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常清走在烈日轻压下为数不多的大楼阴影里,紧紧攥住齐何的手。
尽管他已经明确了契合在这个世界上可依靠的只有他,但他还是警惕着那个存在,也许在平常的某一天,他就会把齐何再次从自己身边夺走。
常清模糊地感觉到这个世界意志对自己的排斥,他天煞孤星的命格是神罚是天谴,拿捏蝼蚁一般将重要的人从他身边剥离。
他行过了26年,看透了将死之人才会对他有深刻又鲜明的印象,而一旦强行将自己的存在纳入生活,那这个人已经站在死亡的彼岸,面临倾覆的结局了。
他不想害人,他如果硬要选一条耀眼的路,那他的每一步都将浸满鲜血。谁能忍受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重复上演呢。
他试过无数次自我了结,但上天似乎迷上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伤痕累累会招致更多关注,将更多人推上风口浪尖,所以他选择了偃旗息鼓,收敛了锋芒,埋没了个性,给众人只留下一个身份的剪影。他可以是同事,患者,可怜的年轻人,但不能是鲜活的常清。他生动的一面随着齐何的死崩塌了。
常清转头看去,撞上了齐何专注的目光。
齐何被抓包了也不羞恼,轻轻地晃了晃牵在一起的手,“怎么了?”
常清眨眨眼,把泪水抑制住,“没什么,就是光有点刺眼。”
因为有你,所以我能被看见。
磨磨蹭蹭地总算回到家,一人一鬼陷入了沉默。
在路上时齐何强烈要求常清今天中午不吃即食食品。于是常清在超市买了菜,终于把对于家里算是稀罕物的一大袋果蔬安然无恙带回,常清已经累的难以言喻了。
齐何飘去厨房,发现没有米,笼罩在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沉默中。
最后还是吃了方便面,加了蔬菜意思意思,以示对健康生活方式的尊敬。
凑合完晚饭,一人一鬼进行了人鬼史上最伟大的思考——接下来做什么?
常清家里几乎没有任何现代娱乐设施,过的像苦行僧。他平时回到这个没有温度的地方之后就吃饭睡觉,希望能多在梦里见齐何几面。
他从未贪心地设想过有一天这个梦里的魅影能来到现实与他相见。这个谈不上温度的存在,让这个空有躯壳的“家”有了温度。
他能够在烟火气升腾着的夜晚,不再是去赴一场虚无的约,而是切实可感地笼罩在陪伴中。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也与正常人无异。
有血有肉,能哭能笑,伴着夕阳余晖与爱人相拥。
不过他们的烦恼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很快常清发现了齐何的妙用。
齐何控制着对外界声音的屏蔽,一会儿吵,一会儿静。一会儿吵,一会儿静,一会儿吵,一会儿静。
让常清想到了六岁的夜晚,窗外有他分辨不出的低低的虫鸣,有风一寸寸摩挲过叶脉。
他听见自己平缓悠长的呼吸。安心柔柔的包裹着他,他知道一切都还美满。
齐何像破镜的一块碎片,一厢情愿地弥补着打碎了的圆满。
感受着常清一点点陷入黑甜的睡眠,齐何悄悄地溜下床去。他心里有一种悚然的感觉。月光从半掩的窗帘漏进来,夜晚将一切声音都放大,又像放在了海绵里被扭曲,被写好的程序搅出浓黑。
世界的力量早已趋向无序与混乱,但冥冥之中又被约束着,现在这约束在增强,他的苟且偷生已经无处遁形。
但是,但是。
他回头看向熟睡的常清。
但是他还有人没爱完,还有人在爱他。
常清是被厨房叮叮咣咣的响声吵醒的。
他比齐何还像鬼的飘了出来,倚在厨房门口欣赏田螺小子做饭。
齐何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条围裙,像模像样地带上,听到常清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催促:“饭马上就好,快去洗漱。”
常清好奇他能在没米的情况下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听话地洗漱完,坐在了餐桌前。
齐何变戏法一样端出了土豆泥,蒸苹果,南瓜饼···盯着这些从未出现在餐桌上的菜,常清讶异地扫了齐何一眼。
齐何假模假样地清了清嗓,把苹果推过去,带着邀功的意味:“先吃这个对肠胃好。An apple day keeps the doctor away。”
常清挑了挑眉,此时无声胜有声。
结果齐何恼羞成怒,直接强行坐到常清大腿上。“干嘛?你不会以为我是九漏鱼吧?我一直有自学的!”
