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陆璃一直在拒绝，但何颂追在她身后，只要她身边没有伴侣，何颂就还是有机会。
但今天陆璃说了那番话，何颂就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暗恋不得不到此为止了。
这顿饭散场的时候，他向陆璃承诺道：“我会管好游泳队。这一次会彻查到底，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了。”
陆璃点头微笑与他握手，以朋友的身份：“谢谢，我相信你。”
这是运动员的风骨。他们都愿意倾尽所能，让自己曾经奋斗过的赛场拥有朗朗晴天。
陆璃驱车回家，路过怡泰楼。晚八点，不少商务宴会刚刚吹响号角，各式各样低调却奢华昂贵的豪车在门口落客。陆璃拐上辅路，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
为什么熟悉，因为她都见过。
一个是之前酒局企图对她图谋不轨的悦安集团董事黎旻。另一个，是境寰集团董事，秦立泉。
职业特性使然，陆璃有随时记录细节的习惯。她拿出手机悄悄偷拍，然后开车走人。
这两个老狐狸凑在一起，决计不会谋划什么好事。
怡泰楼的包间，金碧辉煌。
然而这包厢里只有两个人，便让豪华富贵的偌大空间显得有些空旷。
“秦董，好久不见呐。”黎旻满脸横肉皮笑肉不笑，“近来过得可好啊？”
秦立泉推一推眼镜：“还好。但如果要更好，还得仰仗黎总的支持。”
黎旻挥挥手：“过誉了秦董，境寰集团的实力现在这么强，悦安得看你们的面子才是。”
秦立泉笑而不语。
境寰和悦安扎根不同领域。境寰是金融行业的龙头，近年来旗下子公司境寰科技在业内名声鹊起，境寰集团在高新科技领域也借此逐渐站稳脚跟。悦安集团是实业头牌，占据国内体育品牌市场巨大份额。真要对抗，势均力敌。
秦立泉不再寒暄：“那我直接开门见山了，上次黎总说今年有单生意要跟境寰合作，今天可是来谈这件事？”
黎旻却不接他的话，只道：“怡泰楼的澳龙全燕都数一数二，秦董赏脸尝尝？”
秦立泉观其颜色，只得顺了他的意，先动筷，其余按下不表。
酒过三巡，黎旻让秘书呈上几盒顶级大红袍。
秦立泉拿起来一盒，掂了掂便知道这一盒的重量和其他不同。秦立泉不动声色地把这几盒茶叶推回去：“黎总，您这是？”
黎旻说：“我们南省享誉国际的特产，当然要赠与最坚实的合作伙伴。”
他终于露出真实目的。
“秦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有件事确实是想请您来帮忙。”
“我们悦安最近想更换部分产品的技术支撑。我知道你们旗下的境寰科技，最近是不是在研究新的项目？主攻区块链加密技术。”
秦立泉这种商场老手，不用多说自然明白：“那黎总的意思，是看上境寰科技的新项目了？但据我所知，这个项目尚且在研究阶段，具体进展我不清楚。您知道的，境寰集团架构明确，我们总部一般不插手子公司管理。”
黎旻戳穿他的搪塞：“毕竟是子公司，你们该管还是得管的。境寰科技这两年发展势头很好啊，我记得您都把令郎安排去境寰科技做总裁了，这控制权还不能归您？太谦虚了吧。”
秦立泉牵起嘴角，眼睑遮住眼底情绪：“那还真不是我谦虚。境寰科技的两个副总势力很大，他们在公司做了很多年，精兵强将尽收麾下，日常运营也都是这两个副总负责。他们把致远架空，我能有什么办法？”
黎旻直视着他，目露精光：“境寰科技这两个副总确实是鼎鼎大名。一位是主管商务的顾川，是你们顾董的独子吧，这几年成绩斐然。另一位是主持研发的许舒，这两年研发成果显著，科技新贵风头无量。他看似没背景，实则来头很大，是背靠宸许集团的少爷。秦董，您不担心，以后万一这二位提升到境寰总部，甚至加入董事会，会不会威胁您的位置？”
秦立泉也是个擅长应酬的高手，他佯装洒脱：“江山代有才人出，那就到我退位让贤的时候咯。”
黎旻笑了，说：“秦董不需要如此谦虚，我知道你想把朱宇良董事长那一派斗下去，如果我们合作，悦安可以帮你。”
秦立泉顿了两秒，状似不经意地问：“说笑了黎总。这是境寰集团家务事，悦安能怎么帮我？”
