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截说完以后,梅七答:“我要想想。”
霍截手起刀落划过身边两人的眼睛,她的这两个手下捂着眼睛痛哭哀嚎,梅七的视线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霍截绕开他划出的这条界限,走到他身边去,欺近他,用手抬起他的下巴,她的指尖轻抚他的脸,“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谁让你真的不敢让温明水想起过往呢。”
他指尖微动,一道被黑雾缠绕的能量如箭矢一般从背后贯穿霍截的肩膀穿出来,割伤了霍截的手和他的脸被她触碰的部位。
霍截轻啧一声弹开:“呀,打偏了,小瞎子,没有视力真可怜。”
“不,没打偏。”
霍截被他的话外音激怒,“你最好还是保护好你这张脸,否则你更留不住女人了。”
他懒得掩饰脸上的戾气,第二道能量在他手心徘徊,他在聆听判断霍截的心脏和大动脉在哪里,霍截捏紧了手里的刀,蓄势待发。
杀气铺天盖地充满整个空间,霍截兴奋得快要颤抖了,被ban掉一半异能又瞎了的梅惑,她可以拿走他的命,她等这一天太久了。
一连串的咳嗽声打断了霍截的动作,梅七没有停停手打算,直到聂程也从车里走出来:
“梅惑,别冲动啊,杀了霍截,你就少一个筹码,虽然——但是我个人角度是祝福你和温明水好好过日子的,你答应,我们就不会去打开这个盒子,以后我们,和你,和中心机构,相安无事。”
“筹码”,梅七对着无关紧要的人才能吐露真心:“我现在连这张桌子都不想要了。”
聂程的烟嗓听起来像年久失修的锅炉:“别一条道走到黑啊,哈哈哈,那样的话,你和江渡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是”,他扯出一个冒渎的桀骜笑容:“天上地下,没人能管得了我,我要关住的人,没人救的走。”
他说:“好好劝劝江褪,想要为所欲为才是我的本心,她别撞上来送借口给我。”
聂程神色自若:“好啊,我一定转达到。”
*
现在半夜,郊外却不是一片漆黑,所有的一切都呈现出朦胧的青灰色,斜风过境,卷起地上的枯败枝叶,将雾挥散开来。
天地衔接出一片宽广的旷野,梅七与风,成为这景别中唯二的动态,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他看不见,不知道自己在往什么方向去。
她把他丢在这儿了,如果她不想要他的话,那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他的腿磕到一个消防桩,他踉跄一下,绕开来,继续往前走。
远处有车鸣笛,他停住脚步,伸手摸索周围,想要找到路灯,或者,交通灯的柱子,确认自己别站在马路中间吓到司机。
没找到,这里什么也没有。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刚才那辆鸣笛的车也已经远去,并未经过他身边,他周围没有任何人。
眼前这样完全的黑和寂静,就像回到了战后他被关押的监狱。
只是,当时他但愿长梦不醒,许下誓言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再见她一面。
他见到了,却又开始期求更多,天待他从来不薄,是他想要的太多。
他竟敢怨恨天。
他竟敢怨恨她,恨她不爱他。
方圆一公里之内可能只有这一盏路灯,李三站在灯下,手里捏着一块儿四小时前从梅七的房间找到的碎瓷块。
他又打碎东西了。
郊外的风钻进她的膝盖里,像刮在她的神经上,疼痛清晰又激烈,她的物理硬度和恢复能力在第一梯队里垫底,这些年每一次重伤都给她的身体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就像她的膝盖从一开始就是伤的一样,她的心从一开始就是枯木死灰一样的空洞,她对这个世界没有感觉,她是一池死水。
可她已在这里站了好久,看着他摸索,踱步,走弯路,踉踉跄跄。
一段很短的路,他才终于走完,来到她面前。
她的呼吸与冷风融为一体,他走过她身边都未发现她。
她伸手拉住他,他一顿,立刻要发动异能,她嗓音沙哑:
“是我。”
他的神色有一丝仓皇,像卡住一样迟滞许久,才问出一句:
“你的嗓子为什么这么哑,着凉了吗。
他双手握住她的手拉进自己怀中,想要捂热她的手,这只是他的习惯而已,她们的手一样冷。
她眨眨眼抖落睫毛上最后一颗水珠,嗯了一声,牵着他往前走:“车没电了,我把它扔在半路了,我们还要走一段才能回到车里,明早我找人来接我们。”
他一愣。
他的传讯带没电了,他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要在这样空旷广袤的地方找到一个人……
今天来跟贺方的车是他的,他检查车熄火的时间,三小时之前。
她在荒野的黑暗里找了他三小时。
是他太任性了,是他从前就在恨她抛弃他,如今又恨她忘记了他去爱别人。