这次常清真的沉默了,原来齐何铺垫半天在于这儿啊。
等他快速解决完早饭,趁齐何洗碗筷收拾好,对着走出厨房甩着手上水珠的齐何一抬下巴,“走吧。”
齐何也就不装傻地明知故问了,乖乖地牵着常清的衣角往外走。
临出门前常清转过身捧住齐何的脸,“下次直说,不用拐弯抹角,在我这儿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给齐何闹了个大红脸。
又踏上熟悉的路线,七拐八拐站在了校门前。今天还是双休日,往日里嘈杂的校门口冷冷清清。
常清打趣齐何十年归来仍是少年,逗弄着要他叫他哥哥。齐何大声反驳明明自己生日比常清早,但抗议无效。
在门口游荡了一圈,常清牵着郁闷的齐何往回走,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走到街口对面的公园,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高中班主任在带孙女玩。老王也看见了常清。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孩子。自从他的好朋友跳楼自杀之后,他一直可怜这个孤零零的学生。家里妈走得早。他爸也变得酗酒好赌,各个老师都在暗中关注他,时不时拉他一把。
可常清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直到他被老师叫住,欣慰地说他终于变得开朗了,希望他能彻底走出阴影,再目送着老王带着孙女离开,他始终是混沌困惑的。
有些事情从头至尾就与他的把控不同。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开,攀爬上每一寸肌肤,吐着冰冷的蛇心在耳边嘲讽着,蚕食掉他费尽气力构建的一切。
脱离掌控的陌生感让他几乎被恐慌吞噬。
不,不对,这个世界有点奇怪。
他看着健康的老王远去的背影,目光转向齐何冰冷苍白的手。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街上的脸庞逐渐扭曲成动物的形状,勾勒出相同的弧度,每个人都在开心喜悦中沉浮。有的正愤怒地开心,有的正忧郁地开心,剐蹭了的车主微笑着争吵,气球飘到树上的小孩儿咧着嘴抹眼泪。
他抬腿向着反方向奔跑,他知道齐何能追上。齐何只是沉默地飘在常清身边,看着他无措地想跑出这个世界。
在这条街最后一个路口,他开口叫了常清一声。很轻的一声,像是柳絮融在风里。
但常清听见了。在吵闹的喇叭声中,他顿住了脚步,胸口剧烈起伏着。
齐何在他的脸上读出了慌张。
“没事的,常清。”
常清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空洞地看着齐何,看着他在真实与虚妄最荒诞的交界处,以最无稽的形态伸出手抓住了自己。
他仿佛听见了真实碎了的声音,影子在光下跳跃舞动。
齐何在说什么?
他眯起了眼才能看清,他在说“我、是、真、的。”
常清终于稳定下来,和齐何沿着原路慢慢走。
不太灼热但刺目的光一晃一晃,在柏油路面上流淌出一条闪亮的河。
他们走的很慢,与无数人擦肩而过。
身后两个并肩而行的人突然转身,露出两张各有千秋的俊脸,但没有一个人搭讪,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正在街上闲逛。
昳丽的那个撞了撞冷清的人的肩膀,对着齐何和常清的背影吹了声口哨。“诶,焕焕,你的两个bug在一块儿了。”
被撞的那个人一本正经地纠正,“不是我的bug,是系统遗留。”
“哎呀,都一样,都一样,别那么较真。多有意思啊。给他们留几天?”
沈长焕压了下眼皮,勾勒出冷感的眉眼,显得眼角那颗红痣更灼灼风华。
“三天。”
让我们恭喜这对璧人离真相又进一步【呱唧呱唧】
《惊!陌生帅哥竟是杀人犯!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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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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