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已经是傍晚时候,安南夏天的夜来的迟,夕阳将王府照的通红,门前石像的残影还能看见些许。
守门的侍卫正一左一右站得笔直,看见王妃等人到了府门前,直直喊了声“王妃好”便又仰正了脑袋继续站岗。
季劘守在这里多时,听见问候立马从门后面探了脑袋出来。
又是一脸笑容可亲的神情,提着衣摆跨门而出朝梓陆余走来。
“王妃您可算是回来了。”季劘感谢地说道。
梓陆余兴致缺缺的脸上一脸茫然,不确定地语气问道:“王爷出什么事了吗?”
季劘闻言神情一愣,连呸了三声。
“怪老奴没把话说清楚,是王爷等着王妃一块吃饭,眼看着天黑了您还没回来,命老奴在这里候着。”
季劘其实等了快一个下午,他又不能出府去找王妃,就只能硬等。
适才看见王妃回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有些激动导致脑子短路,跟不上想要说的话。
这不,赶紧从巧翠手里接过轮椅,走旁边的小斜坡上来。
季劘也算是不辱使命,推着王妃的轮椅一路风驰电掣赶到了中堂。
这里平素是用来招待客人或者好友的,因而地方大,人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空荡。
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大圆桌,因为不知道王妃什么时候回府,到现在桌上连一个菜一壶酒都没有。
梓陆余远远看着,只见房间里烛火摇曳,映得王爷更加孤单了。
而这份孤单正是因为自己,想到这里梓陆余忽然有一丝愧疚。
年方知在王府等他回来吃饭,而他却在城里贪玩还在回来前自己先吃过了。
年方知听见动静朝他看来,冲后面随行的几人挥了一下手,他们便都识相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只余两人遥相对望。
梓陆余怀着愧疚,所以趁着婢女们上菜的时间很快调整了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乖顺让年方知不好意思责怪他。
于是他便慢慢转着车轮划了过来,在年方知身边停下。
好像只要年方知开口,现在让他做什么都行。
年方知冷冽的眸子侧向他,脸上表情严肃,训起人来语气里担忧胜过责备。
“怎么在外面玩那么久,不是说了城里不太安全,天黑之前要回府的,都忘了?”
“没忘。”梓陆余小声回答。
他也担心他昨晚折腾太累,想着让他今天好好在府上歇息,语气才有些着急。
可看见他这般乖巧的样子时,年方知又深知他的性子,倒也没有戳破他拙劣的演技,转而坐正身体,盛了半碗汤放在他面前。
“明天要出发去古池,吃过饭就早些歇息。”
梓陆余低着头,蔫蔫的样子瞬间满血复活,他高兴地朝他靠了过来,双手抱上他的一只胳膊,眨巴着大眼睛软萌地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在他圆嘟嘟的脸上捏上一把。
年方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没有哄他的意思。
晚上,年方知叫了梁宫和季劘,三人在书房待至深夜才陆续从房间里出来。
季劘回身将房门拉上锁好,默默跟了上来。
前面,梁宫和王爷似乎还有未说话的话,两人边走边聊。
“王爷真打算这么做吗,只怕到时候皇上那里—”
“无妨,不管什么后果本王一人承担。”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年方知负手而立,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声音随风扬起:“我知道,我只是在堵,若能招抚,于梓国何尝不是一利。”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若是向生连这点执念都没有,那年方知也会看不起他。
可他若是因为大仇未报而困于此执念一生,年方知又想,他蛰伏十二年的意义又是什么?
无非是作为父母生命的延续,将仇恨压在心底,然后好好地活着。
*
第二天一早,王府门前出发去云滇古池的马车等待就绪,装载好干粮和随行用品,一行人低调出发。
梓陆余照例带着两个贴身的婢女巧翠和琉璃,此次行程,年方知也由她姐妹二人伺候。
另外还有王府里的几名随行的小厮,他们将负责这次行程中驾驶马车的任务。
由于这次南下招抚是年方知个人的决策,所以带的人很少。
除了路途中随行的少数人,就只有两队暗卫共计十六人在暗中保护。
王爷和王妃的马车行在队伍的中间,前面是巧翠和琉璃,后面是装载的干粮和随行衣物等。
马车是经过改制的,使其看起来更加普通,颜色清淡不显眼。
马车里面与外面刻意的普通不同,从车头进来是左右各为一张长为五尺的小榻,中间留着小道,车尾设计了隔间,放着些吃食在里面。
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这是专为梓陆余做的准备。
这日起得早,原本美好的心情因为困意太重,导致梓陆余刚上马车就蜷在小榻上开始补觉。
年方知也不吵他,自己翻着医术开始看,偶尔会递过去一个眼神,盯着他看上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几次三番过后,他发现那人睡的并不安稳,双眉紧促,脸颊泛红,像是被困在了梦里醒不来。
年方知终是看不下去了,合上书页放在一旁,转而朝前坐了一些,弯腰去将梓陆余的脑袋抱到了自己大腿上,让他枕着自己的腿睡觉。
本以为这样好睡,没想到刚将人脑袋抱上去还没枕热乎,梓陆余就悠悠睁开了眼睛。
“吵醒你了?”年方知低头问他。
“嗯~”梓陆余带着刚睡醒糯糯的鼻音回答。
