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实在无法将面前这个邪恶的男人,与自己共事多年的长官联系在一起,连多说一句都觉得晦气的程度。
一个多月前,他风尘仆仆地赶到谢尔特,却被告知荧因过劳已陷入昏睡多日,可作为她的下属兼多年私人医生,白术很清楚不在药物和催眠的干预下,荧能自然入眠的概率有多低,他没有接受古堡主人的说法,一语道破其中可疑之处,“比起她在都城时的超负荷工作,谢尔特的日常事务根本不值得一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身体了,阁下,你在说谎!”
“是吗?”对方闻言冷笑了一声,轻飘飘地提议道:“既然如此,那还是让你留下来比较好。”
说完便不由分说将他关进了密室。
白术:“……”
真是…刚逃离都城那个牢笼,转头又进入了另一个火坑。
而对于这座古堡的主人,白术知道得最多的,便是由人工智能筛选汇总出来的基因数据,以及那些用数字计算出来的生理指征,它们在白术脑中,共同构建出一个命不久矣的病弱之人,和他后来所见,脸上始终挂着诡异微笑,轻而易举就将他拖拽至密室的可怕男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存在。
这世界总是充满谎言,哪怕看似真理的答案,也不过是用来掩盖事实的伪装。
白术捂着嘴低咳,将面前的文献往前翻了几下,夜雨停歇,刺目的阳光自墙体外钻进密室,在桌子上落下几块耀眼的亮斑,而厚厚的文献被对称摊放,露出一个隐藏在纸页中的凹槽,里面赫然藏着一台未被开启的通讯器。
原本带在身上的通讯器,早已被空拿走,这一个是白术置备的替代品,一直藏在书中以防万一,他打开通讯器开关,很快一条青色小蛇便出现在屏幕中央,它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脑袋沉沉地拉拢在盘成几圈的身体上,安静得如同死物一般。
白术试着唤了声:“长生?”
和之前很多次一样,屏幕里的小蛇没有任何反应。
白术等了很久,最后默默将通讯器放回凹槽,自从几个月前,长生“无意中”在联盟数据库获取到某项权限,很多事情便开始向诡异的方向发展,例如突如其来的安全事故,受此牵连而被迫离职的荧,以及后来被限制进入项目核心的自己,而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陪伴他多年的医疗型人工智能,也突然间陷入瘫痪。
对此,他曾考虑过感染病毒的可能性,只是作为高阶型人工智能,长生已具备相当程度的自我意识,普通病毒根本影响不了它,想来想去,也只有当初在联盟数据库中获取的那部分数据最为可疑了。
病毒介导基因转移——一种相当常见的转基因研究,却因为实验者过于违反世俗人伦实验目的而被联合绞杀,当初白术将资料交给荧时,并没有觉察到什么问题,直到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他才终于循着怀疑去探究这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
可他到底不是长生,在整合数据方面可谓毫无头绪,唯一觉得蹊跷的也就是十几年前,联合政府成立之初,对此类实验室不同寻常的打击力度而已。
而就在他思考这其中异常时,密室的门却突然嗡响着打开了,一个佝偻的身影颤巍巍地走进来,他手里端着托盘,边走边大声抱怨:“自从那群年轻人都被赶走以后,我这把老骨头都找不到人帮忙了。”
白术看着来人,脸上露出微笑,“麻烦您了,老人家。”
而年迈的管家向他摇头,将托盘里的牛奶和面包依次放到他的面前,“别客气,先生,要是您愿意的话,以后还请去楼下餐厅用餐,也省得我跑一趟。”
里德说完拿着托盘,又颤巍巍地走了,只不过这一次离开时,他并未将密室大门阖上,白术愣愣地看着外面暗沉的走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可以出去了?
他慢慢起身走出密室,被关了这么久,突然间重获自由,居然有种不习惯的感觉,他循着记忆在走廊上行走,然后站定在某扇熟悉的门前,轻轻一推,便见他挂念许久的长官,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正低头翻阅着什么,待抬头看清来人后,脸上浮现出惊喜,“白术?”
耀眼的阳光自窗外大片涌入,落在荧身上,仿若一层绒光笼罩,白术愣愣地看着她,说:“好久不见,长官。”
“的确好久不见了。”荧笑着看他,“空说你昨晚刚到谢尔特,现在还在休息,我本以为要等到下午才能见得到你。”
她视线在白术身上转了一圈,有些奇怪地道:“可是…你怎么看起来一副刚熬完夜的样子?”
