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凯亚的话,荧的表情也不见任何变化,那浅浅的微笑,如同焊在脸上的面具,遮盖住此刻心中滔天的怒意。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她说。
“这很难理解吗?”
凯亚又露出那种夸张的表情,“根据多方调查显示,您的哥哥涉嫌杀害两名联盟执法队成员——古尔德和查耶维奇,而且过去蒙德地区发生的十四起失踪案也很有可能与他有关。”
“查耶维奇?”荧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么说,你们最后找到的,是他的尸体?”
她想起今天早上醒来时,空告诉她谢尔特那起命案调查的最新进展,说有人找到了证据,证明那名执法者的死与查耶维奇有关,只是当负责案件的治安官准备对其进行传唤时,却发现他早已从谢尔特消失,于是更加坐实了是他作案的可能性,至少按照空的意思,治安队一直在往这个方向怀疑。
可仅仅只隔了几个小时,事情又似乎有了新的变化。
凯亚笑容不变地道:“没错,继谢尔特发生命案后,我们又在湖底找到了查耶维奇的尸体,并且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杀害他凶手,现在就坐在您身边。”
“你开玩笑吧?”
“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
凯亚故作疑惑地看着荧,而荧只觉得好笑,“证据呢?你要如何证明一个连独自行动都难以做到的病人,去完成你所说的那些罪行?”
“看样子您似乎不太相信?”
“你觉得我应该相信?”荧有种被荒谬冲击的可笑感,“你怎么不让我相信他其实是在装病?”
空:“……”
凯亚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视线往她身旁微微偏了一下,而同行的下属阿拉米则将一叠包裹在塑料薄膜里的信件,放在了沙发前的矮桌上。
“我理解您的怀疑,荧小姐,可办案讲究的是规则,所以我们不会空口无凭地胡乱指控。”
他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对兄妹,向他们示意摆在面前的那些证据,“这些信是我们从查耶维奇在都城的住处搜出来的,里面大概是一些关于违禁药品的使用和销售往来记录,而与他通信的人,就是这座古堡的主人……”
最后一句尾音被刻意拖动,荧慢慢淡去脸上的笑容,缓缓开口:“空…?”
“没错。”凯亚满意地点头,“他们其实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而且从这些信件的内容来看,两人甚至还因为…某些问题有过不小的争执,足够让人怀疑他对查耶维奇产生过杀意。”
他说得很随意,就好像此刻谈论的,只是偶尔在酒馆里闲聊时的趣闻轶事,荒谬而又怪异,荧此时已快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凯亚先生,我没空陪你玩这种胡乱猜测漏洞百出的推理游戏,我想你应该明白,无论空和查耶维奇之间是否存在过节,以他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做到去杀死一名训练有素的执法者。”
可凯亚却轻飘飘地反驳:“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
他脸上始终挂着恼人的笑,隐隐一副紧咬不放的态度,荧心里闪过一丝怀疑,突然觉得事情或许不像眼前看到的那样简单。
一直以来,针对帕劳斯一族的特殊决策机制,令辖区治安官根本无法对谢尔特启用执法权限,可若能证明空的确存在违法行为,那么西风局能够干涉的,自然就不止谢尔特这处古旧之所了。
看来对方目的,根本就不是查案,而是借用查案之名,来获取对谢尔特的执法权限。
荧目光沉了沉,“也就是说,无论如何空都会与命案有关,对吗?”
她视线垂落在那些被对方称之为证据的信件上,卷密的睫毛遮掩住眼中情绪,凯亚笑了笑没有回应,沉默地看她伸手去碰桌上的信件,却最后不出所料地被空阻止。
“不要看,荧。”他握住荧的手,眉目间的愁云就像谢尔特接连不断的大雨,“他说的没错,查耶维奇和我,的确已经认识很久了。”
凯亚看着空,脸上笑意更浓,看来这场对峙远比他预想的顺利。
西风局与谢尔特之间已僵持数年,从最开始的失踪,到后来的这两起谋杀,无一不变成了悬案,而受制于那套特殊的决策机制,尽管有很多线索都曾指向这座古堡的主人,但最后都被他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嫌疑。
病弱是一切罪恶的保护色,直到今天,凯亚才终于看到一丝突破的可能性,而桌子上的那些信,是一个诱饵,让一向无懈可击的敌人,终于露出了他的弱点。
而弱点之下,凯亚根本不用费心,对方就已经轻易承认了。
凯亚的视线在荧身上停留了很久,最后慢悠悠起身,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说:“既然谢尔特的主人有谋杀嫌疑,根据蒙德宪法,接下来有关谢尔特的一切都将由治安队暂为接管,毕竟说到底,这些信也只能证明空具备杀人动机而已,至于确切的作案方式,就交给治安队来慢慢调查吧!”
