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关押阿莫的房间，走上长长的楼梯，仿佛从重回自由的人间。不远处，已经有身着制服的人等着他们。
“你去找沈鑫他们，他们这个时间应该在食堂。然后，别和他们说阿莫是人鱼的事，他们不知道。”小龙虾留下这句话，就跟着那几个人匆匆离开，去参加对讲机里说的讨论会议。
很快，甲板上只剩下叶帆一个人，他回过头，看看刚走上来的楼梯，十分想回去陪伴黑暗中无助的阿莫，但是他知道，这是他一个人做不到的。一阵海风吹过，叶帆感觉彻骨的寒冷。
“叶帆！”熟悉的声音，让叶帆回过神来，抬头看到熟悉的面孔。
“陈小程！”
“这一天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好久。吃饭了吗？我带你吃饭去。”陈小程穿着一身迷彩羽绒服，呲着一口白牙开心的笑着，终于冲开了一些阴霾。
叶帆跟着陈小程来到食堂，果然在角落的一张桌子边，看到了沈鑫一行人，辣椒和钢板都在。他们看到叶帆，都跳起来，拉着叶帆从头摸到脚，才放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不一会儿，叶帆面前的餐盘就堆了小山一样高的食物，社交悍匪陈小程坐在他身边，迅速的和沈鑫一帮人打成一片。
“你不知道，听见你被人鱼抓走，小龙虾脸都绿了。”钢板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我们当时都以为你肯定回不来了，还好咱们自己人的队伍就在附近，你说怎么这么巧。我们华国的队伍，战斗力就是强。”
几个人都对陈小程赞叹有加，听说他临危参战，更是钦佩的不得了。
“也没有啦。”陈小程喝了些啤酒，颇有些得意，“我一开始就是听我爷爷的话，去船上帮个忙，但没想到，我对人鱼的控制完全免疫，就被安排到一线去了。其实那些人鱼，战斗力弱得很，全靠精神控制，要么让人晕倒，要么让我们自己打自己。只要能不被控制，就拿冲锋枪，对着海面突突突，一枪一个。说来也奇怪，那些老外，被人鱼一控一个准。但我们华国人，特别是年轻人，好多人都免疫，不知道为什么。”
这时，食堂进门处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哗，食堂里走进一位穿军装的中年人，很多人站起来向中年人问好。
“呐，那位可是传奇人物，不管多强的人鱼控制，一概免疫，好几次从绝境中扭转战局，帮着不少人死里逃生。”
叶凡回头去看，惊讶的差点昏倒，那个中年人，竟然是黄首长，当年阿莫参加娱乐圈选秀时，想对阿莫图谋不轨，结果被阿莫反控的那个猥琐大佬。
此时的黄首长明显瘦了不少，啤酒肚都缩没了，一张脸被海风吹得黝黑，满脸疲累。
“我刚入伍的时候，还听说这个黄首长本来很猥琐，借着自己有点官衔，还去娱乐圈坑蒙拐骗。结果上了战场才发现，能拼的很。”
叶帆远远的看着黄首长，莫名的从他的背影里看到了疲惫和无奈。
“说到娱乐圈，我想起你家阿莫了，叶帆。”陈小程突然说，“他还和你在一起吗？”
桌上瞬间安静了，大家都看着叶帆，叶帆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对呀，好长时间没看到他。”钢板也想起来，“昨天他跑上船，一边哭一边说把你弄丢了，然后就被小龙虾带到房间里去了，在没看到他。沈有财，你也和他们俩一起进房间商量去的嘛，你知道阿莫去哪了？”
刚才聊天的过程中，沈鑫一直很沉默，坐在那里闷闷的喝啤酒，被钢板问到后，看了叶凡一眼，说，“阿莫和小龙虾在一起，在商量什么事吧。”
钢板头脑简单，说了就信了。辣椒坐在一边，意味深长的看看沈鑫，又看看叶帆。
叶帆感觉，沈鑫知道阿莫是人鱼的事情，小龙虾应该告诉他了。辣椒还不知情，但是已经在怀疑了。这个现状让人很烦。
“要说那个阿莫，长得是真帅啊。”陈小程喝了点酒，话非常多，“我还记得，他唱歌特别好听。”
“他唱歌，你是说这个吧。”钢板掏出手机，打开一个视频，正是阿莫参加综艺节目，海选时唱歌的那一段。
“你也有？”陈小程惊奇。
“小龙虾发给我们的，昨天上战场之前，给我们每个人都发了，强迫我们一定听，还要多听几遍，不知道为什么。”钢板疑惑道。
“人家是博士，有道理的呗。反正挺好听的，我听了好几遍。”钢板身边的战士搭话。“可能是护身符吧，真的有用。你看这一战，我们这帮人，一个受伤的都没有，被人鱼控制的也没有。”
