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就我能否走出阵平阴影的事,打来一通漫长的电话。他说,依照我与阵平的感情深度、我的性格、以及人之常情,我注定难以释怀。他坚持要我去做心理评估,否则便是对工作的不负责任,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我说你不必操心,我不是一般人。他说无论你是不是一般人,都不能这样对待自己。我见过的人多了,你现在的状态,明显是在逃避现实。我说你真的不用再说下去了。我若真想逃避,根本不会接你这通电话,听你絮叨这么久。
“因为你一直在和我聊阵平,你自己没发现吗?”他忽然说,“你和我相处的模式,至今还停留在他没有离开时的状态。”
“……”
“松原小姐,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建议,我也尊重你,但是你起码去医院看看,毕竟很少有人会哭到血的。”
“好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哭到吐血这个我一直是把它归结于喉咙哭破了,除此还能有什么原因。
关于降谷的话,我之所以大致知道他在干什么,一来是阵平这个大嘴巴和我说降谷毕业后就没进警察厅,按照他那么正义又那么优秀的情况,不做警察难道做国际刑警啊。过了段时候又和我悄悄说觉得降谷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因为觉得他突然出手阔绰,衣服都是名牌,我说你管的太多了吧?
后来在我们政府办公楼里我也撞见了降谷,我回去就当八卦讲给了阵平听。阵平正咬着烟点火,闻言,打火机“咔嗒”一声,火苗蹿起,他吸了一口,才混着烟雾含糊地说:“这样啊?那关于那家伙啊……你就别管了。” 他弹了弹烟灰,语气是难得的笃定:“他做事总有的道理,他可是我们几个人里最靠谱的那个。” “哦——”我故意拉长声音,扑过去揽住他脖子,用脸蹭他带着胡茬的下巴,“可我觉得我家阵平才是最——可靠的!” 他一脸嫌弃地把我的脸推开:“少来这套。这话说出来,你良心不会痛吗?” “我良心痛什么?!”我瞪他,“别人夸你,你就这态度?” 他哼笑一声,用力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好不好,自己清楚。用不着你在这儿拍这么假的马屁。” 这个死直男,真会煞风景。
我真正体会到降谷说我放不下阵平,后来我独自一人,在一个月内去寺里看了阵平十几次。
庭前古松下,那位总在扫落叶的老僧为我斟了杯茶。 “施主心中所念,非亲非故,却重若千钧。”他的声音如同拂过松针的风。我默然不语。 “世间至痛,往往不在嚎啕,而在无声。”他抬眼,目光澄澈如镜,“泪往心里流,久了,会成痼疾。” 我扯了扯嘴角:“大师,我早已不哭了。” “是吗?”他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你看这茶叶,看似已在杯底沉寂,但只要水还温热,它就仍在释放着自己。你的悲伤,也是如此。”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前些时日,有位女施主来过,言谈间皆是那位故人。她的悲声在寺外,而你的……在寺内,在老僧耳边,声声叩问。”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我其实对你是有好感的……”那句话像幽灵般再次浮现。
我骤然起身,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 “您看错了!我和那家伙……早就情分已尽!还有,贵寺的制服,还请妥善保管,不要再随意借予外人穿戴!” 言罢,我转身离去,高跟鞋踏在石阶上,声声决绝。
刚走出墓园,伪装的坚强瞬间粉碎。我蹲在地上,泣不成声!一直到又一次吐血。
“松原小姐?您,没事吧?”一声呼唤把我唤回现实。
我慢慢抬头,是佐藤美和子。在她面前,我怎么可以如此失态。我猛地站起身,用纸巾用力擦掉嘴角的血迹,挺直了腰杆。
“松原小姐,……您是来看松田君的吧?” “不是。我是来看苍生的。”
我问她是来看松田君?她说不是,今天她爸爸的忌日,“不过也会再去看下松田君。”“松原小姐,松田君还有些东西在我们那,前几天收了。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给您送来。”“松田阵平的东西给我做事什么,你们留着就好了。你快去办事吧,下班了就不要叫职务了,”我拍了拍她,凑仔她二标说道,“阵平的东西下次带来吧。哎,对了松田的报告你们还交吧,抓紧点。”
“好的松原小姐,争取两天内给您”
转身的瞬间,眼泪还是涌了上来。我快步离开,不敢回头。
老僧的话在耳边回响——“悲伤是爱的证据。” 阵平的声音也清晰地浮现——“不要哭,我的公务员小姐。”
我仰起头,拼命眨眼,想把泪水逼回去。证据还在,爱也还在。只是,那个会把我按在胸前,任由我弄脏他衬衫的人,已经不在了。这个认知比吐血的喉咙更痛,比任何工作都让我感到无力。
佐藤美和子第二天就把修改完的报告拿来了,和她一起还有高木涉,佐藤和我说这是她带的新人。我说不是还要两天吗,你昨天没有休息吧?我给她递了杯咖啡,从她手里接过报告,在她对面坐下。
“我突然觉得松原小姐都那么坚强,我们实在不该在松田警官的事情上情绪用事。”
我抬眼看了看她,“倒也不必,警队主要工作并不是写报告。”
“主要是上次我没有写好,这次佐藤警官昨天写了一整晚,都没有睡觉,今早就拿给您了。”
“高木,说那么多干什么。”佐藤美和子制止了他。
“好的,辛苦了,我等下仔细看下,那个什么木?”
