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陆余脚踝处的月亮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身份象征,它现在还有另外一层寓意。
而这层寓意直接关系着梓陆余的生命。
简单来说。
月亮等于血条,是血条的表现形式。
月亮成色越深,说明血量越足,若是月亮成色变浅,则暗示血量在减少。
可若是月亮一旦消失,则梓陆余的生命也就走到了终点,而这个结果,是不可逆转的。
同时,月亮成色的变化会直接反应到梓陆余的身体上,他是强是弱且看月亮是深是浅。
哦不。
他还要看年方知的脸色。
因为在此协议期内,他跟年方知不仅是生命共同体的关系,年方知还是唯一一个能控制并影响他血量多少的人。
也就是说,他不但要密切关注年方知的喜怒哀乐更要防着有人杀他。
前者只是会让他出现虚弱的状态,而后者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梓陆余不介意从杀他变成保护他,因为他本来就好这一口,但是现在他行动受限了,而这个限是年方知设给他的。
“别想了。”泡泡只是好心提醒。
梓陆余直接甩了一记眼刀给它,他气聚心口无处发泄,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这是捆绑。”梓陆余咆哮。
“对,但是我们只能接受。”泡泡说。
梓陆余转着眼珠盘算,问它:“泡泡,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我会去接下一任主人。”泡泡回答。
“是吗,对你完全没有影响?”梓陆余咋那么不信呢,这笨泡是不是偷摸在坑他。
“完全没有啊,你看我上一任主人走了我不也还好好的。”泡泡认真地说。
梓陆余对此无话可说。
他现在正对着车窗而眠。
今日归宁启程,清晨,他还做着不知天日的美梦,就被婢女敲门强行叫醒。
然后他闭着眼睛扮演人机,任由她们替他洗漱打扮,最后被扶上了轮椅。
出了王府,他又被年方知抱上了马车。
一路颠簸摇晃,他睡睡醒醒。
此时临近午时。
梓陆余的瞌睡醒了大半,肚子却饿了。
咕噜咕噜—
两声明显的肚肚打雷声后,他彻底清醒了。
“要不要吃些点心?”年方知看着他问。
“不要。”梓陆余回答。
他不想吃那些干巴巴的干粮。
他想吃火锅、吃烤鸭、吃冰淇淋、吃大龙虾、吃鲍鱼、吃佛跳墙。
或者,一碗面线糊也成。
他感觉自己此时特别渴望食物的味道。
年方知不是特别了解他的口味,只是看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怎么不说话?”梓陆余扭头问他。
“你现在正饿着,我怕多说会消耗你的体力。”年方知实话实说。
梓陆余错愕了一下,莞尔一笑。
“王爷未免太小看我了。”梓陆余含笑道,朝他伸出了双手。
梓陆余被饼噎得难受,难以下咽,两边腮帮子因此鼓鼓地,倒是更加可爱了。
“委屈你了。”年方知有些歉意地说。
他没想到梓陆余吃个饼吃的这么艰难。
“要不还是别吃了。”
梓陆余使劲吞了一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没事,能吃,相信我,有这种精神,我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他总说一些年方知不太听得懂的话,相处这段时间,年方知慢慢也就习惯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转身拿过水壶将塞子取下。
“给,喝口水润润。”
梓陆余毫不客气一把接过,嘴里囫囵说着谢谢,他喝了一口,又把食物吞咽后,舒了口气才说:“你这水真是太及时了,简直是救了我的命。”
年方知被夸的很满意,朝他露出了笑容。
“还要不要再吃一块?”
“不不不,饱了饱了。”梓陆余赶忙挥手拒绝。
他可不能再吃了,这马车颠簸,别等会儿给他全颠了出来,那可真是丢脸丢大了。
年方知也不劝,主要是他知道劝了也不听,若是讲道理,那人怕是又要跟他急。
不过他该说的还是要说一下。
“这次回去时间太紧,我们路上不能过多耽搁,只有晚上歇脚才能去找客栈休息,白日里都需要赶路。不过本王答应你,归宁结束返回安南的途中,一定不会让你饿着。”
“好。”梓陆余乖乖回答。
气氛渲染到了这里,梓陆余也看见了王爷眼里逐渐灼热的神色。
是时候发生点什么了?
