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畔庄园陷入一片苍凉的白。别墅和庭院各处都挂上了白花,像是下了几天几夜的雪,白色将万物覆盖。
风呼啸着,连同阴沉的天空也在为逝去的人哀伤。一手建立起柯氏集团庞大产业的柯董事长走完了他传奇的一生,在他的开拓与带领下,海州岛的发展有目共睹,众多民众也自发地为他哀悼。
爷爷的葬礼庄重而盛大,一批又一批的人前来送爷爷最后一程,每个人脸上皆是悲痛不舍,但又有多少人在心里暗自庆幸这个强势独权的倔老头终于走了。
状似平静的表面下,暗涌已然蓄势待发。
“诶。”
侯伯伯在礼堂向爷爷献过花圈之后,走到我跟前深深叹了口气,这口沉重的叹息里涵盖着无尽的惋惜。
“柯大哥就这么走了,他身体那么硬朗,我一直认为他能活到一百岁。”
曾跟随爷爷一同打拼的侯珅如今也是有了孙儿的人,爷爷的去世在他们这代人心中何尝不是一段历史时光的终止。
“小锐,节哀,你也要注意身体。”
类似的话我听得耳朵都麻木了,我机械地表示谢谢他的关心,嘴角扯起一个勉强的弧度。弯腰致谢时,我僵直的脊背像缺少机油的陈旧链条嘎吱作响,站久了的双腿也发麻。
礼堂里仍有不少人,大家都默默低语,怕吵到安歇的人。安静的环境下,裤兜里的手机振动格外明显,这时候谁的电话我也不想接。
我看也没看便挂断了电话,然而手机却执着的振动不休。我掏出手机,看到屏幕的瞬间就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些天我都忙于处理爷爷的后事,说实话我对此一窍不通,齐哲不在,秦起也不在,我是这座庄园唯一的主人了,可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丧事的各个环节繁杂,我每天都累得不行,公司和海滨乐园我都没精力去管,这个时候打来电话,不用想也是出事了。
我避开人,走到礼堂一角,接听键一按下,海滨乐园的负责人便急道:“柯总不好了!这边闹罢工了!”
我的心一沉,那边紧接着说:“工程队已经停了两天了,工地上的人都不干活,我知道您在忙……”估计他本是想撑住,但事态显然已控制不住。
“他们还要打砸已经建好的设施!”
隔着电波我都能感觉到对方焦头烂额的状态,背景音里夹杂着工人们闹事的吵闹声。我皱眉:“为什么罢工?”
负责人压下声音:“工程款又拖欠了。”
“不是有银行贷款吗?”为了这我把庄园和整个山的地皮都给抵押了。
负责人为难道:“银行停止放贷了!他们说再拿不到钱,就把这些设施全打烂了拉去抵钱!”
这些人简直胡闹,竟然用这种手段威胁,天天就为了这些钱胡搅蛮缠,这么大个柯家都压不住他们,我心中愤怒,但眼下根本走不开,我在烦乱的思绪里理出头绪,沉声道:“你先稳住现场,我马上和银行联系。”
挂完电话,我长长呼出口气,连续的劳累让我的大脑运转困难,我在手机联系人里找银行的电话,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
我焦躁地滑动手机页面,陈秘书小跑着过来,向我报告:“柯总,董事会的人来了。”
那些个难搞的人一起来了,银行的事都得先摆一边,我收起手机,重新回到灵堂。
柯氏集团一众高层,各个神情凝重,一一在爷爷的灵前鞠躬,献花,之后几位董事走向我,向我表达了对老董事长逝世的悲痛和对我个人的关切。
吊唁安慰的话说完,这些人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几位董事移步到侧堂,我也一同过去。
这架势是有话要说,可这不是公司董事会,而是我爷爷的灵堂,有什么事非要在这里说,我不起话头,只安排人布茶招待,任由沉默蔓延。
还是急性子的程董最先按耐不住,喝了口茶,放下茶杯便开口道:“柯董的病情瞒了这么久,集团内部本来就人心不稳,现在柯董这一走,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有很多,我想不如干脆将几个子公司独立出去,这样也能减轻你的负担。”
这番话既透露出对我隐瞒爷爷病情的不满,还点明了他想分立的意图,甚至是以减轻我负担为我着想的名义。
另一位董事也附和:“程董说的有道理,林锐你还太年轻,经验有限,还有你这身体……”说着他看了眼我轮椅上的腿,又移开目光道,“我们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是为了你好,之前柯董事长将集团事务全揽自己身上,累得得了心脏病,这次将几家公司分立出去,我们都会尽全力帮你稳住局势,也给你减轻压力。”
这位的话说得也十分圆滑,但其实中心意思还是一样,就是希望分权,把集团公司法散,让自己掌握更多的权利。
过去在爷爷的威势镇压下,集团内部各派系虽有争斗,却从不摆上台面,如今爷爷尸骨未寒,他们居然就这么按耐不住地唱起了戏,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盘。
这根本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也不看好我对柯氏的继承管理。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在再给他们好脸色,我掷地有声地说道:“股权还在我手上,子公司单立出去的事想都不要想。”
我说的丁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在场的几位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下,又来了添乱的人。
“爸!”