“高木,高木涉。”高木涉在旁边摸头堆笑。
“哦,高木,你要学的地方可太多了,跟着佐藤警官可不能大意哦。”
“是是是,感谢松原小姐提点,我一定会努力的。”
我笑了下,我家阵平当时绝对不可能用这种语气去服从一个女警察。
呸!什么我家的!
“高木,你在外面等我下。”佐藤美和子转头和高木说道,高木涉出门并顺手很轻地把门带上。
“其实高木也挺拼的,昨天他也熬了一晚上。”
“哦!佐藤警官你还有什么事么?”我彻底已经忘记了佐藤昨天和我说有阵平的东西要给我这件事。
想必我应该是开始屏蔽一些关于阵平的事情了吧?
“松原小姐,这些,都是松田君留在办公室的,我想应该还给您。哦,高木他不知道这些。”佐藤美和子拿出一个袋子。
我把袋子拿到面前,并不准备打开它,和她道了感谢。
“松原小姐,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您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也是女人,我可以了解您的心情。”
“好的!没什么事你回去吧,回去休息下,一个晚上熬这件事,辛苦了!”
我怎么会打电话给她聊心情,我根本没有心情打电话!
我带着佐藤美和子给我的阵平的东西回到家,放在茶几上,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满墙我和阵平的合影。阵平很鄙视我家这个照片墙,他说如果有一天他要和我长期同居的话那么就是有这个墙就没他。我说鬼要和你同居。
好了他现在和鬼同居我也不知道了。
他和我说就知道挑自己好看的,那些没把他的帅气拍出三分之一的照片为什么也放着。我说我家我当然放我好看的了。
“拿掉拿掉,这张,这张都拿了。”他是边说边扯的,我上前制止他,他把我手反扣住,一只手抓住我两只手,另一只又在撕他觉得不够帅的照片。
“松田阵平你攻击政府要员你是活腻了。”
“松原仰和你丑化警队第一颜值形象我现在在训诫你。”
“……”
那时家里总是吵吵闹闹,热闹得很。而现在,我讨厌极了这片死寂。
洗完澡我把佐藤美和子给我的东西带到卧室,准备好了毛巾纸巾,预防自己又哭到吐血。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里面的每件物品都被妥善地分装在小袋里,摆放得井井有条。
先是一把我家的钥匙。当初我并没打算给他,直到有一次低血糖发作,勉强给他开门后便不省人事。他后来心有余悸地说自己差点被吓死,说什么也要去配一把备用。此刻,我才发现钥匙柄上被他贴了张小小的标签,上面是有些幼稚的笔迹:“松田家”。当然即便有了钥匙,他每次过来都会先和我打招呼。
再是一本笔记本。我有些意外,这个看起来最不耐烦文书工作的人也会记笔记?翻开一看,里面并没有什么正经内容,满页都是涂鸦,一定是开会时摸鱼干的——有时是反复书写他同学的名字,更多则是“松田阵平”和“松原仰和”的字样交错排列。在某一页的角落,我的名字被他无意识地写成了“松田仰和”,旁边还画了个得意洋洋的笑脸。这个笨蛋……
之后是一个被仔细修复的招财猫,碎裂的瓷片用胶水小心地粘合起来。我上下端详,发现底座上刻着一行小字:恭喜考上公职人员!以后一起做牛做马吧。——你未来的长期饭票。什么鬼!
袋子的最深处,是一个丝绒首饰盒。摸到时候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为什么要把它放在办公室?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枚简洁大方的戒指,内壁刻着「Matsuhara」。戒指旁塞着一张卡片,上面是他那永远也练不漂亮的字:“大仇已报,申请结婚!”
……
准备的毛巾和纸巾都没用上,因为我直接眼一黑晕过去了。
醒来时候发现又在医院里,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说明有人闯入我家了。我腾地坐起来,旁边有个声音“你醒来反应也太大了吧?”“降?呸安室什么?”“就我们两个,你叫我降谷就可以了。”“我怎么在这里,还有你怎么在这里?”“你在这里是因为你晕过去了,我在这里是因为我把你送来的。”“你闯入我家的?你有什么毛病?”“是你有病,急性应激性胃粘膜病变,真难为你。”“哈?”“阵平之前说的,如果你在非工作时间联系不上了,就直接去你家开门,钥匙他给我的,现在还给你。”
卧槽,阵平他配了几把钥匙?给了多少人?
“你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得住几天,你那边我不好替你请假,你自己请一下病假吧。”
“哈?”
“其他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你等等,你说你联系我,什么事?”
“我听说警队把阵平事情的报告交来了,想问下你,现在看你这样还是晚些吧,你好好休息松原小姐,我不打扰了。”
“你再等等。”
“还有什么事?”
“你穿常服不是挺好的,别老穿丑衣服了,包括围裙。”
“你看来还得治治脑子!”降谷轻叹一句,抓起西装,打开门的刹那他又回过头,和我说,“你那一地乱七八糟阵平的东西,我都放你床头柜上了。他后面要找你谈的事,就是结婚。”说完这句他就合上门离开了。
这人也是够了,几乎每一次,都是在离开的那一个刹那,要说一句让人家破防的话!
一定是故意的吧!这个这辈子找不到对象的充满嫉妒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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