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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缠雁

——“杀了他们!给朕杀了他们,朕要他们陪葬!!!”

——“大将军,求求你!”

——“朕要他们死……”

少年从满脸的血浆中睁开两条细缝,月光所及,俨然是不远处的一堆尸体。腐烂血腥的气味儿一股脑儿冲上鼻腔,阵阵的晕眩接踵而至,淌过四肢百骸,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不知何时消散殆尽了。

此刻,寻常人早该哀莫大于心死。

可少年偏偏回光反照般弹跳了一下,又疯狂挥动起胳膊,硬生生扯断了身上缠绕的藤枝,拽着双腿往前踏去。

刚为自己谋得一口喘息的余地,转眼就被一阵诡异的嘶叫喝退了脚步,打眼一瞧,心顿时凉了半截。只见地上黑乎乎,乱麻麻地围来一堆“短虫”,当地的叫法似乎是“短尾蝎蛊”。

三两只自然不足为惧,可这整一群却足以让人头皮发麻,从脚凉到头顶。

少年自知不敌,下意识退后一步,又陡然看到了什么,狠下心,咬牙扯过一旁的长藤,疯了似的狠狠击向地面,边喊边往前走:“来啊!过来!过来!”

满嘴的血腥。

不知是老天开眼还是少年厉鬼般的面庞够唬人,那些短尾蝎蛊竟慢慢退却,露出黑红的林地和一滩蓝血。

少年的手腕脱力地甩了下去,将藤枝扔在了一边,又继续往前。

只差一点了……

寒烟惨淡,雁过留声,林中陡然升起斜雾,伴随一阵拍击翅膀之声,成百上千只状似蝴蝶的生物裹挟着冷风袭来,自烟雾中散发出诡谲的蓝火,一时树林荧光烁烁,漫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若说少年刚是心凉了半截,那此刻便是沉入了湖底,冰凉一片。

那些个斑驳陆离的蓝蝶赏心悦目地盘旋了一阵,竟一组一组搭起伙儿来,群起而攻,飞旋着直冲少年的面门。

他仰头,难过的吸了下鼻子,临了关头,居然还在懊恼平白做了这么些努力。

“阿妈……”

然而在少年倒下的瞬间,地上已成残骸的藤蔓突然动了几下,嵌入灵魂般扭动成麻绳粗,遂从少年腋下穿过,揽腰抱起,配合着枝条将少年里三层外三层缠起来,不计前嫌——裹了个上无片瓦,下无插针。

蓝蝶的狂袭在触到藤蔓的一瞬便安静下来,息事宁人似的,盘飞两圈,愈来愈远。

一场危机竟悄然无息地结束了。

昏迷前,少年看到个残影。

不能称之壮实,而是高挑挺秀,白杨一般。那脚步声属实沉稳,一下一下敲在少年心尖上,敲得他由身到心的震颤。

救我。

那残影往他身前一停,紧接着伸出双臂。

四周抖动的藤蔓警惕地裹挟着少年后退半步,许久才慢慢靠近,终于是敞开枝条来——托孤似的将怀里半大点的孩子举了出去。

“阿妈!”

少年大汗淋漓地从床上跃起,惊得帐外噼里啪啦地飞走一群雁雀,紧接着“咣当”一声,伴随一人的叫骂响道:“咦!亏他仙人了!你叫魂呐?”

许杳佝偻着腰蹲身,捡起掉落的铜碗,又是拍又是吹,结结实实忽略了床榻上少年一双惊恐的眼神。

“唉——”男人乞丐似的粗布麻衣外虚掩着件斗篷,那双皮糙肉厚的大手便从斗篷里伸出来,给少年递上碗热汤,逐长长从鼻底吁出口气。

“叫人瞧过了,伤势唬人得紧,多半都是别人的血,就是不知这儿有没有状况,”边说边指指脑门。“把汤喝了,不疼了就起来。”

少年三分感激七分复杂地望向男人,手上接过碗,不客气地喝了个精光。

“那……你还记得来这儿之前的事儿不?”

