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柯予,再是吴乐,爷爷终于意识到我对选副手这件事的抗拒,再加上那段时间他好像格外忙,他便没再提这事。
在我印象里爷爷从来都是忙的,他那个年纪了还得一手管理柯家的家业,凭他的势力和威望,岛上的很多事也要靠他打理。
而我被保护在云畔庄园这方天地里,对外界的事知之甚少。不知道海州岛上过去有过多少风浪,现今明里暗里又有多少争斗,只记得那段时间爷爷常忙得不着家。
我很习惯一个人的生活,爷爷不回家对我没太大影响,我只会在遇见秦叔时偶尔问他一句:“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叔永远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语调平缓地告诉我:“没事。”
我便不再多问,反正有事我也帮不上忙,而且爷爷也一定能搞定的,我只继续过我的悠闲日子。
爷爷顾不上管我,我又以身体没完全康复为由不去学校,我的小学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中学我其实还想在家学习,但十几岁了还天天猫庄园里,爷爷显然不会同意,无奈我只好答应去上学。
快开学的时候,爷爷才从他的事情里分出神来想起我,他没多余的心思再给我物色一个我能看得上的副手人选,也烦了我再给他折腾出什么事,直接便给我做出了安排。
开学第一天早晨,我穿着一身笔直挺括的校服西装走出别墅大门,正好遇上爷爷的车从外驶进庄园。
我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立在原地,等爷爷下车问候他。
司机下车把后座的车门拉开,爷爷从车上下来。许多天没见到爷爷,我心里不免惊讶,爷爷最近想必很累,眼眸中露出明显的疲态,皱纹都仿佛加深了。
我向爷爷问了好。
爷爷颔首示意后,朝后方招了招手,我才望向随他车后跟进来的车。
刚才这车上也下来了几个人,不过爷爷进出常是这样的排场,那些人一律黑衣黑裤看上去长得都差不多,我压根没注意。
随着爷爷招手,有两个人走了过来,我才分出眼神看过去。
是两个男人,不,有一个应该还不能完全用男人形容,虽然也穿着黑色衣服,乍一看跟那些黑衣人没区别,但那张还带有少年气的脸冲我笑时,就能发现这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生。
他旁边高个子的男人我认识,是爷爷的左右手之一,在爷爷身边呆了很久了。
两个人站一起这么一看的话,虽说一个已非常成熟,一个仍是少年模样,但五官能很容易认出来这是俩兄弟。
“这是严晖的弟弟,严坤。”爷爷指着那个少年,言简意赅地对我说,“他跟着你去学校。”
严坤跟柯予还有吴乐的性质不一样,他不具备当柯家副手的条件,他无父无母,却有个哥哥,不能算无牵无挂的一个人,但他哥哥是为爷爷做事的,取得爷爷信任的话,也算是自家人,将来说不定也能转为我的副手。
看爷爷最近的状态,我很识相地没有惹他不高兴,只暗暗计划着以后再故技重施,想办法将严坤赶走,但他好像没那么讨厌。
心不甘情不愿地再次踏入校园,我对新的学校生活不抱什么期待,毕竟之前那段校园时光因为柯予的存在,留给我的都是不好的回忆。
我是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被所有人针对讨厌的滋味确实不怎么好受。
为了避开那些人,我向爷爷提出不想读私立学校,海州岛就那么大,有钱人的子女就那么些,读一个小学,自然也会去同一所中学。
爷爷同意了我读普通学校的要求,并且还对我的情况进行了保密,有意不想让我的身份被发现。
而每天与我同进同出,明显比我和同学要大上两三岁的严坤,则被包装成我的邻居加好朋友。
我没接触过严坤这样的人。严家兄弟的父母当年随人去岛外求生活,结果丢下他俩再也没回来,是死是活也不清楚,俩兄弟没正经上过学,只能在街道上混。
他哥严晖从小混混到混出点名堂,再一路混上我爷爷身边,如今在海州岛多少也算个人物,但他这个当哥的只顾自己,没管过这个弟弟,因此严坤一身的小混混习性。
他没好好上过学,言行举止没什么正形,不过他本性不坏,性格也有趣,所以他的种种表现在我眼里就成了一种真实的松弛感,还挺特别的。
我在新学校给自己树立的高冷好学生人设,而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严坤一上课就困得睁不开眼睛。
可他再困也得时刻保持清醒留意我的周围,保护我的安全,为此他不得不使出各种办法让自己不睡着。
讲台上,粉笔和黑板摩擦出声,正在记着笔记的我又听见后排的同学在窃笑。
这笑一听就跟严坤有关,我转过头,果然就见坐在后面的严坤又在整他的幺蛾子。
“严坤!”