几个战士继续吃着喝着，话题也很快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但是刚才一段话巨大的信息量，让叶帆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沈鑫低头不出声的喝酒，辣椒的表情则更加意味深长。
晚餐终于在吵吵闹闹中结束了，大家各回各房，相见恨晚的陈小程和钢板勾肩搭背的睡一块儿去了。
叶帆婉拒了众人的邀请，一个人离开了大部队，兜兜转转，最后停在刚才和陈小程碰面的地方，甲板上一条向下的阴暗的楼梯，通往关押阿莫的房间。
没有小龙虾的帮助，哪怕近在咫尺，叶帆也没法看到阿莫，他只能在楼梯口坐下来，呆呆的看着甲板、船舷，和黑成一体的海面和夜空。
夜已深，军舰上安静无声，高处桅杆上的探照灯，一圈圈的缓缓扫过，不知疲倦的把叶帆面前的海面染成苍白的银色，继而重归黑暗，就像人生中一次次徒劳的欢愉过后，更空虚的孤寂。
叶帆想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他想起阿莫闪亮的眼睛，巴哈姆特漆黑无光的长发，地牢里半人半鱼的怪物，海面上拼死搏斗的人类。
就在几天之前，他还和阿莫躺在出租房的床上，一边吃薯片，一边看无聊的综艺节目，而转眼间，世界已经天翻地覆，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也超出了他的思考能力。
当东方的天空微微泛白，一个又瘦又高的身影走过来，是那个红色头发的年轻军官，他微笑着对叶帆说，“叶先生，马首长请您过去。”
会议室里，只有马首长和小龙虾两个人，但是横七竖八的椅子和满地烟头，暗示了这里一整晚的激烈会议。
小龙虾坐在马首长身边，黑眼圈又深了几分，皱巴巴的白大褂上洒了半杯咖啡。他听见叶帆来了，只撇了叶帆一眼，继续闭目养神。
马首长招招手，请叶帆在自己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虽然满脸疲惫，但还是挤出慈祥的笑容，叶帆莫名觉得，马首长两鬓的白发，似乎又多了几根。
“小叶同志，请坐下。”马首长说，“刚才我们认真讨论过了，终于达成了一致的意见。”马首长停顿了一下，似乎认真观察叶帆的表情，然后用十分平静但是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接下来，麻烦你把人鱼阿莫，带到他想去的地方，帮他恢复记忆，然后说服他，让人鱼停止这场战争。”
马首长如此直截了当的一段话，让叶帆惊呆，他转头去看小龙虾，那人依然低着头，闭着眼不说话。
马首长看出叶帆的心思，微笑着补充说，“为了这个决定，上官博士努力了很多。他十分信任你，这也是我们决定相信你的原因。事不宜迟，船已经准备好，你们随时可以出发，按照原计划航行，军方的船会远远跟在后面，为你们保驾护航。”
叶帆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的确，现在的情况，对阿莫来说，是最温和的解决方案，经过一番混乱，事情又回到了原来的计划上，但这只是表面上的……
“怎么了？小叶同志，是觉得这个任务的担子，太重了吗？”马首长见叶帆不说话，微笑着询问，但是在那双眯起的眼睛深处，闪过一道危险的杀意。
叶帆赶快摇头，“没有，这样决定很好，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计划，没有负担。不过……”叶帆犹豫片刻，“我想问，如果到了那里，阿莫没有……”
“哎，”小龙虾忽然睁开眼睛，打断叶帆的话，站起身拉着叶帆，“走，我们去叫沈鑫他们起床，早准备好早出发。”说完，小龙虾朝马首长行了个礼，拉着叶帆离开会议室。
一出门，小龙虾就恨铁不成钢的骂叶帆，睡眠不足让他非常烦躁，“我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说服他们，你能搞定，结果你还要问，不成功该怎么办。”
叶帆这才反应过来，捂住嘴，但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低声问小龙虾，“但是，如果真的不成功的话，阿莫，他会怎么样？这些人会怎么处理他？”
小龙虾气恼的摇摇头，“你觉得呢？”说完就转身离开，“去洗把脸，还是之前那条船，马上动身，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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