少年陡然一个激灵,眼底惊恐又蔓延而上,种种战栗过后突然偃旗息鼓,化成了一片死寂的空白,毫无生气地盘踞在脸上,良久才见他迟顿地摆头。

许杳边移开目光边点着腕间泛着寒意的铁扣。

“嗯,意料之中。”

“你被送到我手里时还高烧不退呢,之前的事……不记得也罢,先养伤吧,别乱想。”许杳一介粗老汉,对着少年洗干净后,那张与此处格格不入的白净脸庞,难得搭不顺话了,眉眼间透着隐晦的同情。

“躺着,我先忙去了——”

少年听着愈远的声音,呆愣地倒回了床上。

帐帘被晚间的风吹起一角,若隐若现着外头的景象。

少年抬眼瞥去,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帐外是偌大一片草地,数个营帐错落在半人高的山丘间,进相结合成一派安然之像,身穿黑甲的高拔“铁人”偶尔来往,经过他身前,被黄昏裹挟着进入一天的尾声之中。

这里是个军营。

少年紧抿双唇,拽住一旁不忘随风飘扬的帐帘,目光躲闪,就生怕那山高的“黑甲”不留意踩在自己身上似的。

“……”

井然有序,仿佛只有他被排除在外。

夜里,林中传来一声长过一声的燕鸣,夹杂着帐中鼾声,此起彼伏,却唯独少年这帐子里多了些杂音。他叮铃哐啷地在漆黑的夜里摸索,哪怕帐里一眼望去穷酸得只剩一件挂衣和墙角生了锈的长枪。

算了……翻不出花来。

转而踏出帐外,少年摸着黑随意找了处山坡往上奔去,打算趁夜离开这军营。当然,去哪儿都好,只要是个能容纳他的地方。

打着发颤的腿跑了一阵,少年停下来回头张望,营地升起的点点星火交连在一起,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呼……呼……”

“喂,夜里看不清路,非不等天亮再出发?”

少年浑身一个激灵,发觉林间树稍上现出人影,远远传来的便是其清亮的喊话,那话音里透露的笑意,像是在打趣他。

内心天人交战了一番,少年终于道:“我,就是出来转转,会回去的。”

树林子里的人噗嗤一声,边笑边踩着劲枝跃下来,打着月光才瞧见,那分明也是个半大的孩子。

少年眼里瞬间就有了底气,瞪圆了眼看他。

葛童觉得好笑,也回瞪他,完全没发觉他们二人都透着股幼稚劲儿,还颇有地里村头那些无所事事的地痞范儿。“你是锦程哥从哪捡回来的玩意儿?吃着军营的供粮还要趁夜偷跑,白眼狼啊!”

少年气得双眼更圆,一抹红晕更是从脖颈蔓到了耳根,简直拿对面这个小流氓没辙,良久才憋出个漠然的表情,身子一斜,想从他身后绕过。

葛童一阵叽叽喳喳,手上片刻不停地捞去,一把便拽住了少年沾染了灰土的后衣领,大喝:“站住!从来没有进了雁北营还能当自个儿家一样,想走就走的规矩。”

少年被唬了下,眼底陡然闪过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厉,阴鸷却悲怆,转瞬间已然发红了眼,抬起拳头便朝那脸挥去。

“哎哟我去!”

葛童清瘦的身影鱼似的游开,旋即扣住那白得发青的细腕,往自己身后一扯,控制了力道朝少年肚子上顶去。这下少年彻底没了辙,“哇”得一声仰倒在地上,好不狼狈,全身上下只有双狼崽似的眼睛特别有骨气的硬着,彰显主人最后一点威风。

“别瞪啦,起来。”

葛童伸出一只良心未泯的援助之手,被少年一把拍开也不恼,转而向他的肩扶去,嘴里神神叨叨说着:“真不得了,你那双眼睛,吓人诶!”

葛童自说自话,走在前面,这会儿似乎并不担心少年逃跑,从怀中变戏法儿般掏出了自个儿的终极法宝——一个分量相当的大白馒头,朝后头道:“走啦,回营里有吃有喝,干嘛不呆着?偏要跑出来受罪……”

少年好不容易从地上站起来,满腔半死不活的愤愤在看到葛童手里的馒头时,顷刻消下去一半,僵硬地跟了上去。

貌不恭心不服,志气全输在了干瘪的肚子上。

少年头一次逃跑就正式宣告败北。

夜深,西面围栏边的营帐支起个不大的木桌,四周点了灯,拉了帷布,桌上可见七零八落地散布着一堆器械,器械后是拖地的衣物,打眼一瞧,就能见许老汉正坐在当中,灰头土脸地往一顶盔甲上上面漆。

葛童老远一见,立马机灵地捂上口鼻,乐得看少年在旁一口馒头吃罢,呛得直咳。

葛童喊话:“许叔,你做这个干什么?锦程哥不是说斩月营新来了好些小兵吗?”