车里比外面温暖,她打开天窗的隔挡,下过雨的天空,星星格外亮,她说:“你可以用我的眼睛。”
他摇头:“不,不要。”
“没关系的。”
他怕她有更多的误解,踌躇着开口解释:“我对你发动异能,你会很难受。”
也许是因为她的异能也是精神系,所以无论多细微的精神控制,她都能察觉,就像沙砾碰到了最柔软的部位,那是一种折磨。
她说:“我知道,但我希望你也可以看到星星。”
平时哪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对星星感兴趣呢。
他轻轻发动异能,侵入她的神经,那种被进犯的不适让她不可自控的眼眶微红,他眼前光亮乍现,恢复了视力。
她在抬头看天空,他靠在她身上,将冰冷的脑袋钻进她怀里,她安抚小动物似的拢拢他。
怎么办,他心里那些黑暗的情绪并没有半点平息,反而奔涌得更加疯狂了,绝对不可以失去她啊,他真的一刻也不能没有她。
他的脸触碰到她衣角,在外面走了许久,连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冷的。
他在她身边半跪下来,一团温暖的能量在他手心聚集,这团能量被他笼罩上她的膝盖,驱散那些渗漏进她骨头缝隙的寒冷。
他眷恋地将脸贴在她膝盖上,心中那一片虚空更加夸张地蔓延出来。
*
一连数天,贺方邀请梅七观看他的研究成果。
但今晚,贺方邀请梅七去他家,“只是私人邀请,因为觉得,还没能真正认识您呢。”
贺方好像不会笑,说出这句带点曲意逢迎的话,也是板着脸的。
贺方的家非常大,只有一层,却像迷宫一样。
而且只有他一个人住着,没有安保,没有保洁。
这也是为什么中心机构一直无法深度调查贺方的原因,无法在他身边安插人,塞进01科技的也是很快就被贺方发现了。
梅七和她一起来的,她们两人在贺方家客厅的沙发上落座,李三手旁的小茶几上摆着一盘产自21区的姜饼,杏仁酱的气味很香甜,李三不可思议地看了眼梅七。
25岁,离开中心机构以后,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漫长假期,不同于往常执行任务时匆匆路过,她走遍世界去看风景,路过21区,她喜欢上这里的姜饼。
所以她每两个月都会去一次21区,去买这种姜饼,十年间无有间断。
这是她自己的事,贺方为什么会知道她喜欢吃这个。
贺方的眼睛依然像机器一样冰冷,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怎么,不合您心意。”
她说:“不,只是现在不饿。”
贺方转向梅七:“很抱歉,我不知道指挥官喜欢吃什么,您喜欢□□吗?我们三个人来玩。”
梅七:“好啊。”
梅七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斜纹呢外套,布料里混杂了一些彩色的线和金银丝,衣服在灯光下略有光泽,从肩膀一直连到袖子的位置都有细碎的流苏。
他金色的头发随意的捋在耳后,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动作却舒展流畅,浑然天成地吸引了整间屋子的光亮。
贺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贺方扔出一张牌:“指挥官,您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我的公开资料上没写吗。”
“写了,是中心大学,但您是学什么专业的?”
梅七盯着贺方,轻轻勾唇:“战术指挥。”
贺方也盯着梅七:“那您能向我解释一下,什么是指挥链吗?”
李三终于懂了,贺方想考考梅七。
梅七说:“如果你对这个感兴趣,可以去中心大学旁听。”
“好,但您还是没告诉我,什么是指挥链。”
贺方停顿,依然平静:“或者说,您也不知道?”
李三刚才过来的时候注意到一间安装了防爆门的屋子,她想去看一下,趁着贺方注意力全在梅七身上,她:“我接个电话。”
她绕过来打开了这扇门,出乎意料,里面没有任何违法痕迹,只是一间影音室。
而且使用的是非常古早的录像带,李三低头看录像带上用马克笔写着的备注。
都是人名和时间,所有人都姓贺。
里面有个时间比较特别,是唯一一个新历77年的,也是距离现在年代最近的,李三抽出这卷录像带来,把它放到播放设备上了。
一个男人对着镜头说:“新历77年11月22日,第六次换脑。”
男人说完以后就躺到床上去了,他旁边还躺着一个人,那人长着贺方的脸。
看背景好像就是303小镇那个医院。
贺方和303还有关系。
李三有点费解着快速拖动进度条,一直到手术结束,还有十分钟,李三松开了进度条。
视频上的画面是第二天了,换过脑子的贺方从床上爬起来了。
李三看到,他从旁边搬起一个金属凳子,砸向了曾经自己的身体,非常狂躁,一直砸了十分钟,但镜头在两分钟的时候就变成完全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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