣做遮挡，小心翼翼地点开自己的通讯器，上面显示着「阵营：仿生人」，再往下滑，显示「生命值：94，主线任务：解救被关押的同胞（0/3）」。
确认无误后，季友臻赶紧将通讯器关闭，小心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除了NPC以外的人，他才拿起桌上的杯子，灌了口冰水，长出一口气。
从进入模拟开始，他就非常紧张，心脏跳得太快，以至于手指都在发麻。他一面想着，凭自己的实力，一定是进去没几分钟就会被人干掉，一面又生出点小小的奢望，万一他运气特别特别好，正巧能碰到封曳......
但这奢望季友臻只幻想了一小会，就苦笑着摇头。真的碰上了封曳，他也应该立刻用封曳的枪自杀，给对方加点生命值就是他最大的作用了。
想着想着，季友臻觉得这个计划很不错。三班A级以下的学生最好的结果就是被封曳杀掉，助他获胜。贸然和敌对阵营拼杀，只会白白给对手送去生命值。
于是哨兵在新手保护期的十分钟里赶紧跑到武器商城，花5点生命值买了把匕首防身，想着剩余的生命值省下来都要给封曳。随后踏上寻找封曳的路程。
季友臻走得胆战心惊，路上看见垃圾桶的影子都以为是埋伏他的「特案局」成员，特化的五感灵敏到了极限，一路上所有信息都被他尽收眼底。
所以这一个小时他虽然没找到封曳，提心吊胆地走遍了整座城市也有点别的收获，他差不多摸清了地图。
这里分成了四个地区，北区是商业中心和富人区，西区沿海，渔民聚集，东区是政治中心，南区则是贫民聚集地。
他低着头在桌上写写画画，复盘自己走过的每一条道路，一时忽视了四周。因此当有人坐在季友臻的身边，袖扣落在桌上发出清脆响声时，季友臻吓得心脏一抖。
没敢抬头，季友臻吞咽了一下口水，手指颤抖着去摸自己的匕首，却听见对方问：“封曳没和你们在一起？”
季友臻抬眸望去，橘发哨兵坐在高脚凳上，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好歹是同校的同学，季友臻稍稍放松一些，问道：“我们？”
“你，还有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娄玉宇想了想，“云溪？”
“没有。”季友臻谨慎地回答。
“啧。”找了封曳一个小时无果，娄玉宇相当烦躁。他打量了一下季友臻，问道：“你是哪个阵营？”
季友臻的心又提起来了，他低着头：“......中立。”
娄玉宇点开自己的通讯器，将身份牌界面放在季友臻的眼前，「特案局」三个字映入眼帘。季友臻的呼吸一窒。
娄玉宇观察他的表情，笑了一声：“仿生人，对吧？”
完了。季友臻浑身发凉，B5面对S3没有任何胜算，他肯定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行，不行，不能死在别人手上，季友臻想，他只能死在封曳手上。别慌，别怕，其他们交过手不是吗，而且那一次他还赢了。封曳相信他能赢，他就真的赢了。
封曳，封曳......季友臻默念这个名字，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你是，想找封曳吗？”季友臻抬起头，看着娄玉宇的眼睛问道。
雨终于停了，但整座城市仍然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之中，新闻中心是全城最高的建筑，尖顶直指云霄。
云溪扶了扶脸上的黑框眼镜，混在上班族里一起进入电梯。她在拼凑剧情线，进入政府机构太难了，只能先从新闻媒体入手。
电梯来到四楼，阳光从阴云背后挤出来，洒在光洁的地面上。云溪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季友臻和娄玉宇？他俩怎么会在一块？是......一个阵营的吗？电梯门即将关上，云溪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
娄玉宇将自己的身份牌打开，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NPC肃然起敬，连忙询问对方有什么需求。
“我们需要一间直播间，立刻在全城所有的电视台和广告牌上进行直播。”
负责人一脸惊讶：“请问您的直播内容是？”
“保密。”哨兵回道。
云溪挪到季友臻对面，对他挤眉弄眼。
季友臻瞥见后愣了下。
云溪指了指娄玉宇，用口型询问：“你们干什么呢？”
季友臻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他确实不知道娄玉宇要做什么。酒馆里问出那句话后，娄玉宇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揪着他的领子把他带了出去，要找可以全城直播的地方。为了保命，季友臻凭借记忆来到了新闻中心。
“这......”负责人面对哨兵，为难地笑笑，“短时间内可能无法安排啊，我们需要统筹直播——”
“砰”！一枪打在玻璃上，碎裂的玻璃倾洒一地。
“砰”！一枪正中负责人身后的工作人员眉心，对方怔愣着倒地，鲜血汩汩。
虽然死亡的是虚拟NPC，但对方的反应实在太过真实，如此近距离地目睹一场凶杀，云溪和季友臻都浑身一僵，从头凉到脚。
娄玉宇把枪抵在负责人的太阳穴上，声线里满是不耐：“快点。”