“好说。”黎旻靠在了椅背上，如同运筹帷幄般指点江山，“在你们的内部斗争里，朱宇良、顾岩把握商业银行、私募基金和其他实业子公司。您把控境寰曾经利润最高的券商境寰证券。但实话实说，这几年境寰证券远不如私募境寰资本，更妄论商业银行这块大蛋糕牢牢地控制在朱董手里。”
“而您，如果得到了境寰科技的控制权，我想会是很有力的砝码，这一切的局面都会不一样。”
“明年悦安的一大投资商泓安基金可能会撤资，如果秦董出手投资悦安，我想也许这会是很大一笔生意，甚至能带动整个境寰证券起死回生。”
黎旻继续开出诱人条件：“其实这笔生意很简单，我想要境寰科技的技术，您想要在境寰高层的内斗中胜利。境寰科技虽然实力不错但毕竟体量很小，瓜分他们，我想我们互利共赢。”
秦立泉半天没回话。
秦立泉纵横商场，可黎旻更加游刃有余。
黎旻还有底牌，漫不经心地说：“秦董啊，我们可不止在这一件事上互利共赢吧。”
秦立泉眯了眯眼：“你威胁我？”
黎旻的横肉里能勉强看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我只是在交换筹码。”
·
许舒在家里看材料。
鸿雁系统的研发并不如他们想象中顺利。许舒虽然是总裁，但也参与具体研发，他牵头负责核心架构的同时还要兼着管理。新老团队的磨合也不顺利，许舒新挖来的团队负责人和向以宁意见不合，做技术的又都是直脾气，最后汇报到许舒这里拍板，几位核心工程师天天在他面前吵架，他一脑门子官司。
林扬的电话不合时宜地打来。
“你干啥呢？”某位学生党幸灾乐祸，“感觉你最近忙得快要疯了。”
许舒敲代码的手不停：“不是快疯了，是快挂了。”
林扬在电话那边笑了笑：“我还想把你叫出来喝酒呢，看起来没戏了是吧。”
“这几个月都没空，我跟你这个游手好闲的学生不一样啊老弟。你要是实在闲得慌，你去辅修一个计算机硕士过来给我干活，我给你提供实习机会，给开证明没工资。”
林扬咂舌，念及他曾经在队内的所作所为，评判道：“许队，你在公司也是这么压榨人的吗？这就叫死性不改吗？”
许舒说：“……你到底有没有正事了？”
林扬笑起来：“我就是来恭喜你，你追了女神那么多年，终于追到手了。”
许舒愣住：“什么？”
林扬由于有妹妹林安在体操队里，当时是助力许舒和陆璃牵线的头号干将。并且此人八卦来源甚多，不知道他是从哪个队什么人那里听到的消息。
许舒无语地说：“还没呢，你听谁说的？我们现在什么关系还得听她的意思呀。”
林扬微妙地感觉到一丝有趣，他们之间貌似消息不对等。林扬道：“不是她自己说的吗？应该是她说的。我妹妹从她跳水队的朋友那里知道的。具体是怎么传的我也不知道，但陆璃说你是她男朋友。”
许舒敲键盘的手停下来。
他这几天都没见到陆璃人影，怎么现在变成自己转正了别人先知道了。
合着这小猫钓鱼，只钓他一个？
许舒问：“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她很喜欢你。”这句话是林安抢了林扬手机说的。
“许舒哥，”明明是小了八岁的师妹，林安说话听起来有一种娘家人的语重心长，“你不要辜负她。她这么多年都没说过喜欢谁，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动心。”
许舒忘了问她是怎么承认自己的，也想不起来是不是该确认一下她说这话的场合。
他心口滚热，几天来的疲倦顿时消弭。
“嗯，我知道。”许舒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有一种扎实的甜蜜。
挂断电话，许舒盘腿坐在沙发上，想来想去，最后抬起手臂，捂住了眼睛。
他忽然很想很想见到她。
但已经凌晨十二点半，陆璃刚刚跟他道过晚安，现在再说见面必然不合适。许舒最会忍，但今晚一夜无眠。
第二天陆璃来到境寰科技驻场，今天是保密合规审查的日子。
向以宁看着许舒几乎完稿的架构方案惊叹：“老大你一个人干仨人活啊，怎么会这么快？”
许舒摸摸鼻子：“架构方案是核心也是基础，我想尽快弄完，推推进度。”
向以宁鬼马精灵，看看陆璃不虞的神色，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应该是通宵了吧。”
陆璃看许舒两眼，转身走了。
许舒在后面叫：“……璃璃。”
陆璃不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许舒一路追在她后面，像犯了错装可怜的大狗：“不是故意通宵的。”
