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城的街道比想象中更加繁华。
张剑初像只脱缰的野狗般在人群中穿梭，一会儿凑到糖葫芦摊前流口水，一会儿又挤进兵器铺摸刀剑。管御忍无可忍，用剑鞘勾住他的腰带把他拖了回来。
"再乱跑，我就把你拴在石磐的剑柄上。"
石磐闻言，憨厚地解下重剑："要现在拴吗？我剑柄挺结实的。"
春画赤足踩在青石板上，足踝缠绕的细藤悄悄钻进砖缝，又倏地缩回。"这座城的灵气不对劲，"她皱了皱鼻子，"像掺了沙子的小米粥。"
姜檀腰间的枯荣木苗突然颤动，叶片指向城西方向。魏弗届顺着望去，只见远处一座朱红楼阁上空，隐约盘旋着淡灰色的雾霭。
"先找客栈。"他低声道，"入夜后再探。"
石磐带路来到一家三层木楼前，黑底金字的招牌上书"醉仙楼"三字，门口飘着酒旗，二楼传来丝竹之声。
"这家的醉仙鸡和桃花酿最有名！"张剑初吸着口水往里冲，被管御一脚绊倒，脸着地滑进大堂，正好趴在一双绣金线的靴子前。
靴子的主人——一个摇着折扇的锦衣公子低头看他，挑眉道："哟，浮云阁的弟子行这么大礼？"
姜檀瞳孔一缩。这人衣襟上别着丹霞峰的徽记，腰间悬的玉佩与林昭雪给的如出一辙。
"林家的小崽子？"沈稚宁的虚影趴在姜檀肩头冷笑，"眉毛眼睛倒像他那个爱下黑手的姑姑。"
锦衣公子突然看向姜檀肩膀，折扇"唰"地合拢："哪位前辈在此？既识得家姑，何不现身一叙？"
空气骤然凝固。
二楼雅间，林家公子林皓亲自斟茶。
"家姑的信物既在诸位手中，便是林家贵客。"他推过一碟晶莹剔透的糕点，"只是没想到……"目光扫过魏弗届眉心的淡纹，"药王谷的余孽竟与浮云阁同行。"
茶杯在魏弗届手中裂开一道细缝。
"药王谷灭门案早有公论。"姜檀按住魏弗届的手，"林公子慎言。"
窗外忽然传来骚动。林皓起身掀帘，只见城西朱红楼阁方向腾起一道黑烟，街上人群惊恐四散。
"开始了。"他喃喃道，突然转身抛给姜檀一枚玉牌，"拿着这个去朱红楼地窖，或许能救你们想救的人——如果还来得及。"
枯荣木苗剧烈震颤起来，叶片几乎要挣脱茎秆。姜檀与魏弗届对视一眼，同时冲向楼梯。
身后传来林皓意味深长的声音："小心霓裳阁的老板娘——她不吃人，但比吃人更可怕。"
醉仙楼外，城西的黑烟已凝成狰狞鬼面状。街道上人群奔逃，货摊翻倒，荔枝与瓷碗碎了一地，甜腻的汁水混着陶片在青石板上蜿蜒。
"那不是普通火灾。"魏弗届指尖金针悬浮，针尖指向黑烟时泛出诡谲的蓝光，"烟里有噬心蛊的虫卵。"
春画突然捂住心口跪地，腕间藤蔓疯狂生长。"地下...地下有东西在哭..."她瞳孔扩散成诡异的墨绿色，"三百个...不，五百个心跳...越来越弱..."
管御一把扯住要冲出去的张剑初："先规划路线！朱红楼四周必有埋伏！"
沈稚宁的虚影暴涨至常人大小，酒葫芦化作一柄赤玉尺："徒弟，枯荣木能感应魔气最浓处，让它指路。"
姜檀解开青玉盆束缚，枯荣木苗根系如活蛇般扎入地缝。刹那间，众人脑海中浮现出地下脉络——朱红楼正下方竟藏着蛛网般的甬道，中心处一团污浊血光正吞噬着数百缕微弱灵息。
"是血祭大阵！"魏弗届脸色煞白，"他们在用活人喂养..."
石磐的重剑突然嗡鸣示警。二十丈外的茶楼二层，三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正张弓搭箭，箭镞淬着熟悉的暗红——与林昭雪曾经用过的血符同源！
毒箭破空时，春画甩出的藤蔓在众人头顶结成绿网。箭矢穿透藤蔓后速度骤减，被管御的剑气搅成碎片。
"带路的公子哥不见了。"张剑初捏碎一张遁地符，原先林皓站立处只剩几片金色孔雀翎，"我们被当枪使了！"
"兵分两路。"魏弗届的金针在空中排成卦象，"姜檀与春画从地下藤脉走，其余人正面佯攻。"
石磐暴喝一声，玄铁重剑插入地面三寸。以剑身为圆心，蛛网般的裂痕向朱红楼方向蔓延，震碎了沿路暗桩的藏身瓦缸。四个面具人咳血跌出，其中一人面具脱落——竟是本该在思过崖的林昭雪心腹！
"果然丹霞峰也掺和了。"管御的青霜剑抵住那人咽喉，"说！你们..."
话音未落，刺客天灵盖突然爆开黑血。沈稚宁的赤玉尺及时展开屏障，仍有两滴腐血溅到石磐剑柄。精铁打造的剑锷瞬间被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灭口禁制。"沈稚宁冷笑，"看来牵扯到不得了的大人物呢。"
姜檀与春画沿枯荣木指引，从醉仙楼酒窖潜入地下河。春画的藤蔓在潮湿的岩壁上开出荧光小花，照亮了水道中漂浮的诡异物件——缠着头发的木偶、浸血的铜钱、还有半截刻着"霓裳"二字的朱漆木牌。
"这些是...傀儡的残肢？"姜檀用符纸挑起木牌，背面赫然刻着生辰八字，"活人炼制的替身傀儡！"
枯荣木突然剧烈摇摆。前方水流变得粘稠猩红，岩缝里渗出油脂状物质。春画突然拽住姜檀："别碰岩壁！那是...人脂。"
转过隘口，骇人景象撞入眼帘——百具琉璃棺悬在洞顶，每具棺中都蜷缩着少女躯体，脐带般的红绳将她们与中央血池相连。池边站着个华服女子，正将一勺金粉倒入池中。血水遇金沸腾，蒸腾出的雾气被悬棺吸收，少女们随即发出梦呓般的呻吟。
"霓裳阁主好手段。"姜檀握紧符箓现身，"用太阴炼形术保持肉身不腐，再以活人精血养颜？"
华服女子回眸一笑，脸上金粉簌簌掉落，露出下方腐烂的皮肉："小道友既认得古法，不如也来当我的'衣裳'？"她手腕一翻，血池中升起十二个无面傀儡，关节处皆嵌着与林皓相同的孔雀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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