马车颠簸,起初睡在上面还觉得舒服,可是一段路过后,这晃悠劲儿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怎么了?”年方知轻声问,含笑地看着他。
“没什么。”梓陆余收回盯着他看的发呆的眼神,然后脑袋一歪,朝他怀里拱了拱。
年方知对他这个动作很是受用,看着他找好角度继续睡觉,眼尾浮上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和耐心。
这场指婚无论最初带着什么样的目的,都因为梓陆余的失魂症,让这段关系有了新的开始。
起初,年方知只打算让他空有王妃名头,而不会付出自己的一点真心。
后来,梓陆余通过自己的率性和真诚,将自己完全而真实地展现在他面前,他愣住了但是很快接受了自己萌生的情绪。
再后来,他开始试探梓陆余的底线,故意提起他们是夫妻的事实,步步逼近直到确定梓陆余的心意。
到现在,他看着怀中的人,才发现离不开他的是自己,他一直在试探的也是自己的底线。
因为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对他坦诚相待,而这份真诚有时候也会让他感到心里发酸。
他想自己是疯了,竟然想要那个人全部的偏爱。
可是他又矛盾地明白,唯有这个梓陆余才是他爱的梓陆余。
终于—
马车跟轿车比起来,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感受真是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梓陆余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他在疯狂怀念被年方知抱着睡觉时的感受,恨不得立马坐起来要那人抱着他才能睡得安稳。
年方知常年习武,只要他稍微留意,就知道梓陆余此刻并没有睡着。
“有心事?”年方知声音淡淡地问道。
“没有。”梓陆余闷闷地回答。
然后两人便不再说话,只剩车轱辘碾过碎石发出的清脆鞭响声。
又过了一会儿。
年方知开始眯眼打盹儿,忽然怀里一空,掌心下刚刚轻拍的背也滑溜出去,他缓缓睁开眼睛。
车帘被卷起挂在横钩上,阳光照进了车厢。
梓陆余探出半个脑袋看着窗外,微风吹起他额前散落的长发,半边脸完全地露了出来,柔和的鼻梁这一刻也显得格外挺拔。
年方知转身,从后面隔间的最上层取出一个白瓷药瓶,往手心里倒了一颗药丸,伸到了梓陆余脸侧。
“把这个吃了。”
“哦。”梓陆余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歪头将嘴巴张开。
年方知手长微倾,药丸顺着滑到他手指混进了梓陆余的口腔。
梓陆余一个吞咽,药丸便下了肚。
没有凉白开的辅助,生吞药丸,梓陆余心道,这就是古代,豪横!
“喝水。”年方知递过来一个水壶。
梓陆余:“我不渴。”但还是乖乖接过水壶喝了好几口。
“嗯,是给你吃药用的。”年方知收回水壶盖好时说道,然后双手抱臂,开始打盹儿。
梓陆余自然也是不吵他,可还是忍不住多瞄了好几眼。
被人这样热烈地看着,何况还是梓陆余,年方知没几下便忍不住了。
“你有话要说?”年方知闭着眼睛问。
梓陆余伸手摸了摸鼻子,略显好奇地问:“你睡觉也要坐的这么板正吗?”
“?”年方知疑惑,这是什么问题。
梓陆余指了指马车另一边的小榻,说:“我们还要坐很久的车,你会腰痛的,去榻上睡。”
“不用。”年方知淡淡地回答,随后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隐约中他感觉到一阵晃动,猛地睁开了眼。
只见面前梓陆余衣领敞开,脸色潮红的背靠着车窗坐着,正将双腿从小榻上往下挪。
年方知半起身坐了过来,凑近了问:“怎么了?”
他的嗓音不像十九岁的年纪,低沉且充满磁性,有着让人一听就不自觉陷进去的蛊惑力。
梓陆余扭头去看,眸中水雾四起。
他可太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只是他不明白年方知为什么要给他吃那种药。
他向来直爽,看着年方知直接开口问道:“王爷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药性发作有一会儿了,他的声音里带着颤动。
年方知心下一惊,立马回头去找药瓶,衣角被人轻轻拽住。
“不用找了,没有解药是不是?”梓陆余有气无力地问。
年方知回过身来抱他,怀里的人倒是不反抗,只是一个劲的发抖。
汗水打湿了他的衣衫,额头上汗水淋漓,顺着脖子滑下,滴在了他的锁骨上。
“应崇拿错药了。”年方知无力地解释了一句。
他可是宫里的老太医,又为梓陆余配了这么久的药,说他拿错了,年方知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都不信。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不用再等了,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哈哈大笑]
应崇:天知道,真是紧张拿错东西了
年方知:果然人在紧张的情况下就是会超常发挥
梓陆余:谁在意我?
年方知举手:看本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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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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