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
薛元秋拎着扫帚将落叶堆到一起,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这一步骤。而杏儿则负责把堆好的落叶倒进桶中一并处理。
不过薛元秋觉得今天的杏儿多少有点怨念,杏儿小声抱怨道:“我就说巧兰怎的突然这么勤快,还帮我干活,合着是打听好了今日皇上会来,想要凭着她那张狐狸脸攀龙附凤呢。”
她不知念叨了多少次,一口银牙快要咬碎,念得薛元秋耳朵都起茧子了。
薛元秋预测接下来她要说:好在皇上慧眼识人,没让她得逞,还罚了她三十板子。
“好在皇上慧眼识人,没让那狐狸精得逞,还罚了她三十板子,真是大快人心!”杏儿解气道。
薛元秋默默加快了扫地的速度,等杏儿没听见她的回应疑惑地一看,她已经扫好了十几堆,正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歇息呢。
“……”
想到巧兰的下场,杏儿没敢再胡思乱想,将那点冒出的小心思掐掉,认真打扫起来。
天气渐渐转热,扫完这条路时,薛元秋额间覆上了一层薄汗。
她招呼了声:“杏儿,我去洗把脸。”
但杏儿格外沉浸,似乎没听见她的声音,便转身朝打水处走去。
期间还见到了和玉妃一同赏花的景仁帝,两人十分亲昵,玉妃靠在男人怀中,鬓间别了朵盛放的牡丹,模样娇艳动人。
听说景仁帝不顾皇后反对,每隔一日便要来一趟永春宫,惹得其他嫔妃纷纷放出狠招,景仁帝便赐给玉妃一队带刀侍卫护她周全,还当众将一位嫔妃贬进冷宫。
当真是情真意切。
洗过脸后,空气都清新起来,薛元秋没注意到后方有人排队打水,不小心撞了对方一下。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小太监被撞倒在地,没等薛元秋去扶,便一溜烟跑得没影,连打水的木桶都忘在原地。
“欸,你的桶……”薛元秋挠挠头,难道他是个社恐,不敢和陌生人说话?
为了表达歉意,薛元秋只好帮他把水打好,放在了井边,直起腰时,她胸襟处往下掉了一个东西,正好落在木桶中。
她看出是个纸条,便趁它沉下去之前捞了起来。
疑惑地展开一看,薛元秋神色凝重起来。
……
明月当空,永春宫笼罩在寂静之中。
薛元秋却悄悄点燃一盏蜡烛,豆大的火光摇曳燃烧,映在对面少年黑漆漆的眼眸中。
两人对视一眼,他说:“这信从哪弄来的?”
薛元秋道:“一个小太监塞给我的,估计是内应。”
至于是谁塞进来的内应,那就不言而喻了,但两人的重点不在此处,便略去不再谈论,专心研究信中传递的内容。
薛元秋捞信时粗略看过一遍,一些细节没看清,便掌着烛火凑到谢徵身旁又看了一遍。
信中冯宴之的过往是当初他们没有查到的,荒诞却又真实,在这方嫡庶分明的世界,冯宴之的生母乃怡红坊的姑娘,那么等待他的只会是冷落和欺凌。
薛元秋回想起那场寿宴上,始终都没出现的其他四位公子,和冯相不冷不淡的态度,一切都已经明了。
但唯一令她不解的是,信中没有提及玉妃之事。
难道她真的只是意外被卷入其中?
她将疑惑告诉谢徵,少年放下信纸,凤眸中映出她染着烛光的脸颊,淡淡道:“棋局里,每一步棋都有它的用处。”
想想也是,若玉妃真是被意外卷进来的,那他们也不会卧底在这了。
薛元秋想了想,大着胆子问:“那殿下在这场棋局是什么角色?”
昏暗的房间里,她的眼睛仿若明亮的月亮,专注地看过来。
谢徵指尖蜷了蜷,错开与她相接的视线,“薛小姐觉得呢?”
薛元秋一愣,“我?”
谢徵重新看向她,话音有些风轻云淡地问:“在薛小姐看来,我是什么角色?”
“……”这可把薛元秋问住了,她只是突发奇想而已,根本没想过谢徵会回答,更没想过他会反问。
这下好了,她总不能说,你是这本书的男二,虽然你少年成才惊才卓绝,但在故事的最后,你这颗曾梦想斩尽天下妖的棋子非但没有用处,还无故失踪了……
这些肯定不能说,但既然这个问题是她先提出的,她便不能随意搪塞过去。
薛元秋认真思考了下,正准备回答时,谢徵忽然打断她,又问了一个令她顿在原地的问题。
“那薛小姐呢?”谢徵漆黑的眼盯着她,缓缓吐出一句话:“你认为,你在这场棋局中是何角色?”
