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璃的脑子正在飞速运转。
其实她处理保密问题不多,尤其是技术类的更是少之又少。但她工作几年积累了不少公司管理的经验,有些东西活学活用,加以变通或许能突破僵局。
“合规照常做,外部攻击照常查,但我们不是有目标了吗?”陆璃忽然抬眼看他,“有人想试探我们,我们也可以试探对方。与其我们被动地什么都查不出来,不如主动出击。”
许舒带陆璃进了主机房,把门关上。
嗡嗡轻响的机器之间,两个人相顾而立。
“说说你的想法。”许舒认真地看着她。
“这个阶段,真正不想让境寰科技混得好的,无非就是你们的竞争对手们,或者公司内部的敌对方,二者可能单做,甚至可能联合。我不信前几天秦立泉和悦安黎旻见面,今天就出了泄密问题,就这么巧合?”陆璃靠在桌角前,姿态轻松而优雅。
许舒垂着眼眸看她:“根据我对秦立泉的了解,他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他如果计划某个阴谋,不会让我们这么简单地猜到。他和黎旻的会面,尚不确定是不是还有别人,或者只是单纯谈合作。年前的时候他借你试探我的立场,结果失败了。他在我们和陈董面前丢了那么大份儿,必然会报复,但我个人认为,他不会这么快就行动。”
“不排除他急了的可能。”陆璃说,“安律最近在筹备境寰总部董事会换届,这事你应该知道。”
许舒点头:“知道,还有几个月。”
“秦立泉丢了境寰科技这个阵地,但就在这几个月内,境寰科技要发布新项目,还要推进上市。虽然成果不会这么快,但毫无疑问朱、顾派的功劳簿会再添一笔。秦立泉主管的境寰证券现在远不如顾董的私募境寰资本,更何况朱董牢牢掌控境寰银行。他要靠什么赢啊?”
许舒很聪明,他猜到陆璃可能掌握了信息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陆璃笑了笑:“这个时间真的很巧,前段时间我爸和悦安韩董讨论了今年撤资的事情,但悦安一直没同意。昨天晚上,他告诉我撤资协议达成了,有人接盘了。”
陆璃认真分析问题的时候神采奕奕,许舒看着她,七魂六魄被扯走一半,心动到不可思议。
他是那么会集中注意力的人,却自己跟自己拉拉扯扯,在聊工作的关键时刻勉强才能回神:“境寰证券?”
陆璃心思没在他身上,没注意到反常。她继续说:“信息差的力量就在这里,我往往能通过更多内部消息打得别人措手不及,因为大家对我都没有防备。这件事本身就是环环相扣的,巧合太多了本就不可能再是巧合。如果我们故意趁人之危引蛇出洞,是不是可以有针对性地解决问题?”
许舒了然道:“你意思是对秦立泉和悦安钓鱼啊。”
陆璃嫣然一笑:“这是你说的。我们法律人是不会主动提出这种属于灰色地带的主意的。”
她跟上一句,这是实话:“我只是提出建议,是否真的要这样做还得由你们决策。”
“我支持你。”许舒没有犹豫。
陆璃愣了一下,迟疑道:“你需要和大家商量一下。”她扬起漂亮的眼睛看他,目光认真而专注,“你得因为我是对的才下这个决定,而不能因为我是陆璃。”
“你是陆璃,所以呢?”许舒含笑的眼睛注视着她,带了点玩味。
“我……”陆璃哽住,偏头挪开了视线。
“放心吧。我做决定,看得是客观对错与有利与否。不过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我会更加认真地思考你的建议。”许舒不逗她了,手臂从她后背悄悄绕了半圈,还是规规矩矩地落在她肩膀上,“彻底根除隐患,总比后面出现问题难以收场要好。你说得对,主动出击诱人入套,实则也是一种防御。”
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会觉得陆璃在鬼扯。为了这种赌徒式的猜想,花时间精力去做一件不一定有结果的事,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许舒很有魄力,他做决定干脆利落。对于保护公司利益,多一种解决方案,多一条追溯的途径,总比什么都不做干等着要强。
“但如果需要钓鱼的话,你们研发中心的任务就更艰巨了。商务职能部门只是放出突破性进展的消息,但你们是真的要研制两套系统,还有一套要特意留下漏洞。”陆璃按捺不住心疼,“辛苦了。”
这件事情涉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按照许舒的性格,他大概率会亲身上阵。
