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张好脸就是蛮不讲理,明明是要杀人的话,偏偏还被他说的像是情话。
一双眼睛垂眸看人时,仿佛流转而下的新月。
但柔润月色的背后是森冷的杀意。
云窈清楚地意识到,面前的人是个疯子,全无理性,几乎只靠着本能与**行事。
仿佛一头野兽,不,比野兽更加可怕。
野兽尚且还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它们杀戮的目的是为了求生,哪怕是会玩弄猎物的猫科,也是建立在环境安全与食物充足的前提下。
而贺观沉则完全是**至上,驱使他行动的核心,只是对感受的追逐。
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渴求的并非是杀死这一行为,而是过程之中生死一线的快感——他只要那些真实的感受,其余一切都无所谓。
如果只是喜欢杀戮的话,他没必要追求与强者对决,之前杀死那个人时也不会表现得那样索然无味了。
可是为什么会盯上她呢?她并没有强到能够让他濒死,满足不了他想要的刺激,而杀死她这一行为也必定不会让他满足。
他对自己产生的,当真是杀欲吗?
如果是的话,感觉完全说不通;如果不是的话,那是什么?会是什么?厌恶吗?不对。
贺观沉自小就被当作暗卫培养,他的世界就只有杀戮,但人生来就是有**的。
环境造就人,当他生命之中的一切都围绕着杀人这件事的时候,那么无论是生存还是**就都被强行关联到了关乎杀戮的事情之上。
他的身体会本能地生发出**,但本能不会告诉他,这些**与**之间的区别。
他很可能会将其与杀戮混淆,粗暴地将所有**都归咎为一种。
云窈打量着贺观沉。
他的年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正是容易对异性产生情愫的年纪。
少女比少男要更早成熟,无论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云窈在青春期的时候一天能换八百个暗恋对象,她非常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引导。
要非常小心地引导才行,然后尝试着安抚,或者更进一步,驯服。
书中描写他天真确实没错,大约是过少与人交流,贺观沉的言行举止都带着一股天真的意味。
但天真与残忍并不冲突。
尤其当他拥有极高的武力值时,这种天真是非常危险且致命的。
被当作择人而噬的兽教养长大,自然就是兽的姿态。
他或许满足了主人对凶兽的要求,但这也意味着他缺失了生而为人所需的某些东西。
“除了杀人,还有其他的,能让人获取快乐的方法。”
云窈看向他,“你愿意试试吗?我可以帮你。”
贺观沉并未出声,只是垂下眼帘,似是询问,似是默许。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试探性的,先是指尖一点,如蜻蜓点水般,在他手背上点了那么一下。
贺观沉的瞳孔猛地缩了一缩,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他并不抗拒,云窈这才慢慢覆上他的手。
冰冷的,如同玉石般。
待两只手完全交握,云窈抬起长睫,望向贺观沉的眼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一边问,指尖一边在他手背上摩挲,以便能够带来更多温度。
“烫。”
他避开她的视线,问道,“这是什么毒?”
停了停,又低声道,“用毒是杀不死我的,就算是我从没试过的毒也不行,你该换个法子。”
“我干嘛要杀你?”云窈道,“这不是毒。”
闻言,贺观沉盯着两人那一小块儿接触的地方,歪了歪头,极好奇似地,轻声重复了一遍,“不是毒?”
他看了许久。
云窈又往前走了一步,侧脸与他的手紧密贴合,她浑然不觉,只是眼睛紧紧盯着他,又问,“你感到快乐吗?”
贺观沉的注意力被拉回来,重新落到她身上,“我不知道。”
“那现在你是想让我离开,还是继续?”
贺观沉长睫颤动了几下,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动了动贴着云窈侧脸的手指,但只动了一下整个人就立刻绷紧了。
她越是问,越是看,他就越不自在。
偏偏她就是要看他,要问他,问的他头痛,让他一阵阵发晕。还要与他对视,偏要去寻他的眼睛。
他不想同她对视。
极少有什么人同他这么说话,也极少有人看他的眼睛。
贺观沉见过许许多多不同的眼睛,恐惧的,挣扎的,憎恨的,算计的,满含**的。
明明她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也怕他,不喜他,跟旁人一般无二。
为什么她的眼睛就那么好看呢?是因为她眼睛里落入了月光吗?
