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拧紧油门，摩托发出高昂轰鸣声，飞驰在狭窄交错的小巷里。
“左转。”身后的女生出声，“前面第二个路口右拐。”
但云溪没有听她的，直接右转。
“那里没有路——”女生的话戛然而止，她们拐进了一条狭小的死胡同。
云溪猛按油门堪堪刹住车，身后的追兵错过了这个狭小的巷子，向前追去。
“真厉害，你比向导更熟悉地图。”
“不是我熟，是我们班一个B级哨兵，他对地图过目不忘。”云溪语含得意。季友臻被她藏进了新闻中心，一下午研究出一份新闻中心周边的完美逃跑路线，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谢谢啊。”抱着云溪腰的向导挑了挑眉，但没多问，她松开手从摩托上下来，将手腕伸到云溪面前，“作为报答，你都拿走吧。”
「都盈，
所属阵营：特案局，
生命值：62」
云溪忽然有点后悔救她。
十分钟前，从新闻中心离开的云溪看见一班的都盈正在逃命。她本想当做没看见，因为总觉得救了一班的人还会被他们说多管闲事，何况还不知道对方属于哪个阵营。
但她听见都盈愤怒挣扎的声音，又觉得不对，敌方抓住了她，应该立刻杀掉她夺取生命值吧，为什么还会拉扯这么长时间？她心里一紧，才抢了个路人的摩托，冲回去救下了都盈。
但现在看都盈这副模样，不像是被欺负了，云溪于是没好气地问：“你不在乎被淘汰，刚刚挣扎什么，我还以为……”
都盈微愣，又说了一遍：“谢谢。”随后才解释，“他们不要我的生命值，是要抓我回去搜刮记忆。”
“什么？”云溪震惊，“为什么？”
“因为碧空的人觉得，我们一定是早就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才能精准无误地对他们进行打击。而且他们确信，天选之人在我们这，可能是封曳，也可能是其他人。”
云溪抿了抿嘴，又道：“那也不能搜刮记忆啊？这不是违规吗？”
“我点了举报。”都盈将举报页面点出来，上面显示着「正在核实处理中……」，“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还没有回复，可能有人把这些信息拦下来了。”
“这也能拦？”
“碧空至少有两个S级向导，而且，这次模拟训练的设计师就是他们的带队向导不是吗？”
云溪怒目圆睁：“太过分了吧！”
“所以不要白费力气了，很明显胜局已定了，一次模拟演练而已，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拼了命要赢。”都盈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点。”云溪冷冷地看她，“那15个被策反的特案局成员就是我们云顶的学生对不对？你明知道被搜刮记忆有多痛苦，但只顾着自己逃。”
都盈眸色震动。
“我真后悔救你。”云溪从腰后掏出一把枪，对准都盈。
扣动扳机前被都盈握住枪口。
一只天鹅扇动着翅膀落在都盈身边，向导道：“我既然能逃出来，就能原路潜入进去。暂时留我一条命？”
——————
特案局临时的办公地点位于北区的展览馆。
封曳的出生点位于南区贫民区，作为一座赛博朋克风格的城市，最显著的风格是拥挤。高楼像野草一样拼命地生长，它们长得太高，将氧气与阳光掠夺殆尽，破旧矮小的房子与穿梭其中的人们只能在黑暗里枯萎。
但是到了这里，视野豁然开阔，道路宽敞，能看见云。
蓝色蝴蝶停在封曳肩头。面对这个只有C级的脆弱小东西，没有人太在意，碧空的哨兵随意搜了下封曳的身，拿走枪之后就把他带进了展馆三层的小型会议室里。
闻非则被带走关在隔壁。
奇怪，抓到人不处决淘汰，为什么关起来？蝴蝶在未关严的窗缝前徘徊半晌，忽然缩小，变成了米粒大小，飞了出去。
