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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 2 重逢

“三月二十日,万万站在城堡窗子透进来的阳光里,窗外天好蓝,她的头发长长了一点点。

她的卫衣帽子有点硬。”

隔天早上詹苔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恹恹端着装麦片的盘子站在城堡里。

来自时差的疲惫虽迟但到。

她把盘子放在座位上,蓝色的桌布像晴朗的天。

她若有所觉的抬眼,南椋月一身灰蓝色卫衣,笑着站在她面前,隔着学生流动的人潮和窗玻璃透进来的朝阳,在一众金发碧眼里,她宁静的黑色眼睛沉静而温和,像黑森漆黑的夜空。如同之前无数次在建外的走廊里一般,她微微对着詹苔张开双手。

詹苔鼻子一酸,扑过去被她抱住。

南椋月的发丝落在詹苔耳畔,有些痒痒的,她的手拢在詹苔的背上,带着安抚意味顺着摸了摸。

詹苔说话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哭腔:“你终于来了啊。”

时间匆忙,她们匆匆相拥了一瞬就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哟,南老师的新欢来啦,”一进Daf教室詹苔就听见杨思禾在调侃,那个短发金丝眼镜的女孩。

温和的周林熹接话:“说什么呢明明是旧爱,两个人一见面就抱一起了诶!”

詹苔弱弱开口:“其实我们两个关系没有那么亲密……”

“都抱一起了詹老师,正常朋友会动不动抱一抱吗?”周林熹调笑。

自从知道她会去九年级以后她也被“尊称”为老师了。

詹苔无奈笑笑,没当回事。

不过见面就拥抱的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第一次见到南椋月,是在建康市国际高中的第一节体育课,两个班一起上。

她看见一个扎低马尾的长发女孩,耳后是一抹很纯的蓝。那个女孩没有很出众的脸蛋,但是就是让人移不开眼。她眼睛细长,但是瞳仁很黑,皮肤是浅浅的棕色,她正在笑,笑得眼睛弯弯。

她叫什么呢?詹苔想。

九月初的阳光还是很明媚,詹京墨当时给詹苔介绍她们班的同学时,指着那个长发女生说:“那是南椋月,我们体委,她也是德语零基础进来的,但学得很快,特别有天赋。”

秋阳在她发丝间跃动,她再一次看见南椋月耳畔那一抹蓝色的挑染,是范画暮色里远山的颜色。

南椋月。她悄悄默念这个名字。

再见是在隔壁班一个女生夏柚家里,也是一个漂亮而优秀的女孩子。詹家两姐妹都是苏城人,她们是外地加试来建康读书的,这次出来夏柚家也是留校老师那边请了假。

詹苔和詹京墨先到了,于是和夏柚一起站在门口等南椋月。听说她新剪了头发,但是剪毁了并不想来。詹京墨和夏柚劝了她半个小时。詹苔在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块西瓜,听着另外两人乱七八糟的安慰偷偷地笑。

南椋月来的时候太阳正落下最后一抹余晖。她的头发剪到了颈边,耳后的蓝发被其余浓黑的发丝遮住,但詹苔不觉得她的头发剪丑了,尽管南椋月自己说像锅盖。

她们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聊天,昏黄的灯光晕开了长夜漫漫,清清淡淡的月光洒下来,南椋月对詹苔开口:“你好啊。”

于是她们就这样认识,以詹京墨姐姐和同学的身份。

那天晚上月光很亮,詹苔的手机里留下一张模糊的照片,詹京墨和夏柚站在前面比耶,笑得很灿烂,南椋月躲在夏柚身后,只露出毛茸茸的头顶和橙白色的校服袖子。

到最后詹苔和詹京墨玩得太开心忘了时间,以至于回学校路上一路狂奔都没赶上门禁,最后还是给宿管老师打电话才开的门。

再之后她经常会在走廊上碰见南椋月。她也了解了她很多,通过朋友圈,聊天和传闻。

她很喜欢骑马,每天花很多时间在马场

她喜欢观鸟和各种各样的动物

她很有语言天赋,或者说漫不经心去做什么都还不错,努力过后的结果更让人惊艳。

她有一只手感很柔软的小鸟玩偶,叫糯米。她总是抱着它。

她们其实聊得很少,但是糯米手感太好,詹苔每次路过都会抱一会它。

第一次拥抱应该是德语默写在即,似乎那次有十几页单词,詹苔那段时间又被人传起默写作弊的谣言,于是想着怎么也得争口气,但是心里又没底。

那个课间詹苔抱着糯米就不撒手了,抿着唇不说话,南椋月看出来了她的焦虑,无奈地伸手虚虚环住她:“别担心了,加油。”

