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呆愣愣看着薛元秋,好半晌才以拳抵唇轻咳一声,“你…哥哥叫什么?”
薛元秋沉吟道:“就是今天新来的那个。他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哑巴……我知道了。你等会儿,我去喊他出来。”侍卫殷勤地拎着食盒跑进去。
不过片刻,他又挠着后脑勺走出来,疑惑道:“他不在,估计是去茅厕了吧。”
“这样啊。”薛元秋知道他绝对不会是去茅厕,往回走了几步但又不舍得这次见面的机会,随后转过身问:“我可以在这里等他吗?”
“当然可以!”侍卫失望的表情一扫而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正好也有事找他,不如我们一起等吧。”
等人能有吃饭重要吗?
薛元秋脑海里缓缓浮现出一个问题,随后坚定地想:当然没有!
可是……她似乎也在等。
行吧,那今天世子殿下就比吃饭略重要一点吧。
侍卫一秒八百个小动作,生涩地搭话:“那个我叫殷谦,姑娘你叫什么?”
薛元秋笑道:“我叫元秋。”
“元秋姑娘。”殷谦痴痴地笑,想来想去又憋出来句:“那你哥哥叫什么?”
薛元秋疑道:“他没有告诉你们吗?”
“你兄长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所以我们暂时还没找到办法交流。”殷谦怕她会担忧,又急急补充道:“不过你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交流的法子的!”
薛元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却在想,世子殿下假装不会写字,大概是懒得和其他人沟通。
可现在好像又面临一个难题,她该给谢徵取个什么名呢?
薛元秋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期盼世子殿下的出现。
殷谦轻声道:“元秋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令兄的名字。”
“我兄长的名字……”薛元秋冥思苦想,最后满意地想出了一目了然又不失格调的名字,她以郑重的口吻道:“我兄长叫阿纸,白纸的纸。”
殷谦看着她,毫不迟疑地附和:“真是好名字!”
“噗嗤——”门后有人憋不住发出一声笑。
殷谦恼羞成怒:“你们笑什么,出来!”
话落,门后冒出几张促狭的笑脸,其中一个娃娃脸少年望了望夜色,啧啧两声道:“殷兄人如其名,平日里果真谦虚。”
殷谦噎了声,心虚地目移,“没你们想的那回事。我只看天色已晚,留元秋姑娘一介弱女子在此等待不太好,所以才……你们千万不要误会!”
他们眼神揶揄,编,你接着编。
薛元秋也看向他,不解地蹙眉。方才他不是说有事等谢世子回来吗?
殷谦被她看得浑身一僵,瞪了他们一眼,慌忙解释道:“元秋姑娘,你别听他们瞎说。我只是觉得你自己待在外面不太安全,况且以后令兄也要同我们一起守卫永春宫。”
这什么破理由!
“纸兄的妹妹就相当于我殷谦的妹妹,现在纸兄不在,我自然要替他保护好妹妹……”
啊啊啊他都在说什么?!
殷谦绞尽脑汁想理由的同时,突然发现周围死一般的寂静,而他的那群好兄弟看天看地就是不往这边看。
他背后一寒,僵硬地朝后看过去。
薛元秋:“?”
她不解地转过身子,而后望进一双漆黑的凤眸里。
少年着一身干练的黑衣,戈带将腰线收得很紧,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发带束起,走动间隐约可见一抹赭红。
他走到她面前,还记得现在哑巴的身份,只用眼睛盯着她。
“……哥哥,你回来了。”明明薛元秋只是旁观者,什么都没有做,此刻却莫名其妙生出一股心虚感,迫使她上前迎接他。
昏暗的月色下,谢徵的脸色看不出阴晴,目光逡巡过她脸庞,看向她身后。
“哥——”殷谦的舌头像是打了结,慌乱之下竟跟着薛元秋喊了一样的称呼,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他脸红得像猴屁股,“纸、纸兄。”
谢世子面色微沉。
其他人察觉到有些微妙的气氛,不太适合继续呆在这,于是拉着尴尬到手足无措的殷谦回了屋,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兄妹。
“殿下,你方才去哪了?”薛元秋试着缓和气氛。
谢徵瞥她一眼,淡淡道:“去附近探查。”
闻言,薛元秋瞬间想起了自己等在这的目的,将今天的发现讲给他听。
“我知道了。”谢徵说完,话锋一转,又道:“下次不用在这等我,留个话就行,我去找你。”
薛元秋一愣,随后迅速反应过来:“好。”
她现在的身份是宫女,偶然过来一次还好,如果次数频繁,恐怕会遭人诟病,若是影响查案就不好了。
正在她还想说些什么时,殷谦鬼鬼祟祟从门后冒出来,对她傻呵呵一笑,显然已经看开了方才尴尬的场面。
“纸兄,你再不来,可就连碗汤都不剩了。”
有外人在这,两人不好再继续交涉,薛元秋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谢徵矜持颔首,往前走了几步,忽地顿住,随后又回到薛元秋面前,在她不解加震惊的视线中,手法生疏地摸了摸她的头。
虽说是摸,但薛元秋感受到的是两下轻拍。
一言难尽,她觉得,谢世子像在拍小狗。
而谢徵径直从殷谦身旁走过,斜睨他一眼。
殷谦没明白他的意思,搔了搔头道:“纸兄和令妹关系真好。”
谢徵:“……”
为什么他是个哑巴。