一声呐喊划破沉寂,像一颗石头丢进了本就暗潮汹涌的潮流。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外看去,只见一个女人哭喊着冲进灵堂,跪在了爷爷灵前。
我心中一阵气急,庄园的入口有安保守护,山庄四周也加强了安保,邱晓桦不知从哪混了进来。爷爷去世的消息我没通知她,但这么大的事没多久便会人尽皆知,她听到消息肯定会来,我特意嘱咐了安保不许这个女人进入。
她有什么资格进来?
像她之前说的,是因为对爷爷心怀感激和愧疚吗?明明是为了早点确定爷爷死透了,好当众表演一番她的孝心,让大家看到这个被柯家赶出去的女人,对柯家不但没有怨恨,还满心的真情。
她是寄希望于我会被她的所作所为感动,认为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然后让她重新进入柯家,给她钱,再让她去给她那个儿子保他平安无事,甚至再让他翻身吗?
想都别想。
“爸!你怎么就这么走了!”邱晓桦朝地上猛磕头,磕得极重,抬起头时,额头显出淤青。
今天庄园里进出的人太多,安保一时疏忽,没注意到混在其中的邱晓桦,意识到有无关人员闯入,几个保安紧跟着也来到灵堂,为了保住饭碗,履职不到位的安保们立即行动起来,跑上前就要带走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被人一左一右控制住,邱晓桦奋力挣扎,声音尖利又难听:“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来!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柯家的人!我是老爷的儿媳妇!”
她忘了自己被赶走的身份,柯家并没有她这一号人,她的吵闹引得灵堂里的人都投来看笑话的眼光,爷爷最好清净体面,不会高兴她来的。
“你闹够了没有!”我大声喝止她。
见到我,邱晓桦更有了底气,忙转向我,一边甩开被挟制的手一边对我说:“小锐,你跟他们说,我是你妈妈,快让他们放开我!”
她指着我,告诉所有人,她出现在这是多么合理。我却寒着脸,声音冰冷:“把她弄出去,这里不是她能来的地方。”
我的态度和话语让邱晓桦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之前我们的关系明明就有了转折,我的表现明明就是开始接受了她这个妈妈,怎么我忽然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不认她了?
得到我的指令,保安们更加强硬地将她拉走,邱晓华顾不得再想我的转变,既然来了这,不达到目的她又怎么会轻易离开。邱晓桦更加大声喊:“小锐,你不能这么对妈妈!”
如果可以,我宁愿她从未出现过,我甚至不想面对自己的出生,是她用肮脏的,卑劣的,见不得人的手段才有了我,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我可以选择让她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大吵大闹的邱晓桦最终被保安五花大绑地带了出去,爷爷的灵堂上演了一出又一出闹剧,我深感无力。
手机又振动起来催促我先前没完成的事,我必须提起精神,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处理。我定了定神,终于想起了银行的联系电话。
“抱歉,鉴于柯氏集团近来的变故,我们经过研判后认为风险太大,决定不再对海滨乐园项目进行追加贷款。”
银行负责人冠冕堂皇的说辞又给了我一记重锤。
“还有,基于现有的债务风险,我们将对你抵押的云畔庄园进行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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