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墙之外,鸥鸟也许没有飞出大海……陈若敏穿着破旧的312号囚服,两只脚耷拉在床边,是否她看到了那本《默示录》,是否吸血鬼的传闻不会给她带来困扰……混着干燥的空气和糊玉米粥的香气,她闭着眼睛,心里却在过春天。
中世间元98年,陈若敏背上了一个画板带着一些生活必备品装在一个包里就离开了家,在她看来,银行行长的女儿也不过如此,并没有同龄人独立出来就“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迷茫,她背着画板走遍了克里特市的画廊,“女士,收下我吧,我可以画油画,可以画素描,可以画水彩……再不济我可以打最简单的杂工,擦画框也可以。”陈若敏被雨水打湿的刘海遮住了那双冷清清的柳叶眼。“年轻人有活力有野心是极好的,你有多尼斯大学的美术学院毕业证书吗”盘着头发的女士透过黑色的粗镜框看她,陈若敏的眼睛沉得抬不起来,这已经是被第十家画廊但她也只是理了理自己的外套就走了。
“那孩子,很倔,但也是好孩子,怎么会……杀人?真诚是不会骗人的。”画廊的那位搞策展的女士想起陈若敏雨中求职的画面还是对报纸上她锒铛入狱的报道感到极其惊讶。但也只能是摇摇头叹气。
蒙多的雨下的好苦,陈若敏看着有些生锈的铁栏杆滴滴答答的雨声,即便已经很久没吃饭了,她想着,那个推着轮椅不便行走的女孩还会在深夜梦魇吗,她知道不久她就会出狱,因为父亲陈光忆绝不允许家里出现杀人犯,无论陈若敏是否杀人与否,她都能全身而退,监狱里的书无非就是呃……一些圣经,还有一些法文词典,“救赎”她偶尔间翻到一本基督徒写的书“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那么自己和绡云,郑臻和蒙多那些仗着楚绡云是残疾人就侮辱她的人呢……雨下的好苦,陈若敏背靠着墙面睡着了,却感受不到饥饿感,原是感觉到口腔被人强硬的灌进了粥一类的东西,呛得她鼻子一酸嗓子也开始倒得咳嗽,“喂,陈行长的千金可不能饿死在这……”
“哦……自己没有饿死啊……”她干涩的嘴唇反复念叨法文词典中的“救赎”,多尼斯没有春天,连年的阴雨叫正常人膝盖也发酸,更何况……
那个春天,自己游历的村庄蒙特爆发了洪水,水扑进鼻腔的时候,陈若敏以为自己要死了……再一醒来是山洞,这地上好冷,沙土硌得人脚疼,但她没有想念家里的丝绒地毯,要理解艺术要先理解民生,这是她离开家以后学到的东西。“你?还好吗?”面前长卷发棕眼睛的女孩子大概是蒙特人,浓厚的蒙特口音弯弯的笑眼叫陈若敏想起之前攀山,山崖上长得明艳的月季花。“楚绡云。我叫楚绡云。”她笑得时候没有海风,陈若敏却清晰可见她眼皮下的泪痣……“陈若敏”十六岁的少女抬起头。
一开始没什么,她们闻到那些多尼斯新贵的罐头味,啤酒味,也只是说说笑笑缩在山洞一角讲笑话。“小敏,你去过蒙特了吗,我们家那边靠岸的大海那边真的很漂亮,偶尔有几只鸥鸟飞过,蒙特海风比这地方吹得暖。”楚绡云笑得发颤,一想起家她就默默流泪了,毕竟家里人都死了。世事无常。陈若敏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轻轻拍拍她的背,毕竟自己没有经历过这种痛苦。“你呢?说说你呗。”楚绡云漂亮流着泪的杏眼从膝间转向陈若敏。“我?我……”“你会画画,我也想画画,可爸爸妈妈说还是叫弟弟去上学吧,我就在家学学刺绣……”她的脸上扯出一个苦笑。“……”陈若敏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陈光忆为了面子逼自己上的美术课钢琴课也成了别人人生中的奢望。“小敏!可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呀。我虽然没有你那么厉害,我不会画画,但我会唱歌!”陈若敏没有闻到过蒙特海风的味道,没有看到海边开的那种楚绡云说的小花,但她在楚绡云婉转的歌声中忘记了饥饿。
十六岁少女的心事是在墙壁上偷画漂亮的人侧脸,这碎石没有铅笔好用……硌手,甚至没有炭笔好用……渍,“小敏在画我吗?”楚绡云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这笔不对哦,我的头发是……这样,母亲说我的卷发像蒙特海边生长的海藻那样乱又多呢。”“……不是海藻,是月季花……”陈若敏趁着眼前人叽叽喳喳地欣赏墙上那副自己偷偷画的侧脸速写的时候,低声嘟囔。
“砰……”郑臻的脑袋比大石块砸的喷涌出血花,陈若敏的瞳孔在放大,眼前的世界是一片红色,耳旁顺着海风居然还要发出“嗡嗡嗡”的鸣叫声,但她第一反应是扣住楚绡云的手腕,手指忍不住颤抖,“绡云……不用怕了……郑臻……死了……”郑臻死的时候自己在想什么?是夜半颤抖惊呼的楚绡云,还是那些痛苦的日子里那双贪婪的像野猪一样的机械义眼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海岛月季?