她的背很薄,和詹苔浑身都是软软的肉肉不同,她身上很明显有薄薄的肌肉和骨骼。她的衣服上有太阳晒过的味道,干燥的木香和如同茶叶一般微苦的气味。

到最后默写的那节课糯米还是抱在了詹苔的怀里,她的默写成绩也是满分。

从那以后在走廊上碰见南椋月,她们都会轻轻抱一抱彼此。要说理由詹苔和南椋月也说不清楚。

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南椋月谈恋爱也没有停。

她的男朋友Dennis也是隔壁班的,是隔壁班的男体委,平平无奇。他似乎有点自恋有点油滑,但也就是一个普通的长得不太好看的男生。

不过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他好像配不上南椋月,詹苔也这样想。她对那个男生总有无厘头暗戳戳的敌意,所以在外教Linus批改那个男生的作文时小声哼了一下,尽管外教笑着说Dennis是个好人。

似乎是考完A2没多久,南椋月自学去考B1之后没多久,听说他们分手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学期结束詹苔就和她没有了联系,这样陌生而熟悉的关系一直冷冻到了现在。

“詹苔?詹苔!”周林熹小声叫她,“想什么呢?”

“没什么”詹苔回神,对她笑笑,“怎么啦?”

“酒桶说今天下午带我们去买东西呢,记得看看有什么缺的。”

“好。”詹苔点了点头。她想,南椋月也会去吗?

Biermann先生可能确实是酒桶,他在确定詹苔会在复活节假之后去九年级后就不管她了,给她丢了一本B1 的教材让她自己看。

下午去采买的时间南椋月要上课,但是她托詹苔带一包蜜桃味的哈瑞宝软糖。

詹苔只在这里呆几个月,没收拾太多行李,所以很多日常用品都要新买,但是Rewe这种连锁超市还是太基础,洗面奶和护发精油什么的都买不到。酒桶—— 现在她也这么叫了,一直在推销排插,她和禹琳最后还是不得已各自买了一个。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詹苔回宿舍收拾自己买得一大堆零碎,突然收到南椋月的消息

one:【你在宿舍吗】

苔上雪:【我在】

下一秒敲门声响起。

詹苔打开门,南椋月站在门口。

她愣了一下,她对着她笑:“我来找你呀。”

“喏,你的糖。”詹苔从柜子上拿了那包蜜桃味的哈瑞宝递给她。

“谢谢你啊,”南椋月接过那包浅粉色渐变的糖果装进外套口袋,又重新看向她,“一起出去走走吗詹老师?”

“Sehr gerne. 南老师。”詹苔笑。

她们坐在城堡前草坪上的秋千里摇摇晃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间隔得有点久,两个人之间像是有点距离,现在一起坐着反倒是气氛尴尬了。

“你买了什么时候回国的机票啊,复活节假期三周都呆在国内吗?”詹苔侧头问她。

“对,后天早上的飞机,到时候假期老师会送我。之后三个星期都在国内找Linus补课吧。”南椋月坐在秋千上晃着,“再不好好学习C1真的要过不了了。”

Linus就是她们的外教,或者说其实现在只是隔壁班的外教,但是詹苔和他关系一直也很好,对Linus来说,只要有人想学德语他就愿意教,只要是他能力以内能为学生做的他都会去做。他算是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了教学。

“行啦,我们万万怎么会过不了考试呢,我们万万这么厉害。”詹苔无奈地笑着说,开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上次叫这个昵称还是在建外的时候了吧。

风吹过南椋月垂在颈侧的发梢,她现在的头发长度刚到耳根,比建外时更长了一点点。她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啊,来这里之后第一次有人又这样叫我了。”

詹苔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叫南椋月了

她乳名和猪有关,德语的猪是schwein,在建外时有人取了后面的“ein”来叫她,是数字一的意思。南椋月的微信名也是这么来的。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这么莫名其妙的名字。

“one one”“万中无一”

后来詹苔开始这样喊她了。

“是吗。”她很轻声地接话。森林里鸟在很活泼地叫。

“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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