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柯予终于回来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今晚的月色足够明亮,我在莹莹月光中转过头,望见柯予逆着光朝我走来,用温柔的语气问我:“今天怎么了?”
尾音落地时,他已走到我跟前,我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伸出双手抱住柯予的腰,将头埋在他腰间。
短短一天中经历过跌宕起伏又空空落落的心脏,柯予一出现便填满了。我没说话,柯予抬起一只手覆在我脑后,一下一下地抚摸,并没追问我白天的异常举动是为什么。
只要有他的安慰,邱晓桦的事也没那么重要了。虽然她是我的母亲,但她从没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我原本也谈不上对她有多深的感情多大的期待,又何必为她伤心。
我早该看清她是有意接近我,该感谢今天秦起告诉我真相,也该庆幸我去蛋糕店找她,听到了她接近我的目的,不然我还会被她所谓的母爱与愧疚蒙在鼓里,到时候她要多少钱就给她多少钱,然后她再拿去给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怪我之前的调查不彻底,邱晓桦也算得上心思缜密。直到我这次再派人去仔细查她的底细,我才知道邱晓桦离开海州岛后,用新的名字和身份去了内陆一个小城市生活,并且几年后在那又和一个男人好上了,还生了个儿子,估计是怕身份暴露,居然连结婚证都没领,当然这段没有法律保护的婚姻注定是没有保证的。
后来那个男人又和别的女人勾搭到一块,毫不犹豫的抛妻弃子,邱晓桦不得不自己将这个孩子养大,想来这样的生活不会轻松,邱晓桦一边打工一边带孩子,但是这孩子很不争气,什么本事都没有,成绩不好能力不行,做什么都不成是,后来还被骗了,欠下一屁股债。
我本来就是她为了稳住在柯家的地位才设计生下的孩子,又怎么能指望她对我有多少亲情,抛下我她转身就有了新生活,那个才是她的亲儿子。
我犯不着为了这个生气难过,秦起走了也就走了,难不成还要我去把他请回来吗?
我不会。
我只要有柯予就够了。
就像此时与我拥抱,给我慰藉的柯予,才是我需要的,而且,我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忙,哪来的那么多时间花在这些人身上。
很快旅游节开幕的日子便到了。
这一届的旅游节宣发比往届都要盛大热闹,开幕前几天,海州岛上就迎来了大批的游客,一系列的庆祝活动纷纷开启,将海州岛烘托成了欢乐的海洋。
在加班加点的赶工之下,海滨乐园的项目也大概有了样子,并且趁着这次开幕式的活动,预备举办吉祥物形象揭晓仪式。
这是之前在网络上发起的吉祥物形象设计大赛中创作出来的,经过初步筛选选出了几个有创意又有代表性的卡通形象,成千上万网友票选的结果要在今天的活动上揭晓,也正式宣布海滨乐园项目进入后期的筹备阶段。
各路媒体纷纷来到现场进行采访,仪式会场嘉宾云集,每位受邀出席的媒体与宾客都拿到了一份礼包,里面有与海滨乐园相关的勋章、卡片、冰箱贴等周边,还有宣传稿。
舞台上正在进行热场表演,巨大的展板上是海滨乐园建成后的效果图,电子屏幕轮番播放着视频宣传片,目视这一切,我忽然有种海滨乐园就要开园的感觉。
只有我自己最清楚这一切是多么的不容易,集团内部也不看好这个项目,我得不到支持,但我凭着一股劲,咬着牙也要将这个项目办成功,爷爷能看到这个场景的话,一定会非常欣慰。
仪式即将开始,我站在后台等待稍后上台讲话,我将手上为新闻采访准备的答问提纲交给陈秘书,低声问她:“柯予还没到吗?”
陈秘书摇头,拿出手机说:“我刚才又给柯副总打了电话,还是没人接。”
我不明显地皱了下眉,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柯予肯定也要到场的,但早上出门时,他说先去趟公司处理点事情再过来,但都到这时候了,还没见到他人影。
现场这么多人,那么多镜头盯着,我不好表示出不悦,但在心里把柯予骂了一顿,昨晚说好的陪我见证这个时刻,人却跑哪儿去了,还敢让我联系不上。
台上热场的表演接近尾声,参加仪式的各方人士均已就位,我也该上台了。跟随工作人员的指引,我坐着轮椅先在后台等待。
一旁陈秘书手里的电话响了,是柯予这家伙打来的吧,我望过去,却见陈秘书接着电话脸色骤然一变。
看清她手里握的是我的手机,心在这一刻毫无缘由地咔哒一下,我立马问她:“怎么了?”