烛火在两人之间舞动,仿佛此刻跳得乱七八糟的心脏。
不是心动,是心虚。
薛元秋平时也算是比较冷静的性格,此时被他注视着,竟也抑制不住的心虚。
一直以来的破绽确实很多,但原主以前与他们并不相识,所以她也没有刻意地伪装,可她忘了,以靖远侯世子的权势,分分钟能查到她穿来之前的信息。
薛元秋指甲陷进皮肉里,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
万一谢徵只是单纯使坏心思吓她呢。
而且,即便谢徵怀疑她,也没有证据证明她的灵魂是外来的。
想明白后,薛元秋彻底淡定下来,想用谢徵方才的法子来堵住他。
“行了,待会儿还要去巡逻,本世子先走了,剩下的明日再谈。”谁知谢世子施施然站起身,踱步到窗边。
翻窗前,他微顿,又道:“别锁门。”
“……”她的锅。
薛元秋松了口气,敬业地扬起微笑:“欢迎下次光临。”
**
昨晚谢徵翻窗走后,薛元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等熬到半夜,好不容易生出点困意,一闭眼就看见自己被绑在行刑架上,周围人高喊着妖女,说要把她烧死。
画面一转,谢徵举着火把走到她跟前,眼瞳如淬了冰一般,冷冷道:“时辰到了,妖女,受死吧!”
薛元秋猛地惊醒,额头冷汗涔涔,呆坐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神。
连梦中都要杀她……看来世子殿下不是一般的讨厌她啊。
薛元秋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脑袋也昏昏沉沉,想躺下再睡一会儿。
咚咚咚——
“元秋,你起了吗?孟姑姑叫咱们集合呢。”门外传来杏儿的声音,隔着一扇门有些沉闷。
薛元秋有力无气地倒在床上:“……我马上来。”
半盏茶的时间,她快速地洗漱好,将衣裳随便一套就往前院跑。
她到的时候,其他的丫鬟都已经站好了,正在小声闲聊着,杏儿时不时往后张望,看见她后朝她摆了摆手。
薛元秋小心借过,站到杏儿给她留好的位置。
“杏儿,怎么突然就要集合?”薛元秋小声问。
杏儿轻声道:“听说娘娘的贴身侍女银霜家中母亲重病,娘娘特准她可以回家照顾,所以要选一个丫鬟暂时代替银霜。”
薛元秋打哈欠的动作顿住,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侍卫巡逻的范围在永春宫外围,因此世子殿下很少有机会能探查内殿,她若是被选上,不就能去查那铜镜的虚实了嘛。
“嘘,别说了,娘娘来了。”有人道。
孟姑姑扶着玉妃坐到太师椅上,玉妃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轻啜,示意孟姑姑可以开始了。
孟姑姑行了一礼,随后面向众丫鬟,面容严肃道:“娘娘身边的银霜告假回乡,过段时间才会回来,你们当中有谁觉得自己可以胜任这一职位?”
有不少丫鬟举起了手,薛元秋也跟着举手,孟姑姑点点头,让她们挨个说说自己的优势。
其中不乏有古灵精怪的、老实憨厚的,有的会编各种各样的发髻,有的会唱江南小曲儿,孟姑姑看向玉妃,见她兴致缺缺,始终都没有满意的表情。
轮到薛元秋,她熟练地打好腹稿,走到众人前面,行礼道:“启禀娘娘,奴婢擅长的与在场姐妹多有重合,洗衣做饭尚可,编发唱曲也略熟。不过,有一样东西乃是奴婢最擅长的,且在宫中十分少见。”
“说说看,若是让本宫满意,你便来做本宫的贴身侍女。”玉妃来了兴趣。
“奴婢所擅长的正是戏法。”薛元秋说。
“戏法?”玉妃蹙眉。
薛元秋微笑道:“奴婢前些年在宫外时,跟一位大师学了些本领,能让人看见心中最想看见的事物。”
闻言,玉妃沉默下来,良久,她放下茶盏,对薛元秋道:“你过来,让本宫见识一下你的戏法。”
薛元秋低头走到玉妃面前,拿出一个吊坠样式的东西,道:“娘娘,还请您看着它,心中想着想见到的人或物。”
玉妃将目光投向那坠子,随着吊坠的轻轻晃动,她越来越困,最后闭上眼,而后唇畔扬起一丝笑意。
“娘娘——”孟姑姑大惊失色。
“嘘。”薛元秋在唇前竖起食指,示意她淡定,“娘娘只是和她想念的事物在梦中相见了,不要打扰她。”
孟姑姑只得让其他丫鬟先行离开,她和薛元秋两人在此等候。
不知等了多久,玉妃眼尾滑落一颗晶莹的泪珠,缓缓醒来。
她急切地寻找薛元秋的身影,握住她的手问:“为何本宫看不到梦中人的脸?”
玉妃指甲很长,攥得薛元秋皮肉生疼,她忍住痛意,思忖道:“应该是娘娘许久没与梦中人见过面,所以戏法没办法根据娘娘的记忆编制出梦中人的容貌。”
玉妃松开她的手,低声喃喃道:“那本宫再想想,本宫再想想……”
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再像雍容华贵的宠妃,更像是丢了心爱之物的普通的凡间女子。
薛元秋在孟姑姑的示意下离开了前院,过了拐角后被杏儿神神秘秘地拉住。
“元秋,你这戏法当真能让人看到想念之人?”她期待道。
薛元秋点点头。
不过并不是戏法,而是梦妖的能力。
是早晨的噩梦给她的启发。
杏儿道:“那你能帮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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