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随便应和了一下，没再理会跟在身后的千元，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切切打量起这所废弃的学校。
这所学校的占地面积确实很大。以教学楼和大门为中轴，左侧杂草丛生的空地上立着一个废弃的篮球架，篮板上的玻璃早已碎成粉末，右侧的滑梯秋千也全都褪去了颜色，微风吹过，爬满铁锈的秋千勉强晃动，发出“吱呀”的呻吟……
这教学楼有五层楼高，大多数门窗紧闭着，只有几扇被打碎的窗户洞开着，向外吐露着里头的黑……
脚下的杂草早就没过了脚踝，白沐同千元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杂草走向教学楼，鞋底蹭过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教学楼的廊道上，还残留着几幅褪色的卡通画，米老鼠和唐老鸭的笑容早已模糊不清。通往二楼的楼梯被锈迹斑斑的铁链紧锁着，铁链后头貌似还挂着一个警告牌，但是上头的字迹早已被抹去，压根看不真切。沿着铁门往上看去，只能看到一片无尽的黑……
“呃……沐……喂，这间教室的门半开着。”千元在白沐身后支吾了两声说道。
白沐转过身，唇角勾起一抹慵懒的笑容，直接伸手搭上千元的肩膀，“小元宝，怎么还害羞上了，”同时他的鞋尖轻轻一抵，原先半开的教室门随着他的动作慢悠悠展开，“直接叫哥就行，不用客气。”
千元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眼前的情形给惊愕到了：
屋内所有的桌椅都被粗暴地堆叠在墙角，歪斜的桌腿间卡着几个脏兮兮的布娃娃，其中一个布娃娃的一只眼睛上头的纽扣不知脱落到哪里去了，那空洞的眼窝此时正对着门口……
地上散落着的褪色的积木的轮廓也被厚重的灰尘给模糊掉，融进地板中……
左侧墙皮大面积剥落，隐约能辨认出曾经色彩鲜艳的涂鸦，如今只剩下斑驳的色块，活像一块溃烂的皮肤……
"哇，这是个幼儿园啊，好有童趣呀~"白沐吹了个轻佻的口哨，右手松开千元的肩膀，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四周。
千元盯着那个独眼娃娃，喉结动了动，肩膀不自觉抖动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吐槽道：这环境下还能笑得出来…这家伙的心理素质真的正常吗？
“咦，这边的墙角怎么有这么多的稻谷？”千元小心翼翼避开地上散落的积木玩具，朝左侧斑驳的墙边走去。墙皮剥落处露出的霉斑与原先未剥落的墙面构成了一幅十分诡异的画卷。
“说不定，是由于这间教室正对着风口呢。”白沐嘴上漫不经心地应着，手上动作却异常迅捷，一把攥住千元的后衣领，“别往前了，你看看你脚下。”
感受到衣领传来的阻力，千元立即止住脚步。
见千元不再往前走了，白沐这才松开手。
千元低头看去，不由得被惊愕到了。
厚厚的积尘像一层灰白的积雪铺满地板，他方才小心翼翼走的那几步已经在上头留下了清晰可辨的脚印，每个凹陷都纤毫毕现。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白沐正精准地踩着千元留下的脚印，见千元看着他，他便伸手拍了拍千元那略微僵硬的肩膀，随后便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千元刚从教室里走出，就迎面碰上白沐正捧着满满一手细土朝他这里走来。
“你这是——”千元话音未落，白沐已经蹲在房门边，对着掌心轻轻朝里一吹，细密的尘土便均匀地铺洒在地面上，将先前的脚印痕迹完美覆盖。
千元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不禁再次上下打量了下白沐。这到底是号什么人物？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反侦察意识？
在千元的注视下，白沐随手扯断了一旁一根不易被察觉的狗尾巴草，草茎在门把手上灵巧地绕了个圈，将房门恢复成一开始虚掩的状态。
“咋滴啦～”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靠近，并且鼻尖被狗尾巴草穗扫得发痒。
千元猛地打了个喷嚏，“啊啾——”随后他一手揉着鼻尖，一手一把夺过白沐手里那根捣乱的狗尾巴草，随后在看到没了手持物脏兮兮的手掌正欲顺势往自己肩膀上搭的时候，千元连忙后退三步与之拉开距离。
“哎呀，你这小孩真是见外。”白沐撇撇嘴，见附近没有水源，只好用力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又在裤腿上随意蹭了蹭。本就粗糙褪色的布料顿时又添了两道灰扑扑的手印，但是白沐却浑然不在意地吹了声口哨。
千元皱眉看着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忍不住出声问道：“你现实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白沐歪着头，拿手指指了指自己，对着千元笑着说道，“在下不才，只是只新时代特色社会主义下的快乐米虫。”说完还故作谦虚地朝千元摆摆手。