“相信我们吧,我们的技术团队还是很可靠的。”
“我一会要去组织合规审查,传达示下就交给你了。”陆璃和他谈完,挥挥手转身就往门口走,把所有情感安安分分地收好,一点对他表示亲近的意图都没有。
“好。我会和顾川说。”许舒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
陆璃推门又没推开,想吐槽公司怎么到处锁门。话还没出口,她从后面被人紧紧抱住了、
陆璃:“……”
心情是只想感慨幸好锁了门。
她在许舒怀里转了个身,搂住他的腰抱住他。她的大狗狗有一点粘人,得适当加以安抚。
许舒终于从工作之余收获二人空间,把人搂了满怀,扣着她的后脑勺按紧在自己怀里,爱怜地揉了揉。
陆璃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轻轻拍他的后背,似是依赖,也像安抚。
他们都太忙了。几天甚至半月才能换来一次见面,隔着屏幕的视频通话不足以抚平思念。明明同城相隔不到十公里,硬生生变成了异地恋。许舒低头亲了亲陆璃的头发,浅淡香味萦绕鼻尖。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下班之后我去接你,去我那里吃饭好不好?”
陆璃耳热,脸有点烫。她避开一点,靠在他肩膀笑了下:“好。但你这次不要偷偷做好了,等我跟你一起。”
陆璃抬起头,许舒淡红的薄唇近在眼前。
陆璃凝视两秒,许舒先低了头。两人唇瓣若即若离,蝴蝶扇动翅膀,就要和柔软的花瓣碰上了。
——机房的门就在此时打开。
陆璃眼疾手快把许舒推开,顾川进门就看见这两个人相隔甚远,各自摸鼻尖。
“你俩在这儿干什么?鼻炎犯了?”顾川狐疑道。
其实万花丛中过的顾总该看出点什么。但他对许舒的认知是个正人君子,还是铁树开花,他估计恋情进展不会这么快,所以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
许舒转移话题:“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顾川冷冷一哼:“你说我来干什么?研发被攻击这事儿处理好没有?鹰隼的客户打我电话都打爆了,商务部门都乱成一团了。我看看你们的具体进展好让公关组发声明。刚才我碰上向以宁,她说你在这边,谁知道你猫到这里干什么坏事来了?给我一通好找。”
他把目光转移到陆璃身上:“陆律师,你老跟着他干嘛?你们合规进展到哪一步了?”
陆璃正色:“我马上着手推进。”
她往门外走,回头看了看许舒,做了个‘晚上见’的口型,不知道他看没看见。
顾川终于从他俩不对劲的眉来眼去中看出问题了:“干嘛呢?密谋呢?”
他恍然大悟,抱臂审视许舒:“你俩,成了?”
许舒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意有所指地哥俩好似的拍了拍顾川的肩膀:“以后注意你对她的态度啊。”
顾川匪夷所思:“……”
他想错了,什么多年好兄弟,什么同甘共苦的战友,重色轻友是越不过去的坎,有的人表面君子,其实说叛变就叛变。
他冷漠地说:“什么叫我注意对她的态度,大哥,你怎么不提醒她注意一下对我的态度?”
许舒装出来的惊讶一点都不走心:“她怎么对你了?不都是公事上的礼貌交谈吗?公事公办而已。”
此前被陆璃怼过无数次的顾川翻了个惊天大白眼。
“说正事。”许舒敛了眉目间的笑意,“外部攻击的事情,从我接到电话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客户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听到消息?再说科技公司被黑客攻击是尝试,我们这次也没有真的泄密,客户怎么找茬?说实话,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他一严肃,深邃英挺的五官就显得有些冷峻,让他带上不可侵犯的霸气和凌厉。
“还真是什么借口都瞒不过你。”顾川也认真起来,“是这样,我爸早上找我了。他要求我们最近所有动向,包括研发进展和商业决策,都必须上报他或朱董。我先给糊弄过去了,来跟你商量一下这事。”
一旦所有的动向上报集团,境寰科技就将变得毫无自主权可言,彻底沦为集团争权的棋子。
许舒自然明白,他叹了口气:“集团争权在所难免,都淌了这趟水,又怎么可能不湿鞋?”
