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骞对梅七念了几段手里的材料以后，一边晃一边说：
“我觉得贺方的履历没什么问题啊，01科技一直和22区分部关系不错，没什么违法的迹象啊，总部会不会太敏感了？”
梅七说：“是吗。”
叶骞说：“我知道您新上任需要成绩，但也不能。”
梅七：“什么。”
叶骞：“无中生有。”
叶骞听到身旁的林铎深吸了一口气。
会议室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站在门外的李三语调耐人寻味：“叶骞，说什么呢。”
回头的这个瞬间，叶骞觉得自己压力水平直线飙到了顶。
江渡和这个女的都在看他。
没人会喜欢被这样的人盯着，更不用说是两个。
他从见到这个女的开始，就觉得她很眼熟，而且他的大脑有天然认知，给人类划分三六九等，这人和江渡平级。
她是谁，她到底是谁啊。
不是王贪狼，不是黄选礼……
江渡——江渡——这个人和江渡关系非同寻常。
我天。
他的眼神骤然清醒：“温姐？！您怎么来22区了，您什么时候到22区的啊，怎么不通知我，您回中心机构了？”
李三答：“没有。”
中心机构把她的通缉令撤了，她现在能以她自己的脸活动了，但她在学校那边还是没复职，这是肯定的，谁会想看到前通缉犯上课的。
她说：“对指挥官尊敬一点。”
叶骞敬了个礼：“是。”
汇报结束，叶骞和林铎一起离开会议室，他低声问林铎：“我还以为他是王的，没想到是温的吗？”
林铎大惊失色，“快别胡说了。”
叶骞压低的声音非常清晰地传到了他们所有人耳中，江渡嘴角微抬，无声嘲讽梅七。
李三看到梅七的脸都阴了，可能他这辈子还没这么被当成物品和软饭男讨论过，而她就不一样了，分明她和江渡一样战功赫赫，却总有人在想要羞辱她的时候说她都是因为江渡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她有时候觉得王贪狼相当明智，这么多年从未有过任何公开稳定伴侣，爹不详，除了硬造谣以外任何人没办法诟病她是“靠”哪个男的。
但江渡就根本不需要这种明智，当年江褪一路提拔他，重用他，他在江褪手下走到指挥官的一步之遥，没人讨论过他私下有无给江褪卖身。
也从没人问过他是不是吃李三软饭，分明十年前江褪死之前她还有个身份是出身名门的温大小姐，就算全家都死光了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李三安慰梅七：“都这么过来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嗯”，梅七想要来牵她的手，她幅度轻微地躲开，来回在这一小片空间里走着活动她的腿部。
梅七的神色进退无门，手在半空中停留片刻才收回，他又关切地问：“膝盖又疼吗，你回我办公室休息一会儿吧。”
她：“没事，很正常，旧伤太多了就这样的，一到阴天就难受。”
江渡语气眷眷：“你的腿从小就不好，22区天气阴冷，你该多穿些。”
他认识她开始，她的膝盖就有问题，后来又接连受伤，更加严重。
阮曲文观测到这句话效果卓著，一下就把梅七顶到了爆发边缘。
戾气在梅七脸上流转，他笑眯眯的，依然看着李三，却问江渡：“哈，那你见到江褪的腿脚还方便吗？她躺了十年，还像你记忆里那么，意，气，风，发吗？”
阮曲文在心里叹气，他们头儿一直是阴阳大师，遇到梅七却每次都被拿着江褪卡脖子，在江褪身上他永远过不去。
“不知道，不如你问霍截？”江渡也只看着李三，说：“你们关系亲厚，她一定愿意回答你。”
阮曲文：OK，阴阳大师已学会应对绿茶。
李三打断两人对话问江渡：“你的人评估，他实力如何。”
江渡：“比楚平彰强很多。”
李三无语，他明明可以说比梅逾强，接近霍截，或者中心机构对异能人类分级的最高水平：一级，他就非得这么描述，他一天不辱楚平彰就浑身难受。
“这人身上问题很大，你先别杀他。”
贺方当年差一点让江渡阴沟翻船，这个仇江渡是一定会报的。
“在你心里，我这么喜欢杀人吗。”
“怎么了，你不想杀他。”
“我感谢他”，江渡说完这莫名其妙的四个字就转身离开了：“我走了。”
她看着江渡的背影，感慨霍截和梁翊坤和温明勋都如此一阵见血，这人是真能装啊。
她感觉到背后的视线，回过头来对上梅七韬晦的眼神。
他们已经这么别扭两三天了。
是，他不高兴。
她也是。
他的目光下移，挪到她颈部跳动的血管上。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编织外套，有点宽松，松松散散地挂在她身上，更让她原本就纤长的骨架显现出棱角来，像一把精致的长弓。
她说：“我去跟踪贺方。”
她还没来得及动，他抓着她衣摆两端将她往自己方向带一步，他慢条斯理地按着她的扣子，从最下面一颗开始，一直系到最顶端，
“在这里等我处理完事情，我们一起去。”
