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下了一场蝴蝶雨。
当时季友臻刚从新闻中心的大楼里出来，他收到云溪的消息，得知她正和一班的都盈一起，要去解救被碧空扣押的云顶学生。
云溪没有要求季友臻做什么，季友臻在原地转了半天的圈，觉得自己前去说不定只能拖后腿，但更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忽然瞥见一抹动态的荧光蓝色。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但城市里灯还没有完全点亮，正处于一片薄雾般的朦胧靛色中，因此那点翩翩的亮蓝色格外显眼。
是蝴蝶。
起先只有两三只，随着翅膀扇动而断断续续地闪烁着，随后汇成涓涓细流，在半空中流淌。
季友臻忽然觉得耳后生风，他下意识低了头，只感觉梦幻迷离的蓝光笼罩下来，再一抬头，星空翻转倒错，银河落下九天，一片蓝色汪洋扶摇而上。
整座城市的灯光随后逐渐点亮，像是蝴蝶洒下的点点星辰，拖下的迤逦长尾。它们飞到与新闻中心齐高之处，忽而分散下坠，如一场大雨落下，淹没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里，落入城市各处。
季友臻看得发愣，甚至没有发现这场雨落在他身上。
「季友臻。」
哨兵一个激灵，浑身一颤。是封曳的声音。
「北区展览馆，和云溪汇合，她会在外面接应你。」
——————
“举报姐姐帮你拦下来了，监控也替换掉了，这样还失败的话就说不过去了哦，月萧。”宋月笙的声音充斥着电流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宋月萧低着头应道：“知道了，姐姐。”
宋月笙轻轻叹了口气：“也不是姐姐要给你这么大的压力，今年很特殊，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了。”
“姐……”宋月萧欲言又止。
“嗯？”
“特案局阵营想要赢，必须要保护天选之人，但是天选之人到底是谁？”
宋月笙揉了揉额角：“那是随机程序分配的，姐姐能做的都做了，没有做的是真的做不了，总不能当云顶的带队向导是个摆设。”
“……知道了，姐。”
宋月笙又笑起来：“那姐姐等你的好消息，不要让姐姐失望哦。”
通讯结束。
宋月萧忽然一拳锤在桌上，太阳穴突突直跳。他闭上眼，半晌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没关系，还有时间，宋月萧心想，还有时间。
宋月萧推门而出，问门外守着的棕发哨兵：“天选之人问出来了吗？”
对方摇摇头：“被那小子骗了，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那封曳呢，找到了吗？”
“也……没有。”
“就这么大的地方，一整天了，封曳难道能凭空消失不成！”刚与宋月笙通话完，宋月萧满心都是焦虑，忍不住怒道。
“但是，但是找到了他的哨兵，在西区。”
“淘汰了吗？”宋月萧烦躁地拂了拂周围。
“呃……淘汰不掉……”
在无数嘈杂的对话声里，封曳捕捉到这一条。精神力在房间内四散一地，他轻触其中一根，化作米粒大小的蝴蝶飞离宋月萧身边，离开展览馆，往西边飞去。
隔壁房间传出声响，封曳再将注意力拉回，小小的蓝色光点藏在闻非耳后：「跟他们走。」
闻非这才放弃抵抗，被碧空的哨兵反铐住双手，带出了房间。
“封曳……”原本安静站在角落里的金发哨兵走过来，半蹲在向导面前，声音紧张，“你在流鼻血。”
【宿主！】系统也不禁出声提醒。
封曳伸手抹了一下，指尖染上鲜红色。
真正耗费向导精神力的并不是一瞬的爆发，或是强大的威压的泄出，而是对精度要求极高的行为，例如改变子弹的轨道，例如同时操控两百只蝴蝶。