年方知呼吸渐渐急促,衣袖下手掌捏作拳。
梓陆余就在他面前,他只要往前靠上去,这个距离两人一定避免不了发生接触。
可是,那人是什么意思呢?
他只是笑着望向他,眉眼弯弯。
突然,年方知猛的扑向他。
几乎是一瞬间,年方知护着他破窗而出,马车同时炸裂,框架散落四处。
就在刚才,年方知犹豫着要不要亲上去的时候,他听见了山体上巨石滚动的声音。
就那一刻,他反应过来立马抱着梓陆余冲出马车,要是晚一秒,他们就葬身落石下了。
不过很快,他才刚站定,都来不及看一眼队伍随行人员的安全,山体上密密麻麻的石沙就开始滚滚而来。
是泥石流!
年方知直接吼道:“快上马,快走。”
梁宫反应也很迅速,他挥剑斩断车绳,一边大吼:“大家不要惊慌,快上马,往前走不要回头。”
“王爷别等了,您带着王妃快离开。”梁宫喊道,他的身手足以自保,他得留下来疏散人员。
年方知不多停留,他们早已形成了这种默契。
他随便骑上一匹马,对怀里不明情况地梓陆余说:“抱紧我,别松手。”
“我知道了。”梓陆余立马答应,生怕他回答慢了会让王爷分心。
他刚刚从王爷怀里看了一眼外面,别的没来得及看见,但是马车完全碎掉了,他当时就震惊地不敢乱看了。
这是拉车的马,平素里是不配备马鞍的,好在挽具还在,年方知也还能骑得习惯。
但是梓陆余是第一次骑马,直接就是裸、奔,他现在感觉自己的屁、股要炸开花了。
不过屁、股开花和脑袋开瓢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现下只能先忍着了。
这一路惊险万分,直到大家都跑出一线峡,到了平谷口,才都跟着王爷停了下来。
好在随行归宁的都是武将,自身都会功夫。
不然刚才那样惊险的场面,换做平常百姓,他们可怎么逃的出来。
大家一边紧张的情绪还绷在心头,一边回头去看刚刚泥石流下的一线峡。
路口已经堵死了。
梓陆余被马车颠了半日,又在马背上颠了这段刺激紧张的时刻。
胃里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手上失去力气,直接从马背上掉了下去,哇哇几口将先前吃的饼和喝的水全吐了个干净。
年方知此时的注意力全在被堵死的路口上,他担心队伍的后面会跟着百姓或者商队。
突然怀里一空,他都来不及抓住,梓陆余已经重重地摔了下去。
这一吐完,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只是他怎么看人开始重影了。
*
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
梓陆余睡在宽大柔软的床上,没有摇晃颠簸的感觉,他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头顶的床梁架。
房间窗户大开,山风阵阵吹来,吹的风铃作响烛火摇曳,像是一瞬间回到了大自然的怀抱,连房间里的空气都是香甜的。
床头放着茶水,年方知不在房间。
王爷应该是算到了他醒来的时间,考虑到轮椅不在他行动不便,特意放在这里的。
真是贴心。
梓陆余端起茶水喝了两口,又将杯子放了回去,忍不住嘴角上扬。
房门被推开,年方知端着饭菜进屋。
这里房间简陋,吃饭睡觉都在一个屋,年方知一进门就看见他靠在床头傻笑。
“你醒了。”
“王爷。”梓陆余害羞地喊了一声。
“你干嘛!”泡泡习惯了他平日的大大咧咧,陡然看见他这般模样,反而感觉有点违和。
“你少管。”梓陆余怼它。
泡泡吐了吐舌头退下了,它不想吃狗粮。
虽然这是它想看见的结果。
“哦,楼下准备了热水,你要先去洗漱一下吗?”年方知问。
下午他们到这里的时候梓陆余还昏睡没醒,加上他吐了一场,年方知更不敢给他洗澡了。
梓陆余点了下头,他也觉得自己浑身难受。
下楼的时候,大家都在扎堆吃饭。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也不抬头看被王爷抱着的他,好像他俩是隐形人一样。
这太奇怪了。
梓陆余四处打量。
他看见楼上所有房间的门都是关着的,一楼每张桌子上都坐满了人。
这荒郊野外的,生意也这么好吗?
