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关行以极快的速度带他穿过后山那片密林,然后在一处裂谷停了下来。
那裂谷窄小而深,终年没有阳光能照到里头,下面还黑洞洞的一片,隐隐能看到里面有些横七竖八斜插在石壁上的柱状物体。
烛关行朝下看了一眼,直接抱着他跳了下去。
“!”李越之在黑暗里看不清他的动作,只感觉这人借着这些石柱的走势,快速地跳至谷底。
谷底与上面张牙舞爪的峭壁相比算得上平坦,山壁上有个仅可容一人通行的洞口,用口似乎被人设了禁制,透出刺骨的寒气和一点蓝色的微光。
李越之一看见这洞口,心底没由来的恐惧。
那感觉不像是他的一种情绪,倒像是身体本能的抗拒。
他见烛关行往里走,不管不顾的死命挣扎起来,屈膝朝他身前狠狠踢去。
他听到很轻微的一声闷哼,按在自己身上的力道轻了些,立马挣脱下来,脚一落地立马退出几丈远,借洞口微弱的光警惕地观察起周围。
烛关行捂着胸口站在原地没动,过了好半天才抬头看他。
“这种地形,站那么远和站我身边没区别。”
鬼才信,李越之站得远远地看他。
李越之警惕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你不是说凤凰骨已经不在里面了吗?”
烛关行:“我这个人比较喜欢眼见为实,况且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进去确认。”
李越之心说你确认就确认,为什么要带上我一起。
李越之意志坚决的又后退几步,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我猜缎月现在应该有点忙,顾不上你。”他意有所指地指了指头顶的方向,“所以你现在最好不要惹我生气,我下手比较看心情。”
李越之心下一沉,蹙眉看向他:
“你在耍什么花招?”
“没什么,”烛关行事不关己的耸耸肩“缎月是逃出来的,她只不过借了这里的地势和山火隐去了自己的气息,现在山火灭了,有的是人找她麻烦,我不出手她也在劫难逃。”
李越之一听,立马开始摸索岩壁。
烛关行也说到做到,像捉小鸡似的追上了顽强反抗的李越之,把他拎进了洞。
洞穴里寒气极重,穴壁上覆了一层冰霜,但奇特的是岩石上本来有些层厚重的黑灰,像是之前被什么猛烈地灼烧过。
李越之被烛关行一路拖到寒潭边。
烛关行身上那层护体黑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八方不动的脸颇有些难受的绷着。
那寒潭的水不像是山泉水或是地下水,而是质地更浓厚的类似凝液的质地。
李越之潜意识里对这片水有很深的恐惧。
烛关行不顾他的反抗直接把他丢进了水里。
刚一碰到水,他就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寒潭水以不正常的速度疯狂蚕食他的体温和知觉。
几秒之后,他本该僵硬冷却的躯体,却突然火烧似的发烫。
从内向外的炙热和从外向内的极寒,冲击着他脆弱的躯壳,李越之难以忍受,不受控制地往岸上爬。
“休想。”烛关行一脚把他踹回水里,“下去找!”
尝试几次无果,李越之别无他法,只能强忍疼痛扎进水里。
搜寻半天,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凤凰骨,但却在谭底正中心看见了一把长剑。
长剑不似不同兵器材质,似乎是由很多节细小骨头相互连接而成,形状诡异黯淡无光,上面挂满了墨绿的水藻,斜斜地插在潭底。
李越之如有感召地游过去抓住剑柄。
那剑上微光一闪,牢牢吸住了他的手掌,李越之再想抽手,已经迟了。
但那剑已经沉寂太久了,剑锋深深地扎进了潭底坚硬的岩层里,无论李越之如何使力,那剑就那么僵直地插在那里纹丝不动。
他拔不出那剑就没法出水,没法出水,他就会被困死在这谭底。
李越之逐渐失了力气,水灌进他的肺里,冰冷迅速被一种撕心裂肺的灼烧感取代,意识被周围黝黑的潭水一点点啃噬,耳边只有自己徒劳的心跳。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个人蜷曲着身体躺在潭底,浑身的骨头透过皮肉泛着红光,游走在其中的流火,将他的经络和血脉照了个透彻,一把剑贯穿他的身体,把他定在谭底。
那人似乎还有意识地摸索着插在胸口的剑,却没有耗尽了力气般的没有挣扎。
你也和我一样痛吗,李越之模糊地想。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代替那个少年躺在了谭底,在永不见天日的里幽寒里,一次次地任由水灌进肺里窒息,再一次次的从撕心裂肺的咳呛中醒来。
谁能来拉我上去,或者让我就此死去,是谁都好,好痛苦,谁能来结束这一切。
然后眼前的场景飞速倒退,他到了人间的集市上,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艰难地拖着步伐向前走,身边玩闹的孩童,奔走的商贾,游历的书生,纷纷如幻影般穿过了他。
好累,为什么还没有死,他想着。
一双手闯进他的视线,抓住了他的手腕,笑盈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阿影,你又丢下我!”