他们在找什么？天选之人吗？特案局获胜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蝴蝶飞到展会大厅上空，这里正有许多人在布置桌椅与展板。蝴蝶轻轻落在小心堆起的香槟塔上，阅读展板上的文字。
今晚，「重生」药业公司将在这里举办一场酒会宣传能够“返老还童”的药物，并且还将当众拆解掉遗留的最后一批仿生人，以庆祝机械时代彻底成为过去。
展览馆实在太大，蝴蝶飞了一会就筋疲力尽，封曳点开系统商城，来到购买精神体的页面，筛选C级精神体。
满满一整页的蝴蝶铺陈开来。
一页20只，页面显示一共10页，所以这里有200只一模一样的蝴蝶精神体。
系统对此的解释是：【以为宿主用不上，所以偷了个懒。】
封曳又买了两只，一只飞到隔壁，落在闻非的指尖上。闻非一愣，小心翼翼地捧起蝴蝶，暗绿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小小的蓝色蝴蝶。
「能听见我这边的声音吗？」封曳的声音好像顺着闻非的指尖爬进他的脉络里，哨兵微微一颤，喉结滚动，就要开口。
「别说话。」
闻非于是小幅度地点点头。
另一只蝴蝶顺着走廊一间间房间去查看，在走廊的尽头瞥见一间门窗都关得严丝合缝的屋子。蝴蝶围着窗户转，试图变得更小钻进去，但几番尝试都无果，却找到了一个角度能够看见屋里的人。
高大的哨兵微微低了头，正在进行视频通话，画面上的人是宋月笙。
【这算作弊吗？】封曳问，【他能联系宋月笙，那我能联系苏过闲吗？】
封曳点开和苏过闲的聊天页面，发了一个句号过去。
「发送失败！」四个字跳了出来。
【确实在作弊。】系统点头，【宿主快举报他。】
【监守自盗，举报有什么用。】封曳顿了顿，【碧空为什么这么想赢……赢家的奖品是什么？】
系统立刻调出宋月笙说话时的音频：【就知道宿主会忘，我录了。】
“……不过模拟胜利的一方才可以接受「先生」的祝福哦。”
宋月笙的声音响起。
「先生」的祝福？这不是每年都会有的环节吗，有什么特别？
蝴蝶离开，飞过通风管道前，又折返回来，钻了进去，看见云溪和一班的向导都盈。
她们俩怎么在这？
门忽然被打开。
两个哨兵粗暴地扔进来一个人。
封曳侧身躲了一下，对方一个趔趄单膝跪地，轻轻晃了晃脑袋，金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颊边。
谭佟。
哨兵周身围着混乱打结的精神力，他扶住桌角，哑声道：“云顶的吗……离我远点，我会伤到你。”
“他们对你做什么了？”向导问。
哨兵猛地睁大了眼睛，手指用力捏碎了桌角，浓郁的酒味信息素蔓延开来。这个声音是……
他想要抬头，但强烈的眩晕和脑中残留的剧痛一阵阵地袭来。他知道此刻占据意识的暴戾冲动会让自己面目狰狞，何况，封曳很讨厌他。因此哨兵咬紧牙关，克制住想要看向对方的渴望。
“他们一直在找你……”哨兵将拳头攥出血，尽力维持着理智，“和天选之人……”
黄金蟒出现在哨兵身边，它将自己盘在一起，蜷缩成了一团。
屋内忽然一暗，继而流淌出深蓝色的水纹。水母游弋而来，用触须缠住黄金蟒，将它掰开，蛇剧烈地抖动身体，依然想要拼命蜷缩起来。触须猛地收紧，紧紧勒住蛇身七寸处，蛇立刻失去了反抗能力，不再动弹。
哨兵也完全跪倒在地，他双目通红，精神域混沌到了漆黑一片的程度。失控的哨兵弹簧一般猛然起身，扑向封曳。
粗壮的精神力顷刻一齐释出，绑住哨兵的手脚，扼住他的咽喉，蒙住他的双眼，将谭佟反扣双手压在墙上。哨兵仍在疯狂挣扎，肩膀撞击墙壁发出响声。
封曳上前踩住他的小腿，致使对方对着墙面跪下，金发被粗暴地抓起，哨兵的头颅几乎呈九十度角向后仰去。
谭佟的呼吸停滞一瞬。蛮横又可怖的精神压力强行破入他的精神域中，一时间声形俱灭，仿佛坠入能够吞噬光的黑洞之中。
谭佟看见星星。
不，不是星星，是一双眼睛。
封曳一手撑着墙壁，栀子花手串微微晃动，投下的影子落在哨兵的脸上，一手拉着谭佟脑后的金发迫使他抬头。水母挡住了窗户，粼粼水纹在向导的脸上缓缓流动，将他的面容更衬出彻骨冷意。谭佟如同沉溺深海海底，注视着一块海面上的澄澈浮冰，让人目眩意迷。