他对季友臻扬了扬下巴：“跟上。”又盯住藏在人群里的云溪，“你也是。”
直播间内。
虽然还没开机，数个镜头怼脸，季友臻已经坐立不安。云溪无语地将娄玉宇给他的稿子拍在桌上，抬头问他：“你要找封曳你自己来播，找我们两个干什么？”
橘发哨兵的脸色很难看。他来播，封曳会理他吗？肯定不会。但是三班的这些弱鸡们，封曳倒是在乎得很。
娄玉宇越想越觉得不爽，他将手指抵在枪身之上死死按住，试图通过这轻微的疼痛来压下暴戾的冲动。他低头注视着漆黑的枪身，想起封曳的瞳色，想起月亮一样的窗口上模糊的影子，轻轻闭了下眼。
雄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直播间里，卧趴在娄玉宇身旁，一双虎目安静地注视着面前两人。
“那你们就没用了，”娄玉宇用枪点了点桌面，“说遗言还是说这个，选一个。”
老虎是万兽之王，所有动物在它面前都会本能地产生畏惧。金毛和鸭嘴兽应激地跳了出来，却都伏在主人腿边微颤。
云溪摸摸自己精神体的脑袋，挺直了脊背看向娄玉宇：“你这样不可能追得到封曳。”
季友臻睁大了眼睛，赶紧拉拉云溪的袖子，生怕她把这个脾气暴躁的哨兵激怒。
娄玉宇脸色明显一沉，但没有任何动作。
云溪舔了下唇，继续说：“不管是通过我们把封曳骗过来，还是把我们当人质让封曳来救，你都会把他惹生气。”
“你想惹他生气吗？”云溪问。
娄玉宇略显焦躁地用手指敲着桌角。
他喜欢封曳的一点不悦。娄玉宇仍能清晰回忆起对方赐予他的剧痛，向导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毫无情意，看他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每当回味起这一刻，哨兵都感到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但他也清楚，这仍是在封曳所允许范围内的小打小闹，并没有真正地惹恼他。他们都见过封曳生气的后果，任何惩罚不过是他仁慈的施舍，最可怕的酷刑是被封曳彻底放弃。
就像谭佟，没人再会去惩罚他或是羞辱他，所有人都会和封曳一样放弃他，让他变成一个活着的幽灵。
娄玉宇开口问云溪：“......所以呢？”
云溪松了口气，接着说：“你只能投其所好，等他挑选。”她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纸，扭头瞥了眼门口，压低了声音说，“这是我刚偷偷顺的一份还没发出的通缉报道。”
纸上印着一张截图，可见戴着黑色口罩的青年，罪名是杀死了七名「特案局」精英小队成员。
“封曳属于「仿生人」阵营？”娄玉宇问。
季友臻斟酌了一下后开口：“也可能是中立阵营，但明显已经表面立场。”
娄玉宇通缉收起来，对直播间里的两人说：“十五分钟后，镜头对准东区的特案局本部。”
他想了想又说：“还要再写个标题。”
封曳在睡梦中隐约听见一声巨响，他从白狮的鬃毛里起身，将睡乱了的前额碎发撩起，看了一眼自己的通讯器。
还剩98点生命值，所以他大概睡了一个小时。
走出昏暗的医馆，翟今越的枪口还在冒烟，看起来像刚刚解决完敌人。
封曳心想，Aron被自己当做了靠枕，哨兵单枪匹马迎敌还毫发无损，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睡饱了之后，封曳的心情也很好，他重新思考起翟今越的结盟建议，想着其实和他结盟说不定可以躺赢。
“刚刚什么声音？”封曳走近翟今越身边问道。
“爆炸，东区。”翟今越答道，他的目光放在对面高楼的广告牌上，眸色冷峻。
向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四周所有的广告牌直播完后，开始重播刚刚的画面：
空中的视角对准了东区的一动棕红色建筑，「特殊案件调查局」几个大字清晰可见。
忽然，从对面楼顶急速蹿来一枚炮弹，扎到特案局的门楣上，顷刻间发生爆炸，轰隆巨响，火光四起。没有停歇，第二枚炮弹紧随其后，特案局的二层轰然倒塌。
仿生人不都是逃犯吗，居然这么嚣张，封曳抱臂看得津津有味。
随后，画面放大，聚焦在特案局对面的楼上，橘发哨兵单腿踩在楼顶边缘，肩抗一支火箭筒。他手腕上急促地闪烁着红点，想必火箭筒的价格不菲。
封曳忽然有不好的预感，他放下手臂。
哨兵回头看向镜头，他眉眼凶厉，笑起来带着硝烟味的痞气，对着镜头敬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标题处出现了一行字：「封曳，任务完成。」
封曳：......？
爆炸和滚动播放的广告牌使得所有人都停下脚步，驻足观看。惊疑之余，碧空学生的通讯器齐齐响起，他们纷纷拿出来查看，向来语气官方的指令第一次带上了感叹号：
「碧空全体，围剿封曳！」
耳边来自广告牌的重复爆炸声消失，他们再抬头，所有的光也都熄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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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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