**
祝白火急火燎地跑进屋中,猛灌一杯水,解救了自己干渴的嗓子。
“怎么样,查到了吗?”秦桑放下翻到头晕眼花的书籍,急切地问。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的主子是谁!”祝白自豪地昂起头。
连玺揉着眼睛将书丢在桌面上,无奈道:“知道明洵兄相当厉害了,你就快点说吧。”
正好他们这没有一点进展,倒是快看花了眼。
祝白没再继续卖关子,说道:“权贵世家一向对家事保管严密,我跑遍整座胤都,终于在黑市里买到了冯五的信息。”
“冯五的生母原是怡红坊的花魁婉月,意外与左相冯成洪一度春情后怀上身孕,便被他赎回了府。”祝白顿了顿,接着道:“六个月后早产生下了冯五,而婉月却因此落下病根,三年后郁郁而终。”
“冯五虽有才华,但在府中不太受宠,上面还有四个哥哥压着,这几年一直寂寂无名。直到一年前,他却突然代替冯大公子成为了太子伴读,甚至现在连左相都当中向各朝臣举荐他。”
秦桑问道:“一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祝白看了她一眼,幽幽道:“冯五去婉月的家乡祭拜,回来时马车侧翻坠下山崖,幸亏下面有湖冷潭,他才侥幸没死。”
“据传,是冯大公子安排的这场意外。”
但“据传”充其量算是坊间传闻或是黑商抬高价格的手段,为了证实这个真相,他们决定去拜访冯大公子。
“说起来,似乎好久没见到冯嵇露面了。”连玺突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左相五个儿子中,冯嵇虽资质平庸,但其生母出自簪缨世家,他在冯府乃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他们赶到冯府,却被告知冯大公子不在府中,问起其他三位公子,同样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连玺皱眉道。
秦桑耸肩,“当然奇怪,我现在都要怀疑他们被杀了。”
玩笑一般的猜测令连玺猛地抬起眼,直把秦桑看得心里发毛。
秦桑嫌弃道:“我知道你们世家公子都是一伙的,我向你道歉行了吧,不该诅——”
“你说的太对了!”连玺眸光发亮,走来走去,猜想道:“如果那场坠崖的意外当真是冯嵇做的,冯宴之必定心生怨恨,连同着十几年的欺压,说不定冯宴之一怒之下就真的杀了他们呢。”
秦桑目瞪口呆,艰难道:“可他们毕竟是亲兄弟,冯宴之应该不会痛下杀手吧……”
连玺怜悯地看着她,长叹一口气道:“世上可不只有皇室的争权夺位,你刚下山不久,大概不了解世家子弟之间的厮杀。”
秦桑轻哼一声,扬起头道:“我下山是为铲除妖王的,干嘛要关心你们那些幺蛾子。”
如今谜团还未解开,连玺不欲与她争论这些,当即要继续寻找线索。
他们是在一座酒楼谈论的此事,刚下楼便撞见了连父和冯相一行人,连玺看向旁边,气质温文尔雅的冯五公子朝他颔首致意。
“玺儿,你怎的在这?”连父笑着介绍道:“快来认识下,这是冯家五公子冯宴之,应该比你大上一岁。”
冯宴之温声道:“冯某早就对连二公子有所耳闻,只是苦于事务繁重,一直没有空闲邀连二公子一叙。”
连玺扯扯唇角,道:“今日不就有闲,刚好冯伯父也来了,正好向您请教一下棋艺,下次争取在百步内打败明洵兄。”
从进门就冷着脸的冯相脸色缓了缓,失笑道:“谢世子师从国师大人,岂是我等可以匹敌的。”
连玺气馁:“那就争取不那么快输给他罢。”
冷凝的气氛逐渐变得欢快,众人移步到楼上雅间。
连玺亲眼看着自己爹与冯宴之交谈甚欢,一口一个贤侄,时不时还要贬低他一句。
按他爹的说法,他是地上的污泥,而他冯宴之就是天上的云。
惹的秦桑都在背后偷偷笑他。
连玺在心里冷哼一声,继而转向冷脸不语的冯相,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冯伯父,怎么这几日没看见嵇兄?我还想同他一起品酒作诗呢。”
“你会作诗?”连父对此保持怀疑。
连玺微笑:“……”
他看向状态一直很不对的冯相,像是灵魂突然归体般,冯相的情绪有些激动道:“嵇儿他…他外出游居了,你们平时关系就好,不如贤侄你去帮我劝劝他罢。”
连玺还未回话,连父就率先道:“玺儿他整日就知道蹴鞠玩乐,定然帮不上什么忙,这件事还是得亲近的人来做。”
冯宴之也笑着说:“是啊父亲,别说现不知兄长在何处。更何况连我这个做弟弟的都劝不了,您就别为难连二公子了。”
谁料从来都是决策朝堂要事,手握权柄的冯相此时竟痛哭出声,“我的嵇儿,你究竟在哪……”
冯宴之露出歉意的神色,“抱歉连伯父,我父亲定是对兄长思念过度才会如此。此次与您论术收获颇丰,不如下次再叙?”
连父自然满口答应,目送他们离去。
连玺视线还没有收回,头上就遭连父一个暴栗,“臭小子,那是别人家的家事,你管这么宽。不如操心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离那些神神鬼鬼的事远点,什么时候能让你娘抱上孙子。”
“哎哟!”连玺呲牙咧嘴地揉头,闻言撇撇嘴道:“你再催,信不信我这辈子都不成婚,你们就指望我大哥吧!”
“你——”连父还没等发脾气,看见一旁憋笑的秦桑,当即收起架势,和蔼道:“姑娘,你是谁家的女儿,老夫怎么没见过你?”
连玺暗道一声不好,挡在中间想阻止,结果被连父一掌拍开。
秦桑作揖,落落大方道:“伯父好,我乃乐阳山天乾派第十八代弟子,云虚子之徒秦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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