哨兵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谭佟。”向导唤他的名字。
哨兵眸色颤动。
还有意识，能听见人说话。封曳注视着他满身横亘错综的精神力结块半晌，松开了缠住哨兵双手的精神力，开口道：“自己把你身上这堆东西弄下来。”
“什……”哨兵发出单音节。
水母游到哨兵肩上，用触须缠住哨兵手腕，引他摸到自己身上纠缠的精神力。
“扯。”向导命令。
谭佟下意识照做，面容上蔓延红意，这些结块缠得太杂，强行拉扯疼痛无比，谭佟想要蜷缩，却因后脑传来的拉扯而无法动弹。
“放松。”封曳开口，他用小指点了点哨兵的后颈，滚烫的肌肉感受到微凉的触感，谭佟过电般地一抖。
哨兵听从向导的指挥，将身上的沉疴尽数清除，阵痛过后带来的是轻松的舒爽，他的五感越来越清晰，耳后的红也越来越明显，喘息声风箱一般粗。完全沐浴在封曳的目光下，即使努力克制，谭佟仍在不停颤抖着。
冰凉的精神力触手抽了下谭佟的脸颊，封曳说：“想什么，专心。”
哨兵却是无意识地追逐着这根精神力而去，以至于重心不稳，跌倒在地，鼻尖撞上封曳的靴子。
封曳低头注视他一会，却不见对方起身，于是抬脚挑起他的下巴，鞋底碾过对方的喉结：“起来。”
吞咽和呼吸因此变得困难，哨兵眼眶更红，他撑着地面起身，挺直脊背，端端正正地跪在封曳面前。
封曳：“……我让你站起来。”
谭佟起身站好。
封曳有段时间没注意他了，印象中的谭佟还是那副倨傲的模样，此刻乖成这样倒让人不习惯。
“清醒了？”封曳问，“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谭佟面上仍浮现一瞬惊恐：“……搜刮记忆。”
封曳瞳孔微缩，脸色一冷，屋内更暗了几分：“为了什么？”
“一是探查我们的计划，二是找到封曳和天选之人。”
任何对记忆所进行的操作都是违规的，因为那会是极其痛苦的过程，严重的甚至能摧毁受害者的意志。
就在几分钟之前，封曳仍以为这次模拟演练是一场大型游戏，毕竟它是研学的一部分，而研学的本质不就是出来旅游吗？
“几个人？”向导的声线发冷。
“只有我一个。”谭佟舔了舔唇，背后的双手无意识绞紧，“因为我说，只有我知道。”
“现在他们知道了我在撒谎，但也来不及了。”谭佟继续说，“酒会马上就要开始，特案局阵营如果想要赢，必须完成在酒会上拆解至少5个仿生人的任务。”
“等他们顺利完成这个任务，才会继续审问。”
【宿主，你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这不怪你，不要太内疚。】系统出声。
封曳没有回应它，只有积分兑换的提示音不停地响起。
云顶的实力与碧空相比如何，封曳并不知道，但他知道碧空团结成了铁板一块，而云顶是一盘散沙。
展览馆里有多少碧空的学生，他们分布在哪里？
又有多少云顶的学生，他们被关押在哪里？
整个城市里，还有多少有战斗能力却没有并不清楚形式的云顶学生在外？
还有多少仍在警戒巡视的碧空学生？
联系通风管道内的云溪和都盈，找到翟今越，如果娄玉宇还没有被淘汰，他也是重要战力……
【宿主，宿主！太多了，你会吃不消的……】兑换精神体的提示音仍在响，系统赶紧提示。
谭佟怔愣着看向面前的向导，他的面庞、手腕、指尖、肩胛骨、腰腹、膝弯、鞋尖、全都开始生长出振翅的蓝色蝴蝶，逐渐爬满了封曳全身，将他一点点淹没。
像一朵盛放的蓝色玫瑰。
【您的积分已清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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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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