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方的话,我双眼有瞬间发黑。
连日聚集的疲累找到突破口般,势如破竹地钻了出来,再也压制不住,我的腿失去支撑,真的站不住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点不留情面,冷漠地向我发出通告:“银行已经在准备相关手续,如果您还不能尽快提交保证的话,很抱歉,我们会开启查封程序。”
“你们敢!”
极度的愤懑化作一股极速上升的气流,赌注我的咽喉,我气得发不出声音,脖子梗得青筋明显。
身体禁不住晃了下,一边的陈秘书立即扶住我,才没让我倒下,她扶着我后退两步在椅子上坐下。
听不到我的回应,听筒里传来持续的“嘟嘟”声。
电话一挂断,手机紧接着又振动起来,屏幕上海滨乐园负责人的名字不停闪动,提醒着我那边的情况焦灼。
爷爷一走,潜伏的暗涌破出水面,有如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妄图吞没我,所有的事情夹杂到一起,混成连续不断的杂音,扰得我头痛心烦。
蹿起的那股气堵得我呼吸都困难,脸色迅速发白,陈秘书瞥了两眼不停振动的手机,又看我状况不对,有些着急,忙劝我道:“柯总,您先休息下吧,身体要紧。”
现在这种情况,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必须撑住场面,我甩头让有些昏沉的脑袋清醒些,撑住椅子扶手起身。
见拦不住我,陈秘书忙把柯予搬出来道:“刚柯副总打来电话说他马上……”
她的话没说完便转为一声惊叫:“柯总!”
一阵天旋地转让我“扑通”坠入无边黑夜。
我从未见过这么深、这么黑的海,像没有月光也不见星光的夜里,海底的最深处嘈杂都消失,唯有海水深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我的身体沉寂在海底,沉重的海压令我难以动弹,我不怀疑,海水会卷起沙砾,一层一层将我覆盖,最终我会淹没在海底,尸骨无存。
真奇怪,我居然还能呼吸,虚弱又轻缓。
难道我真幻化成了一条人鱼,可惜是条濒死的人鱼,那样我是不是就可以化成泡沫融入海水中了?
海底好冷。
我的身体正与这种冰冷融为一体,然而忽然又有热源出现,我几乎是本能地爆发出一股力量伸手去抓住了。
抓到这只手的刹那,我一下从海底的梦魇中被拽了出来,我像溺水而出的人,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皮却仍重得睁不开来。
“好好休息。”
这是我最依恋熟悉的声音,与之一起的是我最熟悉的体温。我闭着眼,身心疲惫却回归安宁,身后那汪海洋已退潮,我回到岸边,遇见了拯救我的王子。
是柯予回来了。
他的手掌覆盖在我额头,应该是皱了眉的,问道:“怎么这么冰?”
他的手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摸到我身上冰凉的冷汗。甫一接触他温暖的手掌,我的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冷战,但我没躲,反而本能地想在他这寻求多一点的热源。
床铺下陷,是柯予的重量,他坐到我床边,任我贪婪地抓紧他的手,对我道:“我回来了。”
有他这句话,我便放下心来,连带那些烦心事全都暂时抛却脑后,我好多天没睡过安稳觉了,抵挡不住的困意袭来,我昏沉沉睡了过去。
我就这样一时醒一时睡得迷迷糊糊,时间和生物钟都没了概念,反复几次发烧,把我烧得四肢虚软。
这期间柯予也许是太忙了,偶尔感觉到他来看我,我念他的名字,让他多陪陪我,可是他没有太多时间陪我,我只好自己承受这难熬的痛苦。
等我意识清醒时,睁眼望见的是一片黑暗。晚上了,整个云畔庄园寂静无声,黯淡无光,睡了太久,我彻底清醒,难以接着继续入睡。
掀开被子,起身时我头上一根神经牵扯得一痛,我扶着头瞥了眼日期,还好没有错过爷爷下葬的日期,我想去看下爷爷。
走出房间,经过长廊,四处仍是肃穆的白,整个别墅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空的像是个巨大的壳子,我的后背不由有些发冷。
我的脚步还有些发软,扶着扶手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被布置成灵堂的大厅没亮一盏灯,封闭得风都吹不进来,黑暗里却有道人影,静静伫立在爷爷的灵柩前。
“柯予?”