“你——”谭佟下意识抬起手，想用袖子帮他擦拭血液，对上向导的眼睛又停在半空，讪讪地收回了手。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封曳。
封曳接过，擦干净鼻血后，将沾着鲜血的纸巾揉成一团，环视一圈屋内，却见谭佟向他伸手。
“……等出去了帮你丢掉。”哨兵道。
封曳将纸巾没有血迹的一侧卷在外面，递给了谭佟。
系统立刻道：【宿主，你还打算继续！】
【不然呢，分都花完了总不能白花。】
【可是……】
【帮我记一下展览馆的守卫位置。】封曳打断系统，【这里一共有40名碧空的学生，三个S级，其余都是A级。】
【一层3个出口，每一处3人看守，都是一个向导加两个哨兵的组合。大厅里分散着15个人，5个向导，10个哨兵。二层五个房间，每个房间门口有2个人守卫，这10个人里面有两个S级向导。最后还剩6人，其中有一个S级哨兵。】
【展览馆里的云顶学生14个人，包括我在内，仅有3个A级，剩下的都是B级。】
封曳忽然明白为什么三班学生被淘汰的很少了，因为他们许多人都被碧空学生关押，准备在今晚的酒会上一并淘汰，完成“酒会拆解仿生人”的任务。
房间的门发出响声，谭佟立刻站起身，试图挡在封曳面前，但向导坦然上前，将手递给开门的两个哨兵。两人被铐住双手带走。
穿过走廊，两人被带到一层展厅后台。封曳扫视一圈，如他所料，这里都是熟悉的三班同学。大家虽然略有些憔悴，但神色愤愤，依然很有活力，和谭佟被搜刮记忆之后的状态完全不同。
封曳小小地松了口气。
蝴蝶终于飞到了西区，落在刚刚收枪的白发哨兵肩头，他身边几个被淘汰的身影消失。
「杀爽了吗？」
翟今越微愣，他的眸色很亮：“你在哪里？”
「来南区展览馆找我，如果可以的话，带点武器过来。」
蝴蝶正要飞走，却又收翅停顿：「四点钟方向！」
翟今越立刻翻身躲过，反手掏枪。
「等下，这个人也带过来。」
橘发哨兵下意识矮身，却没见子弹袭来，他再起身，眼前掠过一抹蓝色。
封曳轻轻晃了晃脑袋，四散在外的蝴蝶一只只回来，他将注意力放回自己所处的环境里。
后台一共有四个哨兵端枪看守，都在A5级别以上，然而在场的14个云顶学生中，仅有谭佟级别高于他们，况且所有人还都被拷着。
“小季你搞清楚了吗，我都要绕晕了。”云溪压低的嗓音通过她身边的蝴蝶传到封曳耳边。
“快了快了，这边，这边应该通往大厅。”季友臻说完，又不太自信地问，“都盈，是吗？”
“我不知道啊，我的精神力等级太高，在这里用会被发现，光凭脑子记我不如你。”都盈回答。
「展厅后台这里有一个通风口出口，你们能找到吗？」封曳询问他们。
“可以可以。”季友臻立刻回答，“就在我们左边。”
「等听见下面的动静就出来。」封曳嘱托。
封曳的目光落在闻非身上。
「闻非，闹出点动静吸引守卫注意力。」
闻非听后点点头，他看向一边的谭佟，忽然开口怒道：“你怎么也在这？”
谭佟一愣，闻非已经用肩膀撞上来：“贪生怕死的一班佬，是不是你通风报信我们才会被抓？”
“哎哎，干什么呢！”守卫的枪口对上闻非太阳穴，“别动！”
“再闹直接把你淘汰了啊！”四个守卫都围上来，要把两人拉开。
「就是现在。」
头顶传来枪声，都盈粗壮的精神力触手探出缴械第一位守卫，捂住他的嘴巴。
云溪跳下，直接骑在了第二位守卫脖子上，双手绞住对方，致使对方无法发声。
水母游弋到第三位守卫的身后，触须缠住他的脖子，毒素瞬间注入，守卫没发出一点声音就倒地不起。
闻非撞倒第四位守卫，那人就要大喊，季友臻一把按住他，鸭嘴兽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脸上。
“钥匙。”封曳出声。
都盈在守卫身上摸到一把钥匙，帮封曳解开手铐。她还没抬头，忽然有一道银色的反光扎进眼底。都盈下意识一躲，只见一把军刀钉住了鸭嘴兽身下守卫的袖子，阻止了对方摸枪的动作。
一位同学立刻上前踩住了这个不安分守卫的手，他看向封曳，却是一愣：“这位同学你……你在流鼻血。”