他三言两语概括了谢尔特的未来,而荧愣愣地看着空,直到凯亚带人离开也未有任何反应,诺大的会客厅被沉默填斥,仿佛跌入深渊一般,令人浑身冰冷。
空神色慌乱地开口:“荧,查耶维奇和我,我可以解释……”
“我知道。”
荧凉凉地打断他,“要不是之前有过什么,你和查耶维奇也不会一见面就将对方揍成那个样子。”
就像刚来谢尔特那天,荧对空所说的那样,比起执法者以及他所背靠的联盟,她更在意的,是与她同属一个家族的血亲,这是一种利益上的选择,哪怕空真的将查耶维奇杀死,为了家族,荧也只会不动声色地替他掩藏所有真相。
可刚才凯亚亮出证据,还不等她有所应对,空便一口承认了指控,仿佛比起身陷命案,那些信里的内容更让他感到害怕。
“你好像很害怕我看到那些信?”
荧慢慢凑近空,看他冷白的面容,因为紧张而浮现淡淡的粉色,而空抿了抿嘴唇,在荧意味不明的注视下,一点一点被迫后仰,带着躲避的意味,直到荧的身体几乎覆在他身上,温软的触感像是一道枷锁,将他困在沙发上难以动弹。
“也好,不让我看,那我就去查,看看那个治安官究竟在用什么威胁你。”
荧伸手轻轻抚摸空的脸颊,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既有温柔又有试探,“哥哥,你可不能骗我。”
毕竟由血脉连系的情感,或许比普通人难以割断,却也会放大任何一种伤害与背叛,而更具毁灭性。
空眸光闪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空气中传来几声低咳,惊扰了此刻有些微妙的气氛,荧立即面色如常地起身,转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白术,仿佛刚才她与空之间的举动根本不曾存在过一样。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白术充满歉意地看着两人,琥珀色的眼睛划过一丝幽深,荧笑了笑,“怎么会?哥哥累了,我正要送他回房间休息。”
她握住空的手,拉着他从沙发上起来,像往常那样扶着他往外走,而白术笑着回应:“那我在这里等你。”
空状似无意地看了他一眼,可白术却置若罔闻般继续道:“璃玥那边送来消息,说想知道我的确切行程,好安排人来接应,所以我想在离开之前,和你单独聊聊。”
荧愣了愣,“你要走了?”
“毕竟已耽搁了不少时间。”白术目光从荧脸上划过,落在她与空交握的手上,“再不走,联盟那边也该怀疑了。”
荧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你等我一下。”
自从潘泽尔事件发生以后,荧和她身边之人的一切活动都被严格管控,白术离开都城也被要求报备细致的行程安排,所以在联盟的监视下,他不可能在谢尔特停留太久,更何况还是与当初被舆论裹挟的前任联盟执行官接触。
荧牵着空往二楼房间走,边走边感叹说:“好不容易送走联盟,现在又招惹上西风局,有时真觉得自己像个祸害一样。”
“你怎么会这么想?”空惊讶地垂眸。
“难道不是吗?”
荧看着前方,楼梯上方的落地窗外阳光灿烂,将古堡内的阴沉与幽暗稍稍驱散,荧抬头看向空的眼睛,语气也染上了一点无奈,“要不是我非要来谢尔特,他们也不会紧追到此,将这里搞得鸡犬不宁了。”
她已认定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是针对自己而来的动作,目的就是要让她永远活在联盟的视线之内,一举一动皆不得安宁与自由,有时候荧会觉得,联盟那帮人对自己的敌意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强烈,与其说忌惮,倒不如说是恐惧。
他们一直在恐惧一种无法掌控的,可能会因她而起的事物。
可那究竟是什么,荧并不清楚,她叹息着握紧空的手,说:“所以我想,我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这样他们就不会时时刻刻盯着谢尔特,盯着你了。”
空脚步停了下来,“你要走?”
或许是这个消息让人猝不及防,空下意识指尖一紧,勒得荧掌心微微泛疼,她再次叹息,安抚一般地拥住她的哥哥,“只要我离开这里,谢尔特就能恢复之前的平静,而你也不用再面对那些本就与你无关的祸端。”
可空摇了摇头,坚持道:“西风局的事和你没关系。”
“你不懂,空。”
荧虚靠在空胸前,听这具躯体的心脏无力地跳动,它脆弱得经不起任何伤害,就像这座垂老的城堡经不起任何风浪一样。
“还记得我被革职的原因吗?因为我主导的实验室发生病毒泄露,从而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人员伤亡,我作为负责人必须对此负责,可事实上,这起安全事故根本不足以让联盟的最高执行官引咎辞职,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所以他们给我准备了新的罪名——故意泄漏潘泽尔实验样本。”
如此一来,事件的危险等级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荧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本来打算带你一起走的,可刚才西风局的人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其实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与他们抗衡,自然也就无法保护你的安全,所以我只能选择逃避,至少没有我在你周围,你可以少很多麻烦。”
荧已经做好了决定,空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劝她,于是两人手牵着手,再次往房间里走,等照顾空在床上躺下以后,荧便下楼去和白术告别,顺便和他商量自己新的去处。
而空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他痛苦地蜷缩着,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口中涌出鲜血,将眼前一切染上刺目的猩红,这时候他本该去寻找被荧放置在床头的抑制蛋白,从而阻止身体继续发生变化,可他却没有,如同受虐一般任凭那些不属于人类的利爪和尖牙从身体里破蛹而出,最后将他彻底淹没。
“想走?”可怖的兽体笼罩着危险的气息,空满脸讽刺地笑了笑,“怎么可能?”
再等一等,这俩其实都想做上面那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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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西风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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