“小敏,我饿……”一声虚弱的沙哑的声音传来,“好。”陈若敏眼睛不眨地“卸了”胳膊,腿……哪怕这味道实在有没有混着海风都腥的让人想吐,“她说她饿了”是啊,我们已经饿了四五天了,郑臻却把沙地当餐桌,把穷人当点心,就那样像野猪一样大快朵颐起来,桃花眼还一边瞟着缩在墙角的楚绡云……也许是铜臭味,和父亲身上的纸钞味一样让人作呕,陈若敏跑到海边,“艺术家?同性恋?陈若敏,陈家有你真是恶心至极了,你这种白眼狼为什么没有被当成女巫烧死呢?!”
父亲紧皱的眉头和郑臻吃掉穷人肝脏的那一幕,嗓子一紧“呕……呜……”可陈若敏还得捂着鼻子吃下去。她不能让楚绡云感到害怕,这样楚绡云和她都得饿死……
陈轻那家伙,真是不礼貌,就这么轻飘飘地问自己“绡云姐的腿呢”陈若敏的心绞紧了,不知是多尼斯的气温太低了,还是心脏出了毛病,心里发冷……心里第一感受不是她怎么配问,而是她怎么敢问……陈若敏的手扣的黑袍都在发抖,条件反射般地把手中染着朱红颜料的画笔甩了出去,“陈大记者该离开了。”……她不该问的。
那个晚上,陈若敏不过多睡了一会,她被痛苦的呻吟声吵的睡不着觉,睁开眼睛闹剧早已经结束。“绡……云?”她缩在紧角落里面,身体发抖……遮不住的红痕和止不住的泪水……“郑……”陈若敏用自己破破烂烂的外套盖住了那张被风打的就要破洞的身体,“没事了没事了……拍拍。绡云姐姐不是说弟弟梦魇的时候妈妈就会拍拍吗,小敏也拍拍。”……她的腿也疼的站不起来了,礁石上的血迹……陈若敏不敢闭上双眼去想象,这里一定发生过追逐。
她们幸存了,蒙多恐怖的洪水却好像一直都灌在脑子里,“绡云……这朵花叫什么?”陈若敏低垂着眼睛去轻轻触摸那朵白色小花,“丁香花……小敏不是多尼斯人吗怎么连市花都不知道呢”楚绡云用园丁剪子轻轻地侍弄那朵小花。“老板……来朵紫罗兰。”隔壁新搬来的木匠抬起头看着高处吊篮上的紫罗兰,开的很好,得益于养花人的细心,她的眼睛落在楚绡云身上,可是,那一模一样的机械义眼,过于恐怖了,郑臻的鬼魂似乎还在背后绕着楚绡云对她说“你真漂亮。”
陈若敏知道楚绡云在发抖,侧身去擦过楚绡云的肩膀踩着梯子去拿那吊篮“紫罗兰,很漂亮呢。希望您能有个好心情”送走了周燚。“机械义眼……小敏……我…呜…”楚绡云抬起头泪水沾湿了眼眶……
就是这样,楚绡云沾满献血的手把周燚推向河岸的时候,自己就在桥上那么看着,我的心在说什么呢?反正一定不是恐惧。
从擦掉楚绡云的朱红花粉到用针筒扎进第二个孔洞,我的手再也没有那样抖了,周燚冰冷的浮尸却没有告诉我,吸血鬼的恐怖传说可能不会结束,但我只想她不要再害怕“谁说鸥鸟没有飞出大海,只是天空不会说话。”
本文为默启示录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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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漂浮多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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