好像月亮。
让他忍不住想伸手摘下来,又担心那月亮在他手中枯萎,不再葳蕤生光。
那双眼睛照得他心里生发出一些异样的,不明白的东西,与破坏欲相近,却又截然不同。
这下开始轮到贺观沉想逃了。
他一步步后退。
他背后没有尸体,他也不像云窈那样怕尸体。
但他身后就是书桌,后腰抵住书桌时,他意识到已经退无可退。
而云窈则是一步步往前。
贺观沉呼吸停了那么一瞬,整个人越来越紧绷,像一张拉满到至极的弓。
他这辈子从未怕过什么,也未曾后退过,哪怕是濒临死境,他也从不曾有一丝一毫的退缩,倒不如说他期待着那样的境遇到来。
但如今,面对这么一个柔软的,似乎可以被他轻而易举杀死的姑娘,他却自内心生出一股逃跑的冲动。
心随意动。
逃跑的念头刚起,几乎是同时,身体就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
是极好看的姿态,曲膝后跃,仿佛被月色蛊惑的鲛人跃出水面,衣袂翻飞如浪潮,一个旋身便自窗边消失不见,顷刻投身如水夜色。
云窈忍不住在心里给打了十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步履轻快地转过身,几乎要哼起歌来了。
直到差点踩上房间里那具尸体。
“……”
忘了这一茬。
好在贺观沉杀人的手法异常精妙,尸体并不可怖,除了地上那摊血迹之外,场面并不血腥。
看死者神情跟外表,肯定也是没遭受什么痛苦的。
要是她实在糊弄不住贺观沉,被这么杀死应该也不会很痛吧。
叫来护卫收拾掉尸体,天已经蒙蒙亮了,又到了上路的时候。
云窈一夜未睡,应付完刺杀又得打起精神应付贺观沉这个疯批,骤然放松,上了马车就一头栽倒在坐垫上开始睡觉。
睡醒之后已然快到王府。
她发了半天呆才想起朝外看一下,只是掀开帘子,在一队骑兵之中几番梭寻,遍寻不到贺观沉的身影。
说起来,他原本就不是护卫,而是暗卫出身,暗卫除了暗杀,最擅长的就是隐匿身形。
不过正好,她也不想再跟贺观沉接触了。
那是一头凶兽,驯不好可是会有被反噬的危险。
她现在只想安安分分地扮演自己的角色,在系统醒来之前保护好自己。
马蹄声渐缓。
马车彻底停下,正在打瞌睡的云窈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马车门帘被掀开,外面已经一片漆黑,来迎的一行人提着风灯,安静恭顺,一言不发,像是黑暗里的一排影子。
云窈下了马车,被引着进了府,身后一众随从,沿着游廊走了好长一段,或许是因为夜已深,王府内大部分房间都是没掌灯的。
一路走来,只有经过的一间屋子还亮着灯,云窈好奇地看过去。
烛火摇曳,倒映在窗上的影子也随之晃动。
镇安王书房内异常安静,只时不时有几声蜡烛燃烧时的“噼啪”声。
程知行正与自己的父亲隔一张几案对坐,面前一盘残局,黑白棋子零散分布。
程知行指尖捏着一枚黑子,摩挲半晌,涩声打破了寂静,“云家女今日便到了。”
镇安王不语,视线落在棋盘上。
得不到任何回应,程知行忍不住又开口,“区区商贾之女,原就不配做世子妃,给个妾室之位也就罢了,更何况……”
更何况他早有意中人。
镇安王打断他,“圣上亲口赐的婚,金口玉言,出口便是定死了的,再容不得更改。”
他起身,将棋子随手扔下,玉白棋子滚落,搅乱棋局,淡淡道,“你心不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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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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