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击长空，而后回返，似是玩尽兴了，回到主人肩上。
翅膀在落到肩头的前一刻收起，带起来的风还是吹乱了那垂到腰间的银发。
从山崖上往山涧村内看去，美丽的小山村依山傍水，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给人神清气爽的感觉。
但今日的山涧村及其安静，只听见几声蛐蛐在叫，所有人聚在一起，团团包围住一间茅草屋。
只见刚被擦拭干净的青年，浑身上下全是伤口，有刀砍的，剑刺的，不易察觉的针扎的，鞭子抽的，最严重的还是数那根擦心而过的箭。
血流不止的身体，肿胀的右眼，被剪的参差不齐的黑发，修长的指缝中几个血淋淋的伤口，脸上见骨的血肉……
见到这一幕的人眼睛不自觉的瞪大，身体微微颤抖，想上前却不敢碰他，想叫醒他却不知说什么。想让他休息，却怕他就此睡过去；所有人不知所措。
就连刚刚一点点为凌祉清洗的程婶子和袁大叔在见到全身伤口的人时，也呆住了……
言言慢慢向前，伸手在他旁边晃着，却不知道该碰哪里。
凌祉似是察觉到什么，缓缓睁开左眼，看见一旁的人，他回来了。
再看到不知所措的言言后，扯着嘴角伸手摸着她的头，尽量将嘶哑的声音听起来柔和，“言言不怕，带着小朋友们出去，乖。”
感受到熟悉的触碰，还有一贯柔和的语气，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奄奄一息的人真的是他们的凌祉……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风光霁月的儿郎……
程嫂子再也受不了，捂着嘴面向墙壁，悄悄落泪。袁大叔眉头紧皱，言言和身后的伙伴们已经泣不成声……
袁大叔知道，这孩子迟早会回来，却不曾想，是顶着满身的伤回来的……
凌祉哑着嗓子，缓缓说道：“若是有人找我，告诉他，我从未回来过……咳……咳咳咳”很显然，他的嗓子也未能幸免……
“好……”袁大叔最为沉着。而后将所有人一并赶了出去，看着满身伤痕的亲人总归是不好受的，原本还打算留下的程嫂子也被袁大叔一并推出了屋子。
门外一群人心急如焚，但怕吵到据说受伤的人也只能干着急……此时看到所有人都出来了，村长便代表问道：“他怎么样了？”
但看着抽抽嗒嗒的孩子们……恐怕情况不乐观，又看到程梅以泪洗面的样子……所有人都知道这次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管是刚出来的，还是门外等着的，所有人都没有出声，似乎是及其训练有素……
袁弘善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村长，若有人来找，就说，他从未回来……”而后眼神一变“若要硬闯，格杀勿论。”
就是不说明现在凌祉的情况，八成也能猜到。村长听他压低声音的后面那句话，点了点头“好。”
村长点了几个人便往峡口走去，一群孩子也抹干净眼泪，跟了上去。
袁弘善低声对程梅说“你带几个人上山采药……注意安全。”
程梅深吸一口气，无声中走向最危险的那片区域，看到那方向，以自身情况为基础，自发跟随上去了几个人。
“先烧水，其他人这两天打起精神来……”一村只有二百来口村民，出去刚刚零零散散跟去的十几人，剩下的都清楚自己的情况，要么残的残，要么体弱的体弱，再不然就是身上旧伤不适合夜晚出行。“留下几个医术精湛的烧水，换药；其他人回去休息。”
“那他……”忽然有人出声问道……虽说带着冷冰冰的语气，却也蹙眉，夹杂着他未曾发现的关切。
这人是凌祉领回来的一队人中的小头目，袁弘善见他一改对凌祉的常态，虽然不知道凌祉带他们回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似乎对凌祉有很大的敌意，村中人大多不喜这队人马对凌祉的态度，但也没有排斥过。便忍不住逗他，沉声道“很严重，估计活不过今晚……”
“什么？”关七惊呼，其他人也忍不住……眼看情况要失控……
老袁点了点他的额头“逗你呢。”
关七睁大眼睛，但还是松了口气。“他到底怎么样？”
其他人也乱糟糟的发问“他怎么样了？”老袁不是幽默的人，所有人都知道他很严肃，他这次的行为却有些反常。
“老袁，还需要什么？”
“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
虽然七嘴八舌，但是依旧压着声音问着。
“吱呀！”原本低声且乱七八糟的询问戛然而止。
只见凌祉身披一件黑色袍子，身上的伤口遮得七七八八，但脸上的伤口确是遮不住的，一阵晚风吹过，生疼。
袁弘善没说话，跟门口的人一起看向他。那些跟去帮忙的人不需要言明，但剩下的他们这些人不一样，他们需要一颗定心丸……
一只眼肿胀的睁不开，头上堪堪将戴着个帽子，只露个脖子和脸……
“你……”看着他站出来，许多人安心了不少。也没有人推攘着要上前争这一丝无用的关心，他还活着，虽然脸上只左眼看起来还算正常，脖子上都带鞭痕……但他开了这个门，就说明，他们的凌祉还在。
又一阵风吹来，凌祉压着哑着的嗓音说“这是想我了吗？我这刚回来，大晚上的就聚在这，各位回去休息吧。”他说的很慢，他没有说无碍，他让他们回去，他们听着那有说服力的语调看着没什么说服力的脸……便沉默得回去了。
多说无益。
袁弘善不敢碰他，但又惦记着他腿脚上的伤，还是伸出来手给他些依靠，但凌祉没有靠上去，只是慢慢的走进去，躺了回去。
剩下自发留下的几人医术都略有造诣，前前后后为他止血，清洗，检查伤口，清理体内毒素……他瘦了，也遭了很多罪，但没喊过一句疼。
等真的为他清理干净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早晨，在场的所有人来来回回忙的昏头转向……
言言和小伙伴们带着饭盒来看他们……
看着几位没见施展过医术的村民累的趴着休息，有的还在为他磨药，有的则出去采药还没回来……
阮灯灯将饭盒放桌子上，见袁弘善还在忙里忙外，便说道“袁大叔，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群皮孩子这次没人吵嚷，只乖乖在门口等着。
“现在已经没什么大事了，让他多休息休息就行了。”
一个驱毒的似是少年，手上还拿着一个装着蛊虫的盒子……飘到二人身边，他皮肤很白，所以一晚上熬出来的黑眼圈及其显眼……“他能有什么事……”
“但是看起来很严重啊，肯定很疼的…你…”言言着急道。但被身后一个大点的孩子按住肩膀，只能忍下马上要飙出来骂人的脏话……
黑眼圈张嘴“哈哈哈……”没有半分笑意，也不带嘲讽，似是在陈述一个悲痛的事实。“昨天人散了他就自个服了麻药……”
“……”
“……”
不愧是凌祉哥哥……学到了。
别人折腾半死……虽然伤在他身，但累在他们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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