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脏了?
乌月九呆呆收回手,不知道将这折扇作何处理:“啊,那我,我擦一下再还给你?”
路拾余只瞥了她一眼,迈步便走,路过那富商王大人的身体,抬脚便踹,踹得两窍出血,末了,还嫌脏,脚底在其衣裳上碾过几脚。
乌月九乖乖跟上,只听得路拾余声色冷淡:“手下留情了些,这等贱人,合该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哦哦。”不知作何反应,她只好应几声,心说自己本来就是个小村姑,哪晓得外面这弯弯绕绕。
更遑论,若不是为自保,她可不会做这些事情。她可是随父亲一同悬壶济世的好郎中。
这富商王大人,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强抢民女的事一件没少干,更甚者,连已出嫁的妇女都不放过。
但他隐瞒身份在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乌月九将人伤了去,分明是添了麻烦事,路拾余倒也没说什么,只回头朝哪处一瞥,复又行路去寻被囚的假世子。
他们二人一路走得极快,路上倒也没再碰见什么人,顺畅地便来到了县主“囚”世子的院子。
这院子方位偏西,又布满草树,一日十二时辰无一刻能见着太阳光,又阴又冷,透着诡谲阴森之气。
院墙高,周围又无可攀登之物,困在其中更是出不来。路拾余站在门口,头也不回地朝乌月九伸出手,乌月九便乖乖将怀里的钥匙递上。
那串钥匙多而繁重,瞧不出差别,路拾余偏偏一抖,便知晓哪个是解锁的,他利落地往锁孔里一插,锁应声而掉,坠在尘土里。
“吱呀”一声推门而入,尘灰随着抖动掉落,蒙了两人一脸的灰。
路拾余微蹙眉,挥袖继续往前走,乌月九也提步跟上,乖乖在身后关上院门。
他们二人进院子的声响并不刻意掩盖,乌月九猜想这里头兴许是没什么守卫,但县主将“世子”囚在此处,又不设人监守,她到底也没想明白,只好跟着路拾余继续往里走。
等进了屋,她这才大了胆子,问:“为何没守卫?”
路拾余瞥她一眼。
她还穿着舞姬的衣裳,清凉单薄,露出的皮肤白皙细腻,夜风微凉,说话时肩膀还会颤几下。
想来,小玖自一开始,上他的贼船伊始,他从未给予过一份信任,他待人待物皆是以利益称量。
分明他已是将她“卖”了,明晃晃的背叛,她却还是如此,睁着一双明亮的、纯澈的眼睛,像从未受过世间凡尘污染一般。
就这样信任他么?
路拾余收回视线,回身脱下外袍,干净利落地向后扔去,乌月九不明就里地接住,外袍上还带着热意与药涩味。
“脏了。”
又是这两个字。
乌月九瘪了瘪嘴,抱着外袍跟上,小声嘟囔了几句:“脏了脏了,哪都脏了。”
碰过她的手,脏了;碰过她的衣裳,自然也脏了。
“夜里凉,”他走在前头,掀开帷幕,不冷不淡地又添上一句:“穿上吧,不然又得高烧一夜。”
乌月九在后怔愣几瞬,颇有些受宠若惊,这才把还残存着路拾余体温热意的外袍穿上。只是她个子小了些,外袍拖地,又只得抱着下衣摆,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那被囚的假世子,顾桃溪正躺在主卧的榻上。
屋里案桌上,正摆着菜肴,却一口未动。
听见有了声响,他连翻身都懒得:“放那吧,本世子没胃口。”
路拾余也不应他,乌月九倒是停在那菜肴边上,这菜肴色香味俱全,虽已然冷去,也瞧得出味道应是极好。
只是……她摸了摸身上的饰物,无一样能辨毒。
“别想啦,”顾桃溪懒洋洋地翻过身,见是他们两人,也不吃惊,“定是下了什么无色无味的毒药,小玖你也别碰。”
连给“世子”的饭菜都下了毒么……这县主究竟是想做什么。天高皇帝远,便能如此为所欲为了。
……所以偌大一个桃花村,便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葬于火海,所以,她该找谁去报这冤仇,如何去为桃花村无数冤魂鸣声。
“顾大哥……”乌月九收回手,上前几步。
路拾余抬脚便是踹,踹得床榻一阵,顾桃溪忙不迭坐起身,浑然不似刚刚那番不正经,他语调轻浮,活像是喊屈:“哎呀,这是谁呀。”
“这不是我们世子殿下么?”
路拾余眸色淡淡,顾桃溪继续哼道:“不对不对,是我认错人了,世子殿下早被关起来,连饭食都不敢动一口,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快成了活死人啦!”
