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控制自己不要往坏处想:“发生了什么?”
司机目光里带上同情,半晌才开口:“昨晚村子有个变态杀人犯,死了三十来人,犯人还没有抓到……唉,现在没人敢过去。大家只想赚钱,不是想把命给丢了。”
白景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刚刚他做了心理准备,假设了几种可能的情况,但没有一种比这更糟。
司机不是灵异界的人,不知道花狸村里住的大多是猫妖,大家都有妖法护身,普通人根本伤害不了花狸村。敢在花狸村杀人……大概率是枭。
枭,邪教旧日教中的激进派,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诡异犯罪组织。
灵异界传言,枭四处拉拢实力强大的妖族或天师族,倘若遇到不愿归附的妖族或天师族,枭便以非友即敌为由,将对方全族或杀害或俘虏,献祭给邪神,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整个灵异界心惊胆战,每个家族都害怕自家成为枭的下一个目标。
白景深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告诉自己不要往坏处想:“不可能,我不相信,我要亲眼过去看看。”
司机叹了一口气:“孩子,现在确实没人敢过去,你也别回去了,花狸村现在危险得很,昨晚过去的车现在都没有消息。”
白景根本听不进任何话:“不行,我得过去,我家在花狸村。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要过去看看。”
没有车,我怎么才能回家?我该怎么办?对了,我有自行车,我知道路,可以直接骑自行车回去,自行车就锁在校门外。
白景立刻坐公交回到学校,找到自己的自行车往花狸村的方向骑。
白景拼尽全力,骑了六个小时终于到了村口,和司机说的一样,现在没人敢去花狸村,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在白景的记忆里,花狸村总是很热闹,村口络绎不绝,从未有过现在这般的死寂。
白景继续往自己家骑,看到了路口的大榕树。大榕树是一棵百年老树,枝叶如盖,每次白景经过都能看到几个大爷大妈在大榕树下面乘凉闲聊。然而,此时榕树下没有人。
白景很快知道了原因。榕树的不远处,大爷大妈们倒在地上,衣服上有大片的血。
白景从单车上下来,由于耗尽了体力,白景下车时一个腿软,直接摔在了地上,单车哐当一声倒在一边。王爷爷、薛阿姨、古婆婆……白景连跑带爬,一个接一个试探鼻息。
“不……不……”白景声音颤抖。
所有人都没有了呼吸。
大榕树后是花狸村的主路。
白景看过去。
本该是花狸村最热闹的主路,此刻路面上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白景呆住了,他的灵魂像是有一瞬间被抽离了,过度的恐惧和悲伤令他头昏脑胀,眼前昏暗。他站起来踉踉跄跄仅凭本能往前走。等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自家武馆前面。
前院遍地暗红的血,也倒着几具尸体。白景一眼就认出了,是他的父母,还有他的同门。
不应该是这样,平时不是这样。
现在是下午四点,爸爸是武馆的唯一老师,这时候要教师弟师妹们基本功,师弟师妹们则叫苦连天。妈妈在料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师兄们打游戏,师姐们聊天。门口有一只大家一起喂了好几年的橘猫,趴在门口懒洋洋晒太阳,谁叫都不理。
白景再也坚持不住,膝盖磕在满是血污的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泪珠大颗大颗砸在青砖上:“爸……妈……你们醒醒,我回来了……”
回应他的只有穿堂而过的风。
白景膝行至母亲身边,颤抖着捧起母亲垂落的手,那只曾为他缝制护腕、熬煮汤药的手,此刻却冰冷如铁。
父亲的尸体在距离母亲几步远的地方,白景膝行至父亲身边,父亲死不瞑目,双眼凝着未散的怒意。白景心头一颤,合上父亲的双眼。
又一阵穿堂风吹过,一股混杂着腐臭与某种奇异香料的气味突然钻入鼻腔,白景猛地呛咳起来。
气味从正堂传来,白景抹了一把眼泪,起身朝正堂走去。
推开斑驳的朱漆木门,昔日高悬头顶的“以武正心”匾额被扔在地上。墙边地上摆满了鲜红的蜡烛,五六个黑衣人在俯身点蜡烛,那股怪味就是蜡烛的味道。中央一方供桌,上面摆有造型诡异神像,神像肢体错位,眼珠如同瘤子一样遍布全身。
供桌后那两把向来只供父母安坐的太师椅上,此刻竟歪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陌生男子一副旁若无人的疏懒模样,正跷着二郎腿闭目养神。
点蜡烛的人看到白景进来后一愣,小心翼翼叫醒了太师椅上的年轻男子。
那人睁开双眼,看到白景,从太师椅上起身下来走到白景面前。
“你就是白景?久仰久仰。鄙人宣礼,是枭的首领。不知弟弟可有兴趣,加入我麾下共谋一番事业?”年轻男子笑容和煦,朝白景伸出手,“不愧是妖族术法大赛少年组的魁首,单看这气度便不同凡响。说起来倒是我考虑不周,竟忘了提前确认你是否在家,还劳烦你特意跑这一趟。”
“是你杀的他们吗?”白景没有丝毫要回握的意思,目光阴冷。
“什么?”宣礼伸出的手没有得到回应,但他并不气恼,收回手歪头一笑。
白景面无表情:“这里的人,是你杀的吗?”
