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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再遇

陈列并不想对自己承认,他在事发一年后,主动联系过一次姜堇。

那时他在越南,一个深夜,沉默地拨通姜堇曾经的手机号。

却只迎来一个冰冷机械的女声:“您所拨叫的号码是空号……”

陈列也不知自己中什么邪,不肯挂断,一遍遍听那机械音敲打在他心上。

保镖这份职业不能喝酒。

于是他抽烟抽得更凶,听着那机械女声循环,一根根接连不断地抽下去。

直到电话响到断了,他重新又打一次。

等到天光亮起,肺部是一种灼烧的疼。

便是在那夜以后,他再也没想起过姜堇。

到现在,不想姜堇已成为了一种习惯。

客观来说,陈列回江城以后的生活过得有些颓。

他的存款够用,城中村更是没什么大开销。他没急于找工作,主要也不知做什么工作才好。他每天睡觉,吃鸡胸肉和西兰花,买猫粮喂流浪猫。

后来实在无聊,就开始自己做饭喂流浪猫。

只是每天晨跑和去健身房的习惯保留了下来。毕竟身体已适应这样的体能训练强度。

某天去城跑时。

“诶等等!”某个女人追着一辆疾行的公交车。

陈列的心突突跳了起来。

女人瘦削、高挑、白皙,一头乌浓的发披在肩头。穿白衬衫和黑西裤,手里拎着个看起来重重的电脑包。

大概追不上这趟公交上班便会迟到,她跑得有些狼狈。

陈列几乎立刻调转了跑步的朝向。

向前跑了几步,却又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一边转回头来。

他几个跨步由路边追上那女人,在心里告诉自己——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就好。

看清女人的面容时,唇角却自嘲地挑起来:

那根本不是姜堇。

他怎会那么巧遇见姜堇呢?且不说江城何其大,现下姜堇还在不在江城都没人知道。

多半是不在了。

陈列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去喂流浪猫。

又一次晨跑时,陈列遇到另一个年轻女人——

事后他想,要是没有晨跑就好了,是否他的命运就会彻底调转另一个方向。

女人留短发梨花头,很元气的一张脸,看起来比陈列还小两三岁。

她跳着脚追两个男人:“你们给我还来啊!那是我要参加比赛的!”

看样子是遇到毛贼了。

陈列跑过去,轻轻松松超过了她,轻轻松松追上了那两个毛贼,在那两人想分头逃跑时,又轻轻松松把其中一个掼翻在地。

攥着拳在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年轻女人:“……”

陈列从其中一个毛贼怀里,掏出一个小小蓝色丝绒盒,朝女人走过去:“你的?”

女人忙不迭接过狠命点头:“谢谢啊谢谢,今天要找不回这个,我的人生就完蛋了。”

陈列心想:人生哪有那么容易完蛋。

他转身欲走,却被女人拽住:“诶帅哥,帮我个忙呗。”

她猛然凑近陈列:“你眼下的小疤怎么回事?好酷啊。”

陈列皱着眉往后仰,他不习惯这么近的距离。

眼下的这枚小疤,他也从不愿提及。

那是七年前的S酒店里。

旁边的女宾见到他那柄小刀时,尖叫的同时把手里的水晶杯摔在地上。

他被警察压倒在地,侧颊压在一枚细小的水晶玻璃渣上。他望着姜堇的背影,那时他感到一种由衷的冷,其实是一种痛感。

从此留下了一枚小小的疤。

像眼泪,像钻石,像一颗小小的心脏。

陈列不喜欢。陈列情愿它什么都不像。

女人死死拽着陈列:“帅哥,相遇就是缘,你跟我去个地方。我给你报酬!看你这么帅,我还可以多给你一点!”

陈列的眉更深地蹙起。

女人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不是叫你出卖色相的意思。”

“是这样,我是珠宝设计专业的应届毕业生,今天是去参加江城的珠宝年展。我的设计想别出心裁嘛,做了一枚单颗的男士钻石耳钉。”

“求求你去给我当个模特,展示效果绝对噌儿地倍增!”