老师爆发出一声怒吼,手里的粉笔朝外扔了出去。
话音落地的同时,挂在严坤头顶的一套装置便华丽丽地在众人的视线和哄笑中塌了下去,挂他脖子上的绳子口一紧差点没把他吊死。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个没一点用的发明了,每天上课他都在捣鼓这些,大家笑得不行,我也忍不住加入其中。
放学了我的脸上也仍带着笑意。严坤走在我身后半步远,一手提着我的书包,另一只手还在揉脖子。
被勒出的红印子有点痒,他边伸手挠边在嘴里嘀咕:“妈的,差点勒死老子。”
他有刻意在我面前收着了,但时不时还是会顺嘴溜出几句脏话。我瞥他一眼:“下次你在凳子上放几个大头钉试试?”
闻言严坤拧上眉,像是真在考虑这个主意的可行性,几秒后点头道:“可以试试。”
我便又笑了。
严坤这人真的很逗,搞不懂他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总是能想出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又从不介意拿自己开玩笑,不可否认,和他相处确实很有意思。
应该上高中的他,每天混在半大小子的初中生里也不嫌丢面子,也不会故意装深沉,反而和大家都打成一片,还处处罩着我,句句话把我挂在嘴边,连带着我也和同学们关系还过得去。
这所学校的位置紧邻街道,校门口的道路并不宽敞,路两边被各种小吃摊位和接送孩子的电动车挤占。我和严坤每天得从这条街穿过去,再到马路上坐车回家。
今天下午有体育课,因为体弱,以前体育课很多项目我都不参加,过去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到底上了初中,体育课上不参加活动的除了我就是来例假的女生,这让我很没面子,而且我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便没再申请休息。
今天的体育课是长跑测试,我从来没跑过那么长的距离,跑了不到一半就开始呼吸困难,腿也迈不开了。
莫名的,我脑海中忽然闪现当初柯予光着脚在跑道上快速奔跑的画面。我很久没想起他了,这时候冒出来,我从心底无端涌出一股气。
即使过了这么久,一想到他我还是会变成气鼓鼓的河豚。
柯予可以,那我也行。
我告诉自己。
我逞强地强迫自己跑下去,用意志力驱动不听使唤的手脚,肺部疼痛到我都感觉不到自己是否在呼吸。
阳光刺眼,周围的景象渐渐与发白的光线融为一体。
突然,我的身体一轻,沉重的双脚猛然离地,我还以为自己飞了起来。
下一秒,意识回神,我才发觉是严坤把我抱了起来。他没让我停下,也没把我抱到一旁休息,而是把我背在了背上,然后背着我一起往前跑。
视线复又清晰,我大口喘着气,心脏剧烈地跳动。
严坤学习不行,运动却很在行,他的体格已与成年男人无异,肩膀足够宽阔平稳,背着我速度也没有放缓。
我就这样在严坤的背上到达了终点。
我很少能体会到这种刺激和快乐,直到迈出校门我的情绪也依然很高。
门口的小摊几乎全是各式各样的小吃,烟火气在我眼里向来是劣质的油烟味,对此我从不屑一顾,但下午的长跑消耗了太多体力,这些气味便转换成了诱人的香味,勾住了我的脚。
我的肚子饿了,眼神不自觉地就飘向了那些滋着油的食物上。
“我想吃东西了。”严坤倏地驻足。
他肯定是看出来我饿了想吃这些又拉不下脸,于是摸摸自己肚子,对我嬉皮笑脸道:“我好饿,你陪我吃点呗?”
既然他都开口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吃路边摊对我来说是人生初体验,和严坤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还有很多新奇的经历,只是后来我强行将这些从记忆里清除了。
那时的我差不多忘了有柯予这么个人。虽没明说,但我已接受严坤当我的副手,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如果没有那件事该多好。
但是,
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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