他走到机房的窗边,阳光给他黑色的暗纹西装增添一抹亮色。许舒说:“你之前一直让我跟朱董和顾董示好,也应该知道,从我真正站队的那天起,咱们就不可能再独立于所有纷争之外了。”
“境寰科技三个总裁,你来自朱顾派,秦致远来自秦派,我夹在当中哪边都不沾,三足鼎立方能维持微妙平衡。但现在我们既然已经站到朱董这边,不如寻求靠山的庇护。”
顾川皱眉说:“这可不是你一贯作风。你可是号称谁都不靠就靠自己的人。”
许舒摇摇头:“我可以不靠别人,但公司行吗?事情已经发展到如今这样,拥有唾手可得的一层保护我为什么要推开?我倒是想到处都不站队,但其实自从朱董把我们提到副总位置的这一天,这一切都已经注定了。我公开拒绝秦立泉只是一个助燃剂,真正的导火索在我们一进公司时就早早埋下了。”
顾川搭上他的肩膀,颇有些失意地说:“要不我们跑吧?这跟当初我们计划得完全不一样。我们接手这摊烂摊子的时候,从零开始组建团队,那时候可是抱着将境寰科技做成我们自己事业的想法发展的。现在境寰科技势头正正好,但控制权却被人堂而皇之地抢走。我们这几年辛辛苦苦图什么?”
许舒也同样低气压:“我带着那一堆竞业协议,除非我转行,我跑得掉吗?而你,顾公子,你又跑得了吗?”
几件事同时压过来,让他觉得胸口堵得慌。他跟顾川走出机房,终于在长廊的尽头推开窗户透气。
他迎风而立,说:“如果我们联合朱董顾董一起把秦立泉扳倒下台,是不是就能破了这个局?”
顾川深吸一口气:“什么?”
“如果我们不得不成为内斗的棋子,那么终止内斗,岂不是让境寰科技最快脱困的方法?既然逃避不了,那就只有解决了。”
顾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觉得许舒大概是疯了。
他在原地转了两圈,压低声音怒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后槽牙快咬碎了:“你的意思是,凭借你我,咱们两个人,和这个几百人的小公司境寰科技,去把秦立泉这个资深董事和他手下一群集团高管,推翻整垮,你是这意思吗?”
顾川不可思议地质疑:“你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
许舒斜靠窗台,指节揉了揉眉心:“我们的力量不止是我们。既然朱董顾董想让我们成为一把刀,那我们身后就是强势的朱、顾派,他们的势力可不弱。事已至此,借力打力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顾川打量他一会:“够腹黑的,以前没看出你藏得这么深。”
许舒大言不惭:“我是个好人,被逼无奈而已。”
顾川并没有完全认可:“这可不是你以前的打法。许舒,我有的时候非常怀念那个沉稳谨慎、三思而后行的你。”
许舒默默瞟他一眼:“以前你说我优柔寡断,我到现在还记得。”
顾川没想到他这么记仇,无语了:“那你也不能走极端啊!你是不是还没意识到这事儿有多大?你知道我爸他们想搞倒秦立泉一伙人布了多大一局棋吗?秦立泉背后有靠山,他们都没办到,你觉得我们可以?我们又凭什么可以?兄弟,但凡一步走不对,咱俩可就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许舒其实心里也没底,他同样知道,上了这条路,每一步都走在钢丝上,下面就是遍布刀尖的深渊。简单来说,只要这过程里被人揪出来错处,他都不需要考虑什么竞业协议,许舒这个名字是会直接从商场和全行业消失的。
但是现在,董事会换届在即,秦立泉坐不住了,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刚刚陆璃的思路其实与他深藏心底的谋划不谋而合,这是最佳的时机,天时地利人和。
许舒往前走两步,用力推开机房走廊尽头的大门,阳光从敞开的空间倾泻而下:“刚刚有人给我启发,与其坐以待毙亡羊补牢,不如主动出击,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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