陈列从不是什么热心情的人,正要拒绝。

女人拽着他:“求你了,今年评审会的主席是伯明翰城市大学出身,正儿八经的皇家审美,我在业内的前途全靠今天一搏了。”

陈列的左眼皮跳了下。

伯明翰城市大学。

姜堇曾费尽心思想去读的大学。珠宝专业最顶级的存在。

在得罪了姜启川以后,姜堇也应该不可能再去了吧。

陈列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态,他明明已确认了自己对姜堇不关心、不在意、不记起,甚至姜堇曾经那张脸在他记忆中都已模糊了。

却任由眼前的这陌生女人,拉着他往展厅而去。

他问女人:“拍不拍照?”

“不拍不拍。”女人应承道:“今天所有作品都是有著作权的,你放心,不能拍照,不会侵犯你**。”

陈列终是跟着女人进了展厅。

诚如姜堇曾今所说——珠宝,就是一片纸醉金迷的世界,最接近于权势顶点的存在。

无须过多赘述,它们只需存在,足以令人目眩神迷。

一只只玻璃展柜由特殊角度的灯光打照,美得近不真切。

里面陈列着一件件冠冕、项链、耳饰……就连最不起眼的钻石也有拇指盖那样大。

女人对陈列介绍:“这是由今年评审主席私人展出的,人家家底厚着呢。”

“不行。”她揉揉自己的胃:“我又想去厕所了,你在这里等我。”

蹿出两步又回过头来指着陈列:“你别跑啊!千万别跑!”

陈列没打算跑。

他靠墙站着,眼神沉默地扫过四周,先确认逃生通道的方位,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之后,他的视线扫过端着软饮走过的女侍应生们。

今天的珠宝展规格高,连侍应生们都经精挑细选,个个有着出挑的一张面孔。

陈列想起那天早上追着公交车的狼狈女孩。

不知姜堇现在过得好不好。

如果她还在江城的话,会不会混进这一列的女侍应生中,来触一触曾经的梦。

这时,活动主持人执着话筒,走到最大的一方展柜边。展柜里流光溢彩,展示着一顶钻石冠冕。

主持人介绍道:“这一顶曼叶状王冠,是为Talhouet伯爵夫人制作的王冠,环形藤蔓的设计灵感源自Louls XVI,是本届评审会主席的家族私藏。”

“感谢主席让我们有机会窥得这举世瞩目的珍宝。下面让我们掌声有请主席——”

陈列的眼神不甚在意地望过去。

他并非真正想看,而是出于一种观察四周的职业习惯。

一名乌发雪肤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穿的并没有过分隆重,并不像其他女性贵宾一样穿晚礼服,穿一件利落的白色丝缎背心配窄脚西裤,一双小羊皮高跟鞋,一件阔肩西装随意披在肩头。

显得她有种举重若轻的潇洒利落感,衬出她五官的清冷妩媚。

她本人是珠宝设计师,浑身上下却未佩戴一件珠宝,一头乌浓的长发也只是随意披在肩头。唯一的妆点是她浅棕色的左瞳之下,贴一枚水滴形的小小钻石。

像一枚眼泪,可她笑得那般清寒得体,傲慢得毫不讨人厌,迸出一种奇异的神采来。

众人第一次见把珠宝运用得如此自如的女人,窃窃议论起来。

更遑论她那样一张面孔,说是玫瑰太低俗,说是茉莉太寡淡,似是雪地反射的月光凝结而成。

陈列浑身似冻住。

即便她比以前丰腴了些。

即便她化着精致的妆容,连看似随意的发型都有细心打理过的光泽感。

即便她从容不迫,早已看不出穿劣质红裙兜售酒液的模样。

可她是姜堇。

带陈列来展厅的女人,这时匆匆跑了回来:“什么?主席已经亮相了?错过了她的第一面真是抱憾千古啊!”