我出声唤他,只要一点影子我就能确认是他。
黑暗光影里的影子转过头看向我。知道是他,内心的那点恐惧便消散了,我朝他走过去,疑惑地问:“这么晚了,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难道还在怀念爷爷吗?他是个沉默内敛的人,对爷爷的逝世没太大的外在表现,很多时候我也琢磨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爷爷过世后,我没从他身上看到什么外露的情绪,不过他一向如此的。
柯予朝我伸出手,我便将手递了过去。不知为何,此时的柯予周身气场有些陌生,夜太凉了,他总是温热的身体却带着冷意。
我的手也没多暖,可我握紧了他的手,想将我的温度传递给他,我对他说:“辛苦了。”
我这一病,留下的那一大堆烂摊子都得他来收拾,想到那天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我忙问他最紧要的:“海滨乐园那情况怎么样了?还在闹事吗?”
我问得急,柯予却似乎没听到,他将我一把拉近,将我禁锢在了他的怀里,我反应不过来他在干什么。
忽然他的手伸进了我的衣摆。我只穿着一身宽松柔软的家居衣服,他的手准确握住我的腰侧,再用力揉了两下,这是我的弱点,身体不由自主地就软了下。
可我满心还在我问的事上,抬起头面对他,有点不满地再次问他:“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柯予的耳朵聋了,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另一只手将我的衣服推了上去。
我俩正对着爷爷的遗像,黑白画面里的爷爷轮廓分外清晰,神情与在世时一样,锐利的眼神能看穿一切,带着独属于他的气势与威严。
爷爷在盯着我,盯着我和柯予,我的心不由一抖。柯予是疯了吗?为什么要当着爷爷的面这么逗弄我?
我恼怒地挣扎,可柯予的手有如铁钳般迫使我仰起头,他低头将一个吻落在我伸长的脖颈上,像是吸血鬼俯身,我看不见他是不是露出了两个尖利的牙,在我最脆弱的地方咬了一口。
那尖牙仿佛刺进我骨肉里,恐惧与无助令我浑身战栗,我用手胡乱摸他,想确认这个人是不是我的柯予,他的身体有着熟悉的温度,是他没错。
“你要干什么?”我提高声音,希望有人能听到我的呼喊,来帮帮我。
“你喊也没用,没人会来。”柯予的嗓音低沉得让我更加害怕,我几乎要以为自己又掉落进梦魇里。
这些天我总是穿梭于各种梦境中,大多黑暗而恐怖,可眼前的情景也太真实了。
“今晚庄园的人都走了。”他的语调平得没有任何起伏。
我不解:“为什么?”
一丝细小的哼笑含在柯予喉咙里,“因为我们俩得好好向爷爷告个别。”
说完柯予一把脱下了我的衣服,冷空气瞬间攀附我全身,我竖起寒毛尖声道:“柯予你疯了!”
我想一巴掌甩他脸上,手却被他牢牢攥紧,我的力气根本不可能与他抗衡,我惊慌地看向爷爷的画像,错觉他的眉头皱得更紧,神情添上愤怒。
被爷爷撞破那一刻,爷爷脸上的震惊、气愤、失望又显现出来,我不明白柯予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要!不要让爷爷看到!”眼泪迸发出来,我哭着向柯予祈求。
他这是怎么了?这不是我的柯予!我们不可以这样!谁把我的柯予还给我!我拼尽全力地挣扎哭喊。
然而柯予不为所动,他的表情木然,瞳孔黯得透不进一点光亮,像潜伏在黑夜里捕获猎物的吸血鬼,也像失去感官的机器。我被柯予放倒在地上,冰冷的大理石地板刺激得我身体不停瑟缩,我绝望地承受着柯予给我的羞辱与痛苦。
“我好冷……”
这里比我溺在海底还冷,我才生了病,身体虚弱冷汗淋漓,这里太冷了。
“好疼……”
我寄希望于柯予回归曾经的温柔,他是包容我的海,不会希望我疼的。
“求求你停下!”
我太狼狈太没用了,爷爷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晚,竟然还要看到我这样狼狈不堪的场面,我不敢去面对爷爷,宁愿在这一刻随他死去。
柯予在夜光中抬起头,一双锐利的眼睛直直凝视着爷爷的画像,嘴角浮现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这一切像是他故意在做给爷爷看,他在向爷爷挑衅。
看,这就是你的孙子。
柯家唯一的继承人。
你看他多么软弱,多么无能,他只能臣服于我,依靠于我,在我的身下哭喊承受,他就是这样被我掌控。
此刻的柯予是个胜利者,而我再也无法掌握我们之间的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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