“哦,是指令尊令堂吗?”宣礼抱歉一笑,“说起来实在对不住,原本我是专程来拜访令尊的,谁知老爷子半句不肯听,上来便要取我性命。弟弟你也清楚,刀剑无眼,我若不还手,此刻怕已是冢中枯骨了。令尊确实厉害,我们几乎打了整整一夜才分出胜负,累坏我了,现在手还有些痛呢。”
“啊啊啊!!!”白景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双眼赤红冲上前,“我要杀了你!我要给我父母报仇!给我同门报仇!”
宣礼后退一步躲开白景的攻击,白景身后突然出现两个彪形大汉,朝白景飞扑过去。
白景回身,在两个大汉经过时朝他们脖子上一点,他们骤然直直倒在了地上。
宣礼收敛笑容:“你挺厉害,他们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居然在你面前走不过一招。真可惜,你很生气的样子,看来我们的合作是不可能了。既然不能变成我们的人,那就只能是敌人,抱歉,我得杀了你。”
宣礼右手握拢,白景突然觉得心脏像被攥住了一样。
宣礼歪头一笑,五指猛地握紧。
“啊啊啊!”白景顿时感觉一阵剧痛,心脏仿佛被捏爆一般,接着一股鲜血涌上喉头,跪在地上呕出一大口血。
我会死。白景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
我马上就要死在这里了。差距太大了,这个人很强,我绝对打不过。就这么等死吗?可是……我还没有报仇……我不能死……
白景忍着疼痛摇晃着站起来,身边空气中的水雾与血昏花,瞬间化作数十支利箭射向宣礼。宣礼微微挑眉,抬起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往前一点。
白景的右腿瞬间以怪异的角度扭曲折断,整个人再次重重砸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白景试图用双臂撑起身体,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右腿却不听使唤。
宣礼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白景,眼中尽是冰冷与不屑:“下辈子再练练吧。把他搬到一边,留口气,待会儿活祭用。”
“是。”手下抓住白景的腿,白景像被拖死狗一样拖到一边。
最后一根蜡烛被点燃,手下向宣礼报告:“大老板,都准备好了。”
宣礼环顾一圈,点点头:“那开始吧。”
几分钟后,正堂里进来了很多抬着尸体的黑衣人,黑衣人们将尸体堆在供桌前,接着退至两边。
这是……献祭……
“不要,不要!”白景看到父母同门的尸体,大喊着往前爬。
宣礼瞥了白景一眼:“好吵,让他闭嘴。”
手下在尸体上扯了一块布料堵住白景的嘴,将白景拖回去。
烛光摇曳如鬼火,诡异的香气弥漫。所有尸体被放置完,信徒们虔诚跪下,口中念念有词:
“吾等卑微信众,匍匐于您的神威之下。伟大的邪神,您是黑暗的主宰,混沌的君王。”
“这些祭品,是我们奉献的心意,愿您接纳。世间秩序,虚伪又脆弱,您的力量,能将其粉碎。恳请您降临这污浊人间,用混乱重塑一切。”
“我们在黑暗中蛰伏,等待您的指引。以此仪式,召唤您伟力。请聆听我们的声音,赐予我们力量。让我们成为您在尘世的利刃,斩破光明的假象。吾等将永远追随。”
祷词念毕,信徒们伏地不起,死寂中,似有未知的力量在悄然涌动。供桌上缓慢升起一团浓稠黑雾,黑雾散发着腐肉的腥气,如有活物般翻涌升腾。
几根黏腻的触手自黑雾中伸出,卷起尸体将它们拖向黑雾。白景眼睁睁看着自己父母和同门被触手卷走,却无能为力。
“呜……”白景脸上溢满泪水。
触手向白景伸去,腥气扑面。无数双浑浊眼球正从触手表皮上睁开,凝视着白景,白景在这股不可名状的威压下簌簌发颤。
我要死了吗?
