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着的仙风道骨也浩然无存，他感到有滚烫的岩浆在颅腔内奔涌——那些沉寂百年的法术剑法突然全部活了过来，在脑沟回里跳着疯狂的踢踏舞。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噼啪作响的静电，每一粒细胞都在尖叫："就是这孩子！就是现在！"
某种近乎宗教性的战栗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恍惚看见自己毕生研究的剑修，正在这个学生的瞳孔里坍缩成一颗璀璨的奇点。
他颤颤抖抖的对姜檀说道，“姑娘，我是浮云阁剑峰峰主，也是浮云阁二长老 ，姑娘，你可愿拜录我门前！”
少女眼帘半垂，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既不显倨傲，亦无半分怯色。眸色清透如寒潭静水，倒映着老者袍角暗绣的云纹，却未掀起一丝波澜。
唇角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那是种令人心惊的从容，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跺跺脚就能让修真界震颤的巨擘，而只是位寻常的引路人。
“我愿意。”少女清冽的声音响起，扣动了老者的心弦。
“好，好，好，”老者开怀大笑起来。
随即拿出一块灵石牌，还未把姜檀的名字刻上，便被姜檀打断，“等等，好戏开始了噢！”
话音未落，一声爆炸声从老者身上传来，与此同时，姜檀足尖轻点，衣袂翩然，如蝶影倒掠般灵巧后跃，倏忽间已退至三丈开外。
只见那老者踉跄跌出浓烟，半边残甲焦黑剥落，露出的血肉翻卷可怖，却仍扯出狰狞冷笑："倒是小瞧了你……"话音未落，指缝间幽蓝毒针已淬着血光激射而出。
她足尖点地后撤，素手翻飞间一道朱砂符箓凌空燃起，"破！"随着清叱炸开金色光盾，毒针撞上瞬间熔成铁水，蒸气中她双指并拢，第二道雷符已挟着紫电劈向敌人眉心。
紫雷贯颅的刹那，他浑身剧颤如遭千钧重锤，七窍迸出黑血。却在跪倒时突然狞笑，爆开的黑袍里飞出万千毒蝗，裹着腐蚀妖气遮天蔽日扑来——原来早将本体炼成了蛊巢！
雷光散去时，那张焦黑的面具骤然龟裂，露出张素净如雪的陌生女子面容。她垂眸轻笑，指尖抚过自己光洁的脸颊："这具皮囊…你可还认得？"声音竟与姜檀幼时惨死的奶娘一模一样。
姜檀瞳孔骤缩，指尖的符箓猛地一颤。她喉头滚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可能。"可那熟悉的眼波流转，分明是奶娘惯有的小动作——当年亲手收敛的焦尸，竟在仇敌皮下对她微笑。
她指节发白地攥紧符纸，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装神弄鬼。"话音未落突然甩出三张烟雾符，在爆开的青烟中咬破舌尖血祭遁地术——奶娘当年亲授的保命秘法，此刻成了最辛辣的讽刺。
她忽然顿住脚步，望着指尖未干的血迹低笑出声："原来如此。"抬手便将最后一张雷符拍向自己天灵盖——既然杀不死幻境里的"师姐"，那便杀死沉溺幻境的自己。电光贯顶时，整个世界如琉璃般碎裂。
电光消散后，她坠入一片虚无的纯白空间，足下涟漪荡漾如水面。远处传来熟悉的轻笑："傻丫头，你以为...幻境只有一层么？"那声音忽远忽近，仿佛从她自己的胸腔里发出。
纯白空间突然扭曲，浮现出两道熟悉的身影——
"哟，这不是咱们的大符师吗？"吊儿郎当的少年搓着手指，腰间钱袋叮当响，"要指路？得加钱。"
一旁抱剑的少女冷哼："闭嘴。"却默默将火折子抛给姜檀，指尖相触时用力捏了捏她掌心。
姜檀眼中寒光一闪，符箓瞬间燃起："破！"
烈焰直扑二人面门，少年怪叫着翻滚躲开："你疯——"话音未落，少女的剑锋已挑破他喉咙，鲜血喷溅时竟化作黑雾——果然都是幻象。
"犹豫就会败北。"少女的剑尖滴着血，忽然对姜檀歪头一笑，"这可是你教我的。"
她眸中寒芒如刃，手中符箓接连祭出，不管少年如何哀嚎求饶，少女如何讥讽冷笑，都毫不迟疑地轰杀。雷火交织间，两个幻象终于崩解成黑雾，却在消散前发出重叠的尖笑："你逃不掉的……我们本就是你！"
姜檀抹去颊边血渍，冷然踏过灰烬："聒噪。"
她不知厮杀了多久，符箓耗尽、袖口染血，最终踏入一片寂静水域。脚下涟漪荡开，倒映出无数个满身血污的自己。
水底突然浮起奶娘腐烂的脸："你猜……这次是不是幻境？"声音未落，整片水域突然沸腾起无数惨白手臂。
她站在水域中央，惨白手臂如锁链缠上四肢。奶娘的幻影贴耳低语："承认吧，你永远困在这里了……"
姜檀忽然轻笑，染血的指尖捏碎最后一张符——却是当年与奶娘初学时画的平安符。碎符迸发金光，所有幻象在惨叫中融化。原来破局之法，从来不是杀戮。
天光刺破黑暗的瞬间，她踉跄跌回现实，掌心还攥着半截焦黑的平安符。晨露从鬓角滚落，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原来血色长夜，不过弹指一挥间。
熹微晨光中，那对熟悉的背影正在溪边争吵。
"都怪你贪财买假地图！"少女剑鞘狠狠戳少年腰眼。
"嘶——分赃时你怎么不嫌钱脏？"他龇牙咧嘴去抢她腰间酒葫芦。
沾着露水的蛛网突然落在他们中间，两人瞬间噤声，同时转头看向林间踉跄走来的血衣身影。少女的剑哐当落地。
"怎么弄成这样？！"少女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女主，扯下自己的外衫裹住她血迹斑斑的手臂，指尖却在微微发抖。
少年咬牙摸出压箱底的保命金丹："三、三百两……记账上！"声音却带着哽咽，金珠子啪嗒掉进她染血的掌心。
少女用剑鞘挑起女主腰间空荡荡的符囊，冷笑："我们在幻境里炸了阵眼才脱身——某些人非要单打独斗。"
少年数着钱袋里新长的霉斑哀叹："早知道跟你组队了！这破幻境吞了我三枚铜板……"突然被少女踹进溪里。
溅起的水珠映着朝阳，姜檀这才发现他们袖口都有灼烧的雷符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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