活动马上开始,陈秘书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现在告诉我,脸上的表情又藏不住事,我不耐烦地伸出手,“谁打来的?”
陈秘书慌忙把手机递给我,看到屏幕上亮起的疗养院电话的瞬间,我心里的不安简直冲破心口。
台上主持人已经在介绍出席嘉宾了,我努力控制住手部轻微的颤抖,将听筒放到耳边。爷爷主治医生疲惫的声音随电波传来:“抱歉,柯董事长去世了。”
主持人每念出一位嘉宾的名字,台上台下便响起一阵掌声,背景音乐在播放,后台有人在调度,媒体区快门声此起彼伏,很多种响声从各处响起,我却忽然失去了听觉功能。
医生还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进耳朵里,只反反复复重复着那句话:“柯董事长去世了。”
爷爷,真的......走了。
我甚至没能看到他最后一眼,没能在他走之前再和他说说话。
前面的流程进行得差不多了,该轮到我上台宣布吉祥物评选的最后结果了,工作人员示意我可以登台了,我却没有动作。
陈秘书急得出了一脑门汗,连着叫了几遍我,我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在哪,接下来该要干什么。
是的。
这是爷爷生前最惦记的一个项目,今天是宣布海滨乐园吉祥物形象诞生的日子,我不能让这个仪式半途而废,我要让爷爷知道我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做到了。
“柯总,您还上台吗?”陈秘书不确定地问,在心里紧急筹划我如果不上台要如何救场。
我定了定神,点头,推动轮椅前往现场。我在台上向大家宣布海滨乐园预计在明年试营业,揭晓了大众评选出的呼声最高最受欢迎的小海鱼吉祥物,介绍了海滨乐园各种最顶尖的设计和设施,还有最完备的服务团队,只等大家前来游玩。
现场气氛十分热烈,我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只觉冰凉。我挤出笑脸,和媒体对答,努力表现得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可是我一直以来的支撑,最重要的唯一的亲人,在刚刚离开了我,以后我要自己走这条路了。
眼泪被禁锢在眼底,不能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我的笑没有一点温度,我努力控制住表情不泄露一点异样,可是我控制不住我的眼睛在人群里寻找柯予的身影。
我很委屈,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不在我身边?
按事先的准备我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活动的讲话和采访,我也不知道自己表现的怎么样,下台时冷汗浸湿了我西装下的后背。
陈秘书红着眼眶,我对她说:“我要去看爷爷。”
汽车一路疾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疗养院。我等不及拿轮椅,也顾不上姿势怪不怪异,直接一瘸一拐地跑向楼上的病房,跑得太快太急,呼吸都有些刺痛。
我仍有种错觉,像爷爷还在病房里等着我,要看一看我,不然他怎么舍得离我而去?
病房外站了许多人,他们都给我让开道,气氛沉默而庄重,走进病房我便看到了柯予,可我现在不会去问他去哪了,干了什么,我的视线牢牢定在爷爷身上。
插在他苍老身体上的仪器都拔掉了,爷爷端端正正趟在病床上,面上再无一点血色,苍白得像是一张褶皱的纸张。那些雕刻般的纹路终于松懈下来,即使没有表情的时候,爷爷也总给人一种威压严肃的气场,我现在才知道,没有这些深刻的皱纹,爷爷也能面容如此平和。
向爷爷靠近的每一步都带着踩在刀尖上的痛,我想对爷爷说些什么,可是有石头堵在了我的喉咙口,我张不开口,更发不出声音,我紧紧抓住爷爷的手,他的手指干枯得有如腐朽的木根,僵硬而冰凉。
柯予走到我身旁,手按在我肩膀上,我封闭的身体感官像被按动了开关,忽然通了电源。眼泪一下全夺眶而出,声音从喉管里挤出来,推开堵塞的石头,然后爆发一声呐喊。
“爷爷!”
我扑倒在爷爷冰冷僵硬的身体上,痛哭地呼喊。
即使有过再多的思想准备,但这一刻来临的时候,我才真正领悟了什么叫做锥心刺骨的痛。我喊得声嘶力竭,柯予不发一言地扶住我,平静中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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