她说话恁地浮夸,性子也是自来熟,跟陈列聊到:“怎么样她美吧?在当下的珠宝设计界,论才华、论美貌,她都是第一流的。她甚至名字也美,叫做姜雪照。”

雪地映照出的月光,凝成这样一个人。

如果陈列不是曾与她那般熟悉,曾经在滚烫的夏夜、与她在一张窄窄的木板床上纠缠、想把她揉进自己的皮肤纹理的话。

陈列几乎要相信她是另外一个人了。

是一个与姜堇长得很像的、另外的人。

他几乎本能地避开视线去,立刻想离开。

女人拉住他:“哎你干嘛?都到这节骨眼上了你不会要走吧!马上就到评审环节了!”

参赛的年轻设计师们已把自己的作品展示出来,女人硬拉着陈列站到自己的展架边。

“甚至不用你戴!你就站在这烘托个调性就好。”女人跟陈列说。

那个叫姜雪照的女人,一件件作品看过来。

陈列半垂着眼睫。

既然他是有可能认不出她的。

那么她也有可能认不出他。

他情愿她认不出她么?

当姜雪照走到他面前时,女人在一旁紧张得语无伦次:“姜、姜小姐好,这是我本次的参赛作品‘烧’,这是我的模特,名叫……”

她这才想起忘了问陈列的名字,压低声耳语:“你叫什么来着?”

陈列不答,只是看着眼前的姜雪照。

她分明也那样年轻,在设计界却已有了不低的地位。随着她走过来的动作,西装从肩头滑落,露出一丝雪白的肩线,她气定神闲把西装拉好,瞩目细看着女人的设计。

那一枚名为“烧”的钻石耳钉,和陈列眼下那枚小疤的形状极为相似。

钻石的净澈光泽,让它似在冷冽燃烧。

姜雪照的目光落在陈列眼下的那枚小疤上,良久,对陈列抬起纤白手指,礼貌笑道:“你好,姜雪照。”

陈列只是看着她。

设计师从身后撞了下陈列的胳膊:“握手呀!”这帅哥愣着干嘛呢!要是得罪了评审主席,她的设计生涯就全完了!

陈列抬起手,很轻地捏了一下姜雪照的指尖,旋又撤开:“姜小姐好。”

她的皮肤真凉。

他的声音也不带一丝温度。

当众人的视线都被珠宝作品吸引时,丝竹管弦的背景音乐掩盖下,姜雪照凑近陈列耳畔,雪色指尖又轻巧地拎一拎西装。

她冷冽清新的气息呵在陈列颈侧,混着奢侈的香水味:“你不会以为我没认出你吧?”

她轻轻地叫他的名字:“陈列。”

-

她退开一步去,脸上挂着浅淡而礼貌的笑意。

甚至有余裕朝陈列一点头。

便领着评审团的众人往前走起。众人簇拥着她,她是月光落在床头心尖的那一抹,她自在悠然,其他人痴痴仰望。

陈列的视线几乎是本能地弹落在地上。

一大群人间只能看见她浓密的发和白色西装的肩线。

记得以前在那条破旧的小船上,姜堇蹲在甲板上洗衣服时,陈列站在一旁抽烟。姜堇仰起雪白面孔来看着他:“我只在学校里穿白,其他时间我都不穿。”

“很多人以为黑色是掩藏一切的颜色。”姜堇视线点落在陈列的黑T上,笑了笑:“其实不是,白色才是,你看雪色吞没了一切,泛出来是一种刺瞎人眼睛的白。”

“其他时间我不穿白是因为,”她拎了拎手里清洗的那件白衬衫:“白色太矜贵了,不适合我们这种人。你看,随便沾上一点点泥,洗都洗不掉。”

可是现在,她随意穿着最矜贵的白,再不惧染上一丝尘埃。

她看上去距那个住在破船上的孤女,已那般遥远了。

设计师忙着问陈列:“姜小姐刚才跟你说什么?是不是说我的作品?”