谭底的李越之手腕一痛,缓缓睁开眼睛。
他勉强聚神,模糊看见烛关行不怎么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腕,紫色的火焰流过手臂交握处,钻进剑柄。
烛关行拉着他的猛力一扯,将他的手从剑柄拽了下来,然后扯着他快速上浮。
金色竖瞳的在昏暗的水底分外显眼,明明是冷血的,充满威慑的形状,对视的瞬间,李越之却在里面看到了一丝怜悯和一点悲伤。
“呜呵…呕…咳咳咳……”李越之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呛。
几乎把内脏里的水全倒了一遍,他才勉强停下来。
之后他十分熟练的一动不动,就着那个姿势没有动弹缓了好一会,静静等着身体恢复。
但和往常不同,本应该快速恢复的身体越来越沉,他不自觉地往前栽,然后一头磕在了坚硬的石头上,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趴在地上的李越之身体一抽。
他眼前闪过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内容实在太过庞杂又模糊不清,如洪水卸闸般一股脑冲进他脑中,李越之支起身体,头疼欲裂的的一拍脑袋。
这山洞耗人精气的速度未免太快,此地不宜久久留。
他回头看了看,烛关行从把他捞上来以后就一直没吭声,现在站在一边闭着眼靠着石壁一动不动。
李越之立刻蹑手蹑脚地往洞口溜去,但他失望地发现那进来时被烛关行破开的禁制,在他们进去后又恢复了。
李越之心不甘情不愿的挪回洞内,看见那人笔直的一根,还戳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越之忍不住出声:“喂!”
烛关行没反应。
李越之:“装模作样……”
烛关行一动不动。
李越之逃生心切,看见罪魁祸首如此悠闲,顿时心头火起,攥紧拳头走上前去。
他刚一走进,烛关行就忽然向前倒去。
李越之猝不及防,被他撞倒在地。
烛关行看起来身段修长,却有一身实在的肌肉,这么直挺挺地倒下来,李越之感觉自己不亚于被石头砸了。
早不倒晚不倒,刚一走过去就倒了……
李越之惊疑不定地看着压在他小腹上的头,强忍着想扇他一巴掌的冲动,好半晌没敢动。
他身上人没动静,正准备把这份冲动付诸行动,却敏感地感觉到烛关行身上传来的温度烫的不正常。
医者的本能胜过了报复心,他立马伸手摸他的额头,被烫的缩回了手。
他捧起那张靠在他小腹上的脸,只见烛关行紧闭着双眼,那张损人不利己的毒嘴,绷成了一条直线,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
李越之往他身上一探,摸到的却是满手黏腻的黑血。
他连忙扒开他的上衣,借着墙壁上微弱的晶石的光线,看见他胸口有一道很深的贯穿伤。伤口外面紫黑色的鳞甲被炸得向外翻开,里面的血肉糊成一团,已经黑得看不见什么血色。肩背上也有许多可怖的挫伤,皮肉翻起,鳞甲残缺不全半掉不掉的黏在上面。
李越之以前练习医术的时候,解剖过缎月猎杀的妖物,他认得缎月的术法造成的伤口。
而烛关行身上的这些,明显不全是刚才和缎月交手留下的,尤其是胸口的那处致命伤。
李越之不由觉得有些心惊,这一路上他是怎么保持行动自如的。
不能再让他的伤口再碰到水了,李越之伸手去推他,尽量让他远离自己的湿衣服。
这时烛关行突然动了一下,抓住了按在他脸上的手,慢吞吞把嘴凑上去,舔了舔上面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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