“我乐意!”许杳恶狠狠地板着个脸,嘴上噼里啪啦地催促:“逮来了就让他回帐睡觉,你也别磨蹭,站这儿来帮我绕麻。整天锦程哥锦程哥的……”

葛童悄悄斜了他一眼,把少年往营帐方向一推,“进去洗洗睡吧,别折腾了!”

随后麻溜地跑到许杳身旁,拿过粗长的枪杆。

葛童:“锦程哥啥时候回来呀?”

好,漂亮的无视。

许杳嫌烦:“忙完就回来了,闭嘴干活!”

葛童偏头瞧他,简直捉摸不出这老头哪来那么多火气,不往他身上发泄的时候都往哪儿去了?难不成是顺着他那根根分明的头发丝儿蒸发出去的……

葛童一想到这儿嘴角便一阵抽动,马上要憋不住笑出来,忽觉肚子一痛:“许叔!你干嘛?”

许杳利索地撤回胳膊:“看你马上要犯病了,作个防范。”

“……”

“不想回就过来吧。”许杳头也不抬,只提了提音量,示意少年自己在叫他。

少年在帐内微微溢出的暖光下孤零零地站着,乍有人唤,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仿佛刚刚抱着赴死心态般起夜逃跑的人不是他一样,老实的过分。

葛童顺着看了眼他,又拎起手里的枪杆翻了个个儿,摆出张老成的脸,大口叹气道:“唉——你何必呢,锦程哥人好,跟他混得当然也差不到哪儿去……而且我觉得我长得也不丑啊!又不是厉鬼邪神面庞渗人,躲那么远作甚?”

越说越像那么回事。

少年当然不是一开始就怵他,这不刚吃了拳脚攻夫的亏,有点介意,不敢靠他太近,怕打起来自个儿又吃亏吗。

至于许杳,那背佝偻着,看着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充当营里的医师,现在看来好像是会点器械,但他的特例就在于天生凶相以及一口破铜锣,唬人绰绰有余了。

不过眼下,这两人与白天那些面无表情的“黑大个”相比,已经亲近许多了。

葛童:“锦程哥上月给我带回来的芸豆,我可还珍藏了一兜呢,改天给你尝尝!”

葛童这人身怀“一点就炸,一会就熄”以及“看面相定好坏”两门儿绝技,对上少年正正好,都发挥了效用。某人潇洒大气地朝少年扬扬下巴,转而看向一旁:“说来上上次的竹蜻蜓也不错,可惜没玩几天就坏了,啧啧,果真不如芸豆来的实诚。”

许杳敷衍他,嗯了嗯。

夜将熄时,二人才将一堆破铜烂铁整合起来,一抖一落又有了件崭新的胸甲。

“放那边儿去,明早送到斩月营检修。”

“哦——”

葛童拉长了尾音,瘦小的身子一抖,将黑甲背在肩上,老远看比他的个头还大,一时有些违合喜感。

于是帐下的少年扯了扯嘴角,挤出个僵巴巴的笑来。

“哎!许叔,这是什么?”

葛童卸下黑甲,摸黑一瞧,发现下面还压着几张铁片,灰不溜秋的,简直比他们桌上的那堆更像破铜烂铁。半晌许杳头也不回地扯开嗓道:“送去斩月营给新兵修整,刚送回来的。”

“……怪不得。”

少年站得腿僵,脸上还被风刮得生疼,终于结束了自虐般的“罚站”,跟着一老一小进了帐子。

葛童跟许杳贫嘴了一阵,照样听不进许老头的话,一边嚷嚷着“知道了,下次一定”一边“锦程哥”地叫个不停,闹了半时天才口不对心的将许老人家送回了东边营帐。直到两人躺倒下来,少年才发觉夜里寂静的过分,几里外营帐的呼声都能全须全尾地传到耳朵里。

少年左右琢磨了一阵,空然有了种奇异的心境,一种偌大天地无容身之所,来往人间无亲人故友的悲凉,直直的从心底冒上来,奔涌不停。

叹口气,便觉得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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