我是……要死了吗……
周围好黑……好安静……
“白景?”
“白景!”
“你清醒一点!”
昱宿看着白景冲出房间呕吐起来,眼皮猛地一跳。他先是顺白景后背。见白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就去超市里买了纸巾和水,回来却发现白景像被魇住了一样,已经停止了呕吐,但是人如遭雷殛般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双目空洞,整个人都被冷汗浸透,任凭昱宿怎么摇晃肩膀都毫无反应。
“白景?你怎么回事?”
眼看白景却仍无清醒的意思,昱宿扶白景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两指在白景眉心画下镇魂印,大喊:“汝之所见皆为虚妄!汝之恨惧皆为心障!”
一道镇魂令下去,白景仍然没有反应,昱宿心道糟糕。白景到底看到了什么?镇魂令是最高强的唤魂法咒,如果连这个都不管用……
昱宿再次画印大喊:“汝之所见皆为虚妄!汝之恨惧皆为心障!”
“汝之所见皆为虚妄!汝之恨惧皆为心障!”
“汝之所见皆……唔!”
昱宿突然被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捂住嘴,顺着手望去,白景涣散的瞳孔终于聚焦,看向昱宿。
见昱宿没有再念,白景放下手:“师傅别念了,痛。”
昱宿这才松了一口气,把纸巾和水递给白景。
“谢谢。”白景接过纸巾和水时手指还在抖,他用纸巾擦了嘴,矿泉水含在嘴里晃了晃,吐的水混着血丝。
昱宿还是有些担忧:“好些了吗。”
白景点点头:“好多了。”
昱宿皱眉:“你怎么突然又……”
“李有材有问题。”白景截住话头,“房间里的桌子上有鲛人泪的蜡液,李有材也有鲛人泪的味道。”
“鲛人泪?”昱宿看向供桌。他当然知道鲛人泪,也知道鲛人泪和枭的关系,不用白景多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枭会对做出贡献的信徒进行嘉奖,奖品就是部分邪神的力量。李有材已经染上了鲛人泪,说明他在枭中有了一定的地位,不好对付。
昱宿走到红木供桌面前,发现桌上确实有残留的蜡液。蜡液鲜红,中间混合着金色的碎屑,符合鲛人泪的特征。
昱宿屏息,小心提取了部分蜡液放进证物袋,走出房间。
百货大楼还剩下六层顶层。
“还能走吗?”昱宿上下打量白景,白景还有些失神,但脸色不复刚才苍白。
“可以。”白景起身。
两人上到顶层,这栋百货大楼的顶层居然和另一栋居民楼相连,这意味着枭的人可以从另一栋楼到达百货大楼。
两人从居民楼下去,这栋楼有一扇后门,连通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
昱宿“啧”了一声:“看来枭是从这条路进来的,难怪没有人发现。”
昱宿查看手机,一组内部群聊中,另外两队分别在半个小时前和十分钟前发来了消息。
盛清箫:老大,新田村没有发现异常。
贺屹:老大,昌谊饭店也没有发现异常。
此外老杨也发来了消息,二组去的那几队也没有发现异常,此外还有关于李有材的最新调查情况,昱宿浏览报告,眉头紧锁。
白景见昱宿一直看手机不吭声,问:“怎么了?”
昱宿声音低沉:“李有材还在赌,欠下了几百万的赌债。而且他还在养小三,老婆似乎并不知情。”
昱宿看完资料立刻打电话给监控李有材的小队:“李有材有重大嫌疑,他现在在哪里?一直在家是吗?李有材应该已经被同化了,获得了部分邪神的力量,你们看好他,等我过去再实施抓捕。”
昱宿挂了电话对白景说:“我现在去李有材家抓人,你打车去回御灵府去医务室检查。鲛人泪对人的精神攻击极大,你好好休息,后面不用行动了。”
白景摇摇头:“我已经没事了。”
昱宿:“回去休息。”
白景:“邪神庙没找到,我——“
昱宿蹙眉:“你以为鲛人泪的精神攻击是小事吗?你现在应该立刻去接受专业的治疗!”
白景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的任务补贴……”
昱宿这才反应过来,气笑了:“你——出任务的机会还多着,补贴以后再拿。”
白景补充:“还有回去的车费……”
昱宿:“报销。”
白景总算松了一口气:“谢谢部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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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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