陈列望着姜堇的背影:“她是谁?”

“怎么样被她迷倒了吧!”设计师一副与有荣焉的神色:“她啊,我刚才说过了吧,她的名字叫姜雪照,雪色的雪,照见的照。名门出身,父母在毛里求斯有很大的集团,她从小周游列国,后来考入伯明翰城市大学,是教授青睐有加的天才。”

“她这样的人,真正出道即巅峰。才华,美貌,资源,她什么都不缺。”设计师叹道。

她见陈列仍望着姜堇背影,自来熟地拍一拍陈列的肩:“别看入迷啦,她这种人间富贵花远观就好,哪是我们普通人所能企及的。”

陈列陡然想起去汪露姗家时。

那家养花圃边的泥地里,开着一簇簇紫色的小野花,野蛮美丽而生命力旺盛。

陈列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以至于当另一个男人露面时,他才意识到设计师的话还没说完。

设计师继续道:“真正能攀折她的人啊,必须得是——”

陈列望着展馆的东侧入口处,人群骚动起来。不一会儿,宛若什么神鬼降临,人群自动往两边避走,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齐整整让出两条道来。

一个男人,坐着轮椅,瘦削到有些枯槁的程度,反显出某种病弱的清矍之气。

他皮肤是海水浸过一般的苍白,脸颊微往下凹陷,因而显得眼神有些阴霾。除此之外,他算得上一个英俊的男人。

他也穿正装,清细瘦长的指尖摁着电动轮椅的遥控,全金属制轮椅装配了全球最领先的AI系统,和他定制限量的袖扣一般闪闪发亮。

姜堇含笑朝他走过去的同时,设计师的声音在陈列耳畔响起:

“非得要滕家二少这样的人才能配得起。滕家你知道吧?港岛那个豪门啊,生意涉及房产、建筑、船务、酒店,经常在新闻和小报上看见的。”

陈列望着姜堇走到男人身边,纤白的指尖轻轻搭在男人肩头,俯下身含着些笑意,将就着男人轮椅高度似的,与男人低语了几句什么。

设计师继续道:“滕家二少滕柏仁,除了腿脚不方便外其他没得挑,做生意的天纵奇才,小报都在传他会成为滕家新一代的掌权人。他爷爷几房姨太太,父兄也是乱得很,唯独他连绯闻都没传过,认识姜小姐后很快订了婚。”

“两人也算门当户对。”设计师叹道:“他现在是她未婚夫呢,很宠她的,没想到今天亲自来了。”

一番话敲在陈列的心壁上,有嗡鸣之意,一路传到耳畔。设计师还在说着什么,变得模糊而遥远起来。

这是江城的又一个盛夏。

展馆的冷气开得太足,让窗外的炽阳、浓荫、蝉鸣显得那般不真切。

真切的是陈列记忆里十八岁的夏天。他和姜堇在破旧的船舱里,电路不稳,连一台电扇都没有。逼仄的空间里都是汗和荷尔蒙的味道,两人在窄窄木板上拥抱纠缠,似要把彼此揉进自己怀里。

皮肤纹理间都是黏腻的汗。姜堇软软的手臂勾着他后颈,睁着浅棕色的眼,唇也微张着,近乎失神地低低唤他名字:“陈列。”

陈列拔腿往展馆外走去。

“诶!”设计师在他身后喊:“怎么这就走了?评审结果还没公布呢,你不想知道我得奖没啊?还有,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陈列暂停下脚步,回头:“陈列。”

“很适合你的名字啊。”设计师道:“是冷冽的冽,还是热烈的烈?哎我们加个微信吧,说好要给你报酬的。”

陈列已离开了。

走出展馆,江城独有的湿热的风扑面一拂,真实的夏天在周身复活,展馆内沁凉到虚假的夏天被抛在脑后。

在一阵聒噪的蝉鸣中,陈列被梧桐浓荫间漏下的光斑晃得眯了眯眼,在唇间点了根烟,默然地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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