梓陆余越看越觉得疑点重重。
直到年方知抱他进了浴桶,温暖的水流蔓延过身体,好一会儿他才有了反、应。
梓陆余侧头,看向帮他洗澡的人,他的动作很温柔也很有耐心。
“我们过来后一线峡塌了,不到一个时辰又发生了二次坠落,整个路口被完全封死。”
梓陆余默默听着。
年方知继续:“梁宫下午去附近的村庄打听了一下,几乎一半的人都在牂牁城做工,他们大都干着最低银钱的活儿,早出晚归一天都不敢耽误。”
他一边平静地叙述,一边专心伺候梓陆余洗澡,两不耽误。
梓陆余知道他现在心里难受。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做什么能够帮上他,或者让他心里好受一些也行。
他深知进城做工的每一个人,他们身上都系着全家人口粮的重任。而每天下工后回到家吃口热乎饭再与娘子和孩童说说话,已经是他们能挤出的最多时间了。
这也是他们每天这么辛苦背后的盼头。
可是现在,他们因为泥石流的原因不能回家,很大可能会在野外凑合过夜。
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直到一线峡的路打通。
“王爷跟人上、过床吗?”梓陆余话题陡转,惊得王爷手中替他擦拭的毛巾啪嗒一声,干脆利落地掉进了水里。
“什、什么?”年方知诧异地问道。
梓陆余看着他充满惊讶的眼睛,毫不避讳地说:“那种事,让人身心愉悦又放松的好事。”
年方知军营生活十二年,这种事他怎会不知。
其中荒诞的情节或是曲折,对于初晓的他震惊良久,后来也都见惯了听惯了。
不过他没有想到也不敢想到,王妃会这么坦然就问出这种话,还是在外面客栈这种公众场合的地方,他的震惊不低于当年的自己。
“不要胡说。”
“王爷这是跟我装着呢,我不信王爷不懂。”梓陆余有心激将法他,所以说的话也毫不客气。
年方知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对王妃他总是多数时刻需要压制自己。
他压低声音,几乎触到他耳朵:“你激我。”
梓陆余眉毛一挑,心道果然是当得了王爷的人,这敏锐程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不过他本来就是这个目的,被看穿了不是更好,省得他找理由。
“所以王爷敢吗?”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若是换个时间,梓陆余敢这样说话,早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但是现在……
“不敢。”年方知哑声回答。
他连肖想都不敢,他的良心会受到谴责。
“若是王妃想要,本王可以帮你。”
梓陆余转身面对着他,直言:“怎么帮?”
“手。”年方知回答。
梓陆余以为,他说了不敢便什么都不敢,所以才这样问,他觉得这问题得不到回答。
年方知说想帮也是客气敷衍的话,但他没想到王妃真起了这种心思,箭在弦上他说出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气氛陷入僵局。
年方知的呼吸更加急促紊乱。
做这种事唯一的好处就是虽然时间短,但是却最能消解人内心积压的烦闷。
有时候也不全然是为了享乐,也可以是为了缓解紧张焦虑的情绪。
“水凉了,不想洗了。”梓陆余说。
年方知将水中的毛巾捞了起来,把水拧干,然后替他擦干身体。
他几乎全程都闭着眼睛。
撩人者不自知,被撩者却水深火热。
回去的时候,楼下吃饭的人早已散干净,伙计和掌柜的正忙着收拾碗筷。
打扫风残云卷的战场。
两人一路上楼,默不作声,进了屋,梓陆余指着窗口,说:“我现在睡不着,想吹吹风。”
房间里没有放置卧榻,年方知只好将案前的椅子挪了过去。
“不可坐太久,累了就唤我。”年方知说,他指了指吃饭的桌子,说:“本王就在那边。”
梓陆余点了下头,乖乖地将脑袋趴在胳膊上。
夜晚的天空,尤其是山林间的天空,总是格外的亮,满天星星的亮。
仿佛是在为赶夜路的人照明,让他们能在黑暗中找到前行的方向。
远处山林中飞鸟掠过,月影下一行人正骑马疾行,最前面的人回头看了一眼队伍的人员。
随后挥着马鞭消失在月色尽头。
[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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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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