封曳不在乎地抹掉，血迹在他的面颊上蹭出一道红痕，向导拿出一只黑色口罩戴上。
“封——”震惊的音节冒出后立刻被吞掉，季友臻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后台因此寂静一瞬，传来前台主持人的声音：“接下来，我们会当众进行最后一批仿生人的拆解，由大家一起见证仿生人时代的结束，迎来属于我们人类自己的生物时代！”
云溪从已经被绞晕的守卫身上下来，金毛在她腿边跃跃欲试：“我们杀出去！”
封曳拦住她：“不行。”
解决掉了4个守卫，展览馆里仍有36个碧空学生，而他们这边中只有云溪有枪，这样出去一定会全军覆没。
拖时间，拖到翟今越和娄玉宇赶到……
虽然一切都井然有序，但宋月萧的眼皮还是突突直跳。自从被封曳打乱计划，他就好像被下了诅咒一般，什么进展都没有了，以至于被逼的用了搜刮记忆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预言说，「先生」会在今年十月回到故土，祭奠他离去的战友，但没想到今年学校和云顶进行联合军演了。绝对不能让无视「先生」警示的星空派系抢走我们接触「先生」的机会，大家一定会赢的吧，对不对？”
宋月笙的声音不停地在宋月萧脑子里盘旋，他猜，所有碧空学生的脑子都被她的声音占据了。
宋月萧紧盯楼下展台，幕布即将拉开。起码这一项任务可以顺利完成吧。
灯光闪烁一瞬。
宋月萧立刻警惕地摸到自己的枪。
灯光快速闪烁着，场地内一暗一明。
第三次闪烁后，宋月萧敏锐地捕捉到场地里有其他东西在闪烁。
“警戒！”宋月萧大喊。
与会人员全部趴下，场地内的守卫纷纷端枪，子弹横飞。
蝴蝶。
宋月萧睁大了双眼，翩翩蓝色在他的瞳孔上闪烁。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蝴蝶？
像一场龙卷风，密密麻麻的蝴蝶掠过场地内。它们全部扑向展台，纷飞、收合、聚拢——
组合成了一只接近两人高的巨大蝴蝶，蝶翼上的黑色圆点像一双眼睛。
一双硕大的眼睛。
被凝视的恐惧感爬上所有人的脊柱，近百人的展览馆内鸦雀无声。
巨蝶缓缓扇动了一下翅膀，蝶翼开始脱落，蝴蝶们一层一层地飞离，逐渐露出漆黑的发，漆黑的眼睛，漆黑的口罩。
封曳。
几乎将整座城市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的人，忽然鬼魅一般出现在宋月萧的眼前。哨兵的手心全是汗。
“找我？”向导抬眸望向他，开口道。
【天呐好装杯的出场好羞耻的台词，我能不能退回去重说。】封曳面无表情地狂敲系统。
【宿主稳住，综合了100个反派出场名场面之后，这是我计算出的最有效果的场面，你看大家都惊呆了。】
【谁让你看反派了，能不能看点正派的！】
上膛的声音齐齐响起，三十多个黑压压的枪口对准被蝴蝶环绕的向导。
【说词啊宿主，一般说台词的时候没有人会开枪的！】
【……不是我说什么啊！】
“淘汰他。”宋月萧下令。
扣动扳机的刹那，场地内忽然一声巨响，二层的玻璃被撞碎，碎片反射着月光，随着一辆摩托一起坠落进场馆内。
白发哨兵翻身而下，将封曳扑倒。蝴蝶海霎时溅起浪花，又笼住两人。
子弹尽数落在翟今越身上。
翻飞的蓝色光幕下，封曳蹙眉：“你……”
你不要在这被淘汰啊你是我们最重要的战力。
翟今越点开自己的生命值界面，2000、1995、1990、1985……数值缓慢地掉着。
“不打到要害，能挨400枪。”哨兵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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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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