陆璃不看他：“两周内第四个通宵。许舒，我看你也别追我了，你追不到了，你随便找个角落自生自灭猝/死去吧，没人管你了。”
她推许舒办公室的门，第一下没推开。许舒配合她，在后面悄悄用遥控解锁。他紧追两步，从后面把陆璃整个人圈在怀里。
陆璃盯着门自动关上，徒劳地挣扎两下，没挣开，任他抱着了。
她咬牙切齿低声道：“这是在办公室！”
许舒从昨晚忍到现在了，委屈地喃喃道：“我昨晚就想见到你，但太晚了，所以想你想了一晚上。反正也睡不着，我干脆干活了。”
他就这样蹭在她耳边说这种话，像是解释，但实在深情。
陆璃耳际偷偷红了，她硬生生地说：“你以为这么说我就能原谅你吗？”
许舒不说话，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她颈窝蹭蹭，像是在撒娇。
陆璃还是对他心软。明明是心疼，但还得训一训说狠话：“你再这样咱俩就真的完蛋了。我不要跟短命鬼谈恋爱。”
陆璃从他怀里钻出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许舒虽然难掩倦色，但帅还是很帅的，于是这点疲惫显得他有一丝破碎感。
她眼底的怜惜溢出来：“辛苦了。”
许舒其实很想问，你都在别人面前承认我了，那我现在到底转正没有，能不能有个名分？
但他斟酌半天，觉得还是该给陆璃一点空间。无论如何，他会把她的意愿放在第一位。
陆璃觉得他欲言又止。
还没来得及问，许舒的电话铃声响起来。
看他脸色越来越严肃，陆璃也不禁正色：“怎么了？”
许舒牵着她的手让她坐下，示意她没事。
但他眼底很快结上一层冰，对电话那头说：“负责防火墙的那一组人呢？告诉向以宁派人沿着攻击路线倒查来源。今天全公司暂缓研发进度，配合整理保密审查的所有材料。”
等他挂断电话，陆璃皱眉问：“保密又出问题了是吗？”
许舒点点头：“黑客攻击，被防火墙拦截了，暂时问题不大。”
陆璃上了心：“那也不能掉以轻心，一般的黑客怎么会攻击一个还是个半成品的系统，多半是有人借此试探吧。”
她问：“你们平时遇到外部攻击是怎么做的？境寰科技的鹰隼系统全球著名，应该出过不少这样的事。”
许舒拿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示意陆璃跟他走。
他回答道：“一般不查…追根溯源的成本太高。黑客组织它之所以叫黑客，就是有很强的隐蔽性。我们在面对外部攻击时没有出过大问题，也有专门盯它的团队，防火墙一般能预警到位。每出一次事，就要加固一次防火墙。”
陆璃问：“那你刚刚让人倒查攻击来源？是觉得和内部人有关？想借机找到内部推手？”
许舒说：“试一试吧。鸿雁系统的进度才刚刚过半，我也是今天刚拿出来架构图。后面更细节的内容还有很多，做出完善的系统更不是一蹴而就。黑客写攻击和窃密的代码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耗时耗力在这个时候攻击鸿雁系统，大概率是内部消息与外界串过了。如果能勾出来线索，最好把他们按死在萌芽阶段。”
上次泄密案之后，陆璃主推境寰科技保密合规审查，细致详尽，许舒和向以宁的内部检测系统再度更新，内部保密再没出纰漏。但合规检查毕竟麻烦耗时，不可能每个月、每一周都进行，所以难防有人钻空子。
陆璃和许舒并肩走在去研发中心机房的路上。陆璃忽然说：“其实找内部人有点难。我虽然可以多进行几次合规调查，但用处不大。因为就像你说的，黑客在这个时候攻击，不寻常。”
“可他们并没有拿走有效的数据和信息，更像是对鸿雁系统的防火墙进行试探。那只要知道你们正在研发新系统，黑客都可能实施攻击行为。有人哪怕是在聊天中无意说到鸿雁系统，或者偶尔提及新项目的情况被别人听去，都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但这并不是可以被追责的泄密。”
许舒追问她：“这样说，找到黑客是谁很难，找到具体泄密人也很难，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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