他替了路拾余这身份多久,见了县主多久,便在此处饿了多久。哦不对,除了县主招待的第一顿饭,他吃得很满足——
但也晕得很满足。
第一顿就给他下足了迷药,带来的侍卫也被关押,他浑身上下能代表世子身份的物证也被人收了去。
又是那句老话,天高皇帝远,他一个被收去所有信物的人,死了也无人知晓。问是世子,只要一问三不知,便能美美脱罪。
只道是有人假冒世子殿下,来此行贿受骗,其他人也不知晓其中真相。
乌月九胃里还翻滚着前不久吃的脏馒头,他们三人里,吃好喝好的,倒真就只有路拾余一人。
“消息打探如何。”
路拾余充耳不闻对方的抱怨,顾桃溪反倒气急了,一拳打在棉花上,被软绵绵地弹回来,对方还一点不在意。
“打探什么消息啊我?我能打探到什么!?”
他一挥袖,恼道:“我刚来就被迷晕,醒了就被关在这!这饭菜也是一口不敢吃,怕下了什么迷药,我饿得快啃木头了,你见我第一句话竟然还是问我消息打探如何!?”
“不如何!”顾桃溪气得跳脚,在路拾余面前嚷道:“我俩认识多久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兄弟?你说你有事要下江南,哥们是不是二话不说就跟来了?”
“你说你要查案,哥们是不是也全力支持了?还以身犯险,当你的替身,替你被关在这儿,不分昼夜,你……”
“桃溪。”
路拾余淡淡叹了声气,顾桃溪这才憋着,不再说话。
“辛苦你了。”
顾桃溪:“……”
他看了眼路拾余,又瞥眼乌月九,这才装作大方地哼哼道:“也不是很辛苦。”
“哎,话说回来,小玖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像个……像个姑娘家似的。”
乌月九裹了裹衣服,也瞥了眼路拾余,“不知道啊,托某人的福。”
顾桃溪自然知道乌月九是女儿身,只是路拾余在场,他也无法问些其他的,只好含糊其辞道:“哦哦,也辛苦你了。”
嗯……乌月九扯出个笑,“确实辛苦。”
三人插科打诨一段,这时间,基本不会有人来监视顾桃溪,但难保县主醒来时,会否察觉不对。
三人协商一阵,路拾余将那钥匙串分为两半,一半搁置在乌月九身上,只是她身上衣服单薄,没有可藏东西的地方,便只好将那钥匙藏在胸口。
路拾余的折扇碰了那富商王大人,他便一直嫌脏,也留在乌月九身上,只是折扇无处能放,只能别在腰间。
她在外头晃荡不了多久,出来的目的便是见顾桃溪,或是路拾余,如今也见到了,得知自己并非真的被“弃”,倒也有了几分别的心思。
她从小随母亲制骨,力气也大些,还懂些穴位,必要时刻能自保。况且,在她同地牢里其他姑娘见过后,更是做不到自己独善其身。
乌月九自然是要想法子救她们出来。
“那怎么行?!”顾桃溪反倒不同意,“小玖长得白白净净的,难保那些人不会……”
潜台词乌月九自然懂,顾大哥是关心她担忧她。
“路拾余,她若是出事了,你纵使有通天的本领,也做不到回溯时间。”
路拾余反而笑了,他眸中暗淡,语气也冷:“出事便出事了吧。”
“算他倒霉,没本事护好自己。”
他总是如此冷心冷情,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分明是他想查案掀翻县主的桌子,如今又怪他人没本事。
乌月九起身便脱下他那件外袍,“出不了事,殿下还是多多关心自己吧。”
“我上了您的贼船,替您做事,您总得是要付出代价交换的。”
她时间紧迫,算算也差不多了。没再跟两人扯皮,出门便原路返回,找到了其他舞姬待的屋子。
顾桃溪唤她不住,又坐回案前,肚子还咕噜咕噜叫得狼狈。
“你说话这么狠做什么?显着你了啊?”
路拾余垂眸不应,他方才将地牢的钥匙给了她,若她聪慧些,自然有法子逃了去,若没法子……那他也用不着这么废物的人,来给他拖后腿。
只是……在那逼仄的角落里,两人肌肤相触,抵足相拥,昏暗的光下,小玖的容貌总叫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人。
一位傻得可爱,烦得恼人,却早已与那千树万树桃花,一同葬身火海的,故人。
良久,路拾余才轻声道:“出不了事。”
既然上了他的贼船,那他必然会想方设法护着,直到船毁他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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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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