*
贺方从01科技出门以后就回家了，他的家在22区首都郊区，这边是富庶区域，房子低矮，全部被重重叠叠的树丛遮挡起来。
今天有点小雨，雾气朦胧，现在又是黄昏接近傍晚，路上基本没有人。
他们把车停在贺方家外围的树丛后，决定在这里等待半小时，如果贺方没有其他行动，就安装摄像头以后离开。
但贺方五分钟以后就又从家里出来了，他们的车开了隐匿行踪的设备，贺方肉眼是看不到的，所以他们跟得还算近。
是李三在开车，她只是眨了一下眼，贺方的车就在这条笔直的、没有岔口的路上无端消失了
她一个急停，发现周遭的景色和刚才大有不同，不知什么时候，她们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
上一次，她和江渡对上贺方就是这样，一直不断迷路，找不到贺方人在哪。
她们推测过，贺方的异能和空间有关系，他也许可以改变空间的结构。
贺方这是发现他被人跟了。
怎么发现的。
盯梢，跟踪，抓人，她和梅七都是专业的。
这人有点麻烦。
她下车抽烟，声调平平：“上次他让我们在山里转了十一天，我们带去7个人，里面还有2个新人，最后全留在山里了。”
梅七靠在车上，一只手将她搂到怀中：“我帮你杀了他。”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心口，她的脊骨相当清晰地感觉到他项链底端那两个戒指的形状，她神情蹇涩，轻轻挣脱开他的怀抱。
其实梅七这一路基本都是瞎的，只在有人路过的时候可以得到短暂的视线，所以他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但他知道她从前每一次推开他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沉默相对片刻，骑着车路过的健康阳光路人向她俩打招呼，他接管路人的视线，只见到她恢复平静的神色，路人视线下移，他一眼瞟到了她手里的打火机，
一个属于2区的牌子，2区王室的供应商。
他姿态恢复松弛，向后靠在车上，视线又陷入一片黑暗。
早就存在于他心里的那些阴暗的东西在黑暗里涌动得格外疯狂，即将冲塌堤坝。
她说：“算了，留给我们来杀。”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你们是吗，可江渡说他感激贺方。”
他读过江渡的心，更天生会猜别人心意，他清楚江渡在说什么，但他偏要这样逼她一句。
“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当时想要为同伴报仇，想要完成任务，差点搭上他自己的命，他当时还算站在概念光明和概念正义的那面。
梅七的声音依然带着寒冷的笑意：“小水，你对他可真好，连细枝末节都这样回护，让我伤心。”
她问：“伤心？你的心在哪里”，她按他胸口，按着那枚戒指，“在这里吗。”
他一旦真正面无表情，就会展现出他冷酷的真我，他问：“那你的心又在哪里。”
她传讯带响起，她看一眼，楚平彰来22区，来见她，而且，他知道江褪也在22区，他想要再见江褪一眼。
她对梅七简要概括，“你来吗。”
她知道梅七不会来，因为她俩刚才吵架了。
梅七不答，只有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说：“好那你先回去吧，我把车留给你。”
他说：“你开车走就好，我用不到。”
是，他会飞。
她看他片刻，他姿态不变，依然面无表情得寡淡。
她开车走了。
他发出一声笑来。
有更简单的路不是吗。
又何必像现在这么麻烦呢。
既然他从没打算放手，那他就根本不必怕她恨他。
*
李三的车彻底消失不见以后，他对面前的树丛说：“还不出来，在等我请你们？”
一辆车慢慢褪去伪装，出现在林中，霍截下车反手关门，两个手下替她打伞，她说：“梅惑，瞧你这惨烂的表情。”
梅七接管霍截身边两个人的视线，恢复了视力，他问：“你看得到我什么表情？”
霍截笑得艳光四射，抬手轻抚自己左眼，“你是这只眼睛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你的样子在我心里，我永远知道你是什么表情。”
“时移事宜，沧海桑田，你也会变成丧家的狗，我发誓，我不会再杀江渡了，因为这个人光是活着，就能让你难受。”
梅七的表情顽劣又轻浮，语调恣意到让人心痒，
“这么在意我难不难受？别为我做太多牺牲。”
霍截挑眉：“我真想把你这个样子录下来给温明水看。”
“她不在乎我有什么样子。”
他划出一道锋利的能量界限横在面前，提醒霍截别再往前：“找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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