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那一通情绪发泄完后，麦德尼斯午饭也没有吃，而是继续在庭院里浑浑噩噩地坐了大半天，直到天边的晚霞出现，岛上的温度降低，庄园四周的天色开始变暗。
这时一个半身高的助理机器人受到指令从屋里出来，出现到了麦德尼斯的跟前，然后它“滴滴”了好几声——这是一个视频电话的通知，意味着有外面的人和事找过来了。
麦德尼斯愣了一下，然后她收起自己恍惚的神情，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正常、正式一点，然后她对助理机器人下达指令道：“接通视讯。”
视频电话接通了，是她的父亲战神瑞斯打来的。
视频里，瑞斯看着依旧年轻魁梧又强壮；麦德尼斯想，他如今过得应该依旧还是很不错的——
她听福格跟玻斯那边的人说，她父亲现在是全联邦最大也最重要的军火商，可以说他现在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势也有势，虽然他作为战神被凡人们仰慕敬重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但在联邦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跟受到的尊重和敬仰跟过去比也不会差太多。
麦德尼斯看着自己的父亲，而她父亲也在观察着她。
“你头发现在怎么这么白？”瑞斯看了女儿好一会儿，才终于说道：“而且你头发还乱蓬蓬的，你平时都不让机器人帮你打理吗?”
“打理了。”麦德尼斯拿起了自己的一撮头发看了看，看着确实不是很柔顺整洁，她把头发顺了顺放了回去，然后有些无所谓地说道：“没办法，自从我开始发狂后，我的头发就跟我的处境一样越来越糟糕了。”
听到这话，瑞斯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他叹了口气，说道：“你频繁发狂杀人确实不对，但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
“我们所有旧神能走到今天，你是咱们神明一族最大的功臣，”瑞斯说，他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他们不该这样对你的，至少他们不该如此抛弃、遗忘你。”
“你这段时间在这里过得怎么样？有什么需要或者想要的东西吗？”瑞斯问。
“没有吧......”麦德尼斯说道，“应该没有，我天天不是在发狂就是在精神恍惚，我也不知道自己需要或者想要什么，因为我也没有这个必要。”
瑞斯又叹了口气。
“你今天叹了好多声气，父亲。”麦德尼斯说，“你给我打视频电话总不会是专门问我需要什么物品的吧？”
瑞斯又看了麦德尼斯一眼，他的眼神里有伤感，也有悲悯，他说：“他们商量着要取代你了。”
听到这话，麦德尼斯不受控制地又恍惚了一下。
只听瑞斯继续说道：“前不久，主神们再次聚集开了通会；神王说，愿望公司的人告诉他，我们主神中不久以后还会再出现一个新神，也是一位女新神；”
“他说，虽然你以后肯定会成为这颗星球上真正永恒不朽的神明，但眼下我们急需一个新的新神来维护我们的权力和势力；”
“所以——”瑞斯说，“他们准备联同愿望公司还有新神们一起把你废黜了，然后再把接下来的这个新神捧上去；”
“咱们肯定都是需要一个可以代表我们利益、可以为我们出头的人出现的，”瑞斯说着又叹了口气，”我先跟你提一下醒，过几天等这件事彻底定下来后，神王会跟你打视讯正式跟你告知这件事情，到时候你就知道他们选出来的新的新神是谁了。“
麦德尼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新的新神是什么出身？”
“她也是一位主神。”瑞斯说，“愿望公司的人说，也许等你熬成真正的神明，未来说不定你们可以在一起打配合，让这颗星球真正进入到一个全新的时代。”
“到那时，你们就都是这颗星球新时代的开辟者，而我们这些旧日之神大概不知道已经在何时何地陨落了。”
瑞斯说完又叹了口气：“真是——无论做人还是做神，好时候都是挨挨地，一眨眼就过去了，等我们这一代神的好时候翻过去，接下来——很快地，真的就是不知道哪天我们这一代神明就完全被翻过去了。”
麦德尼斯听着自己的父亲跟自己唉声叹气地吐槽着这些，她的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快乐跟自信觉得自己未来就一定会熬过去、一定会成为永恒跟不朽——
这场改造试验把她的身体和精神磋磨得够可怜了，对现在的她来说，那些明天会拥有的那些东西对当下的她而言狗屁都不是，它们既无法鼓舞她走出绝境，也无法安抚治愈她身体和内心的痛苦——对于今天糟糕的一切而言，明天的那些听上去、看上去不得了的东西其实全都是无聊的虚妄。
而她父亲跟她说的这些话，也令麦德尼斯突然开始感到孤独了。
一直以来，从她接受改造、到她开始发狂然后被囚禁到这里，她都没有感受到孤独过，在她的生命还没有走向更进一步时候，她没有感到孤独，但当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迈向永恒时，她却开始感到孤独了。
“其实永恒也没有什么好的。”麦德尼斯低声喃道，她现在是终于知道了，原来一切确实都是有代价的，她现在终于深刻体会到了。
“你瞧你说的，”瑞斯瞪了她一眼，反驳道：“永恒当然好了。”
“无限的事物永远都比有限的事物伟大、庞大，从有限到无限，你知道它们之间隔着怎么巨大的鸿沟吗？”瑞斯说：“如果你不是天选之子，你怎么会有如此的机会成为这颗星球上真正并且唯一永恒不朽的存在。”
“人要知足，“瑞斯说，“神也一样。”
“不是所有的人或者其他主体或事物都有你这样的资本和机会，你要学会满足和感恩。”
听到这话，麦德尼斯笑了，但她笑得并不好看，笑容里也带着不少苦痛和悲戚的意味。
“孩子，”瑞斯看到她这副不开窍的模样，又最后安慰了一番道：“你只要努力熬过这阵儿就好了，你其实是很幸福的——至少，你的命运已经是足够好——至少在这颗星球上绝对不会再有任何人比你的命更好了；”
“有付出才有收获，有舍也才有得，”瑞斯说，“不要太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而等你彻底好起来了，你就是这颗星球上唯一的绝对和永恒——”
“想想你未来会有如此闪耀光明的未来，你还有什么好难过的？开心一点，努力开心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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