“是吗?”
白术笑了笑,知道荧说得委婉,被关了一个多月,都已经不能用蓬头垢后来形容了,这里的主人行事乖戾至极,根本不顾他的死活,别说提供清洁条件,有时连基本的生存保障都很难做到。
当然,这些暂时还不能让荧知道,于是白术避重就轻地向她解释:“或许是路上太累了吧!毕竟这一路舟车劳顿,我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接着忍不住低头咳了几下,所谓医者不自医,享誉整个大陆的基因学专家,本身却是赢弱不堪,经不起太过劳累,而荧和他共事多年,自然非常清楚,她从茶壶里斟了杯红茶放到白术面前,说:“既然已经离开都城了,你完全可以好好放个假,不用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
可白术却不赞成地摇头,“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就是你,长官,别忘了当初在都城时,你可是熬走了那维莱特那个工作狂,才如愿坐上执行长官的位子。”
在不顾惜自己身体这一点上,根本没有人能比得过荧,她可以接连半个月不眠不休,对待工作有种近乎病态的执着,可荧一直觉得是自己身体无法入眠的缘故,导致她只能用工作来填补这部分时间,直到最后白术实在看不下去,只得借助一些医疗手段,强行终止她的一切活动。
可即便由外部干预,也只能让荧短暂进入睡眠,而谢尔特主人所谓的昏睡多日,根本就是谎言。
白术盯着面前的红茶,目光沉了沉,而荧则半开玩笑地向他纠正:“这里是谢尔特,不是都城,长官这个称呼也是时候放弃了。”
“哪有那么容易放弃……”
白术苦笑着接了一句,听起来像是话里有话,荧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有继续追问,她始终温和地笑着,起身朝门外走了几步,“走吧!我去给你安排新的住处,谢尔特虽然年代久远,但胜在环境清幽,感谢前段时间执法队的辛勤付出,让我在这里的日子轻松不少,里德直到今天早上都还在怀念他们。”
荧边走边说,最后将白术领到古堡四楼的某个房间,按照她的意思,之前白术居住的地方,原本是已经失踪的执法者查耶维奇的房间,多少让人有点膈应,并且那个位置或许还有触动古堡机关的风险,相较之下四楼的房间则更安全一些,而且靠近书房,谢尔特的丰富藏书最适合分享给白术这种学术分子了。
“先好好休息吧!待会儿我会拜托里德将午餐送到房间。”
荧安排完一切,笑着和白术告别,却在关上门的那一瞬,慢慢淡去笑容,回想刚才白术在自己面前低迷的样子,作为与他共事多年的上级,荧很轻易就能觉察到白术的异常之处。
他似乎被什么限制着,明明一身狼狈,却始终回避不言。
最近谢尔特发生了太多事,先是执法者被杀,接着又是查耶维奇失踪,现在就连前来探望自己的白术,也隐隐一副有所隐瞒的态度,荧想起自己离开都城前的那段日子,便是这种事事脱离掌控的感觉,真的让人非常讨厌。
她边想边走到楼下,准备去厨房安排今天的伙食,这时原本在花园照料花草的里德,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神色着急地看着荧,连动作都比平时敏捷了不少,“小姐,蒙德西风局的人来了。”
“西风局?”荧有些惊讶,“是执法队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可里德却摇头,“您去了就知道了。”
荧满腹狐疑地走进会客厅,不出意外地看见了西风局那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坐在沙发上,而对面则是此刻本该躺在自己房间休息的空,见她进来,满目忧虑:“荧…”
那如同审讯现场一般的气氛,让荧眉心一跳,她笑着问:“这是在做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有关案件的一些细节,想向谢尔特的主人确认一下。”
说话的是分管这一带区域治安官凯亚,他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比荧更加擅长虚与委蛇,越是态度平和,就越是不能掉以轻心,于是荧在空身旁坐下,继续问:“那确认的结果如何?”
“还不错。”
凯亚继续回以微笑,以一种心情不错的说话方式对荧说:“至少已经可以确认,您的哥哥,也就是这座古堡的主人,起码要为两起命案和十四起失踪案承担起相应的刑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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