还没等千元反应过来，白沐突然揉了揉肚子，故作可怜地看向千元：“小元宝～你身上有没有啥吃的？你哥我要饿死了。”
千元终究没忍住白了白沐一眼，但见白沐的样子又不太像演的，“我看是啥米虫，分明是蛀虫吧。”随后还是默默调出自己的面板在上头轻点几下，随后取出一包饼干丢给白沐：“我上次副本剩下的金币在商城里只能买这个，你随便将就着吃吧。”
白沐眼疾手快地接住，撕开包装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道：“没事，作为一只合格的米虫，东西能吃就行。”他嚼了两下，突然皱眉，“虽然我对吃的不怎么挑，但是这饼干的怪味也忒重了吧，口感也怪奇特的。”
“应该不至于吧……”千元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默默再次点开自己的商城面板，“呃——我貌似买成猫咪的磨牙饼干了……”
白沐瞬间僵住，缓缓转头看向他：“……千元小同志，你这是要谋害你的革命亲战友啊。”
千元憋着笑，故作严肃地说道：“放心，我刚才特意看了眼这饼干的配料表了，纯天然无添加，最多算是……营养比较均衡？”
白沐捏着半块饼干，幽幽瞥了千元一眼：“……那我可真是谢谢您嘞。”他慢条斯理地把包装重新折好，郑重其事地塞回千元手里，“米虫也是有尊严的，拒绝跨界投喂。”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影斑驳的洒在地上，白沐活动了下身子，拍了拍衣服：“时候不早了，我要去趟喜母庙。”随后转头对着千元微微挑眉，“小元宝～要不要跟着我这位米虫同志来一场夕阳红团建？”
千元正低头忙着把那猫咪磨牙饼干收进系统面板中，头也不抬地随口应道：“喜母庙？这个点去？”他手上的动作没停，语气却变得微妙起来，“你该不会是要去找聋婆拿农具吧…对哦，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家明天就要开镰了吧。”说到这他不禁顿了下，“我……还是不去了，那喜母庙还有那位聋婆瞅着都怪瘆人的……而且我今天本来就是偷溜出来的，也是时候得回去了。”
千元终于敲下控制面板上的关闭键，一抬头就见到白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啧啧—”白沐终究还是成功把手伸向了千元的头发，并在千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轻拍了几下，“小元宝～你这人怎么要分开了，话反而多起来了呢？”白沐脸上的笑意不减，“该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白沐压根不给千元回话的机会和时间，一边往前走一边以夕阳为背景板背对着千元朝他摆摆手：“走了，下次见记得多带点正常的人能吃的东西。”
想吐槽的点太多了，千元一时不知道要先说哪个最后只应了声：“知道了。”
白沐同千元分开之后，就沿着原先的路线往喜母庙走去，奇怪的是这才几个小时不到，原先在田里忙活的村民竟然全都不在了。
没走多久，白沐就看见了那形似倒扣米斗的喜母庙。
眼见那喜母庙的大门还紧闭着，白沐当即选择走向了一旁的茅草屋。
在看见茅草屋旁那熟悉的农具的时候，白沐不禁由衷地感慨道：要不我去找个翻译的活当副业吧，专门翻译个人语种。毕竟在一句话都听不懂的情况下，全凭语气情境猜测，能猜得这么精准，不正是说明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嘛～
白沐一把抱起农具，正打算借着那落日残存的余晖看一眼茅草屋旁那约莫五尺宽的沟壑的时候，不远处的喜母庙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五六名孕妇排成一队从里头缓步走出，隆起的腹部在暮色中投下十分诡异的剪影。
白沐连忙回到岔路口，只见原先空无一人的岔路口竟然凭空出现了好几位村民，他们宛若提线木偶般整齐地走向各自所属的孕妇，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忧色。
白沐眯起眼睛，也学着村民的样子混入队伍，默默走到队伍最末端小芸的左侧。
整支队伍在暮色中静默前行，只有鞋底碾过沙砾的声响在回荡。每当到达相应的屋子的时候，就会有一对身影如同既定的程序般准确地脱离队伍。
再这期间，白沐曾压低声音试探性地唤过几声“小芸”，可是身侧的少女恍若未闻，双目始终望向前方，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一回到家，喜丰和喜秀连忙放下手里的活，一左一右搀着小芸进了她的卧室。
白沐放下农具，看了眼餐桌上已经吃完正在收拾的晚饭，默默摇了摇头，转身踏上楼梯，脚下木质的台阶随着他的步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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