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贺楼一族的圣物,什么陪嫁,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云窈欲哭无泪,往桌上一倒,脸蛋贴在檀木桌上,压得变了形,哀嚎,“怎么什么麻烦事都找上我了。”
她看小说的过程囫囵吞枣,光看男女主互动去了,其他的都没往心里记,就隐约记得有这么个东西而已。
白芷是从自己常去的药铺那边得到的消息,但就连那种地方都开始流传,可见外头流言传播得有多广。
“那些人必定会盯上你。”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传那圣物在云家大小姐身上。
江湖人以武犯禁,虽不敢明面拂镇安王的面子,但若是私底下行事,把事情做得教人看不出来,便不算冒犯。
“总之阿窈这段日子还是待在府里为好。”
白芷一向心细,体察到了云窈在镇安王府的艰难处境,知道她不好差遣王府里的侍从,便道,“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同我讲,我替你去买。”
“但是王府里就安全么?”
云窈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坐起身,有理有据地提出质疑,“不是说库房都被偷了吗?”可见护卫有多一般。
更不用说原书里,为了引出剧情,几乎是个人都能进镇安王府走一圈。
安全问题十分令人堪忧啊。
她皮肤薄,这么一会儿左脸就印上了檀木桌的花纹,带着点红,偏偏还不自觉,抱着胸,故作老成地托着下巴,神情严肃。
白芷见了就想笑,抬手掩唇,“说得也是,这事还是得尽快解决,我已经同王爷说过,他答应会给云家去信,将此事问个清楚,且耐心等几天。”
但谈话过后两三日,古怪的异样开始浮现。
先前云窈得跟着嬷嬷学规矩,天不亮就起,房间里大小事务一应由丫鬟们打理,白日里人来来去去,些许东西被翻乱,放错了地方,只以为是有人不细心。
直到一日用过晚饭,侍女替她拆散发髻时,云窈百无聊赖,随手把玩梳妆匣上的丝带,视线忽地在一处凝固住,她取过灯盏,就着昏黄的光又凑近了细看。
放下灯,问了一下屋里的侍女,都说无人动过,神情越发沉沉。
这几日休养,又逢雨天,不能出门,她闲着没事做,一时兴起,将绳结细致地绑在了梳妆匣上,但如今这上面打的结不是她惯用的手法。
——有人进来过,还翻了她的东西,定是见梳妆匣被绑得紧密,怀疑里面有什么机要的东西。
云窈猛地站起身,环顾过四周,目光自长案桌越过曲屏,身边的落地灯“噼啪”一声,惊得她耸肩,像是炸毛的松鼠。
一时风声鹤唳,只觉得处处都是不对劲,好像有某双暗处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视线粘稠。
冷风穿堂而过,她回过神,“把窗户都关上。”
一夜噩梦。
第二日,鸡鸣将起,天蒙蒙亮,云窈就起床梳洗。
她犹豫不决,趁着侍女抱琴给自己系腰间丝绦的功夫,悄声问,“你知不知道贺小郎君的院子在何处?我有事要寻他。”
上次白芷熬药的地方就是贺观沉的院子,但路线太绕,她忘了怎么走。
抱琴一停,站直身借着给她整理衣袖的空隙嘱咐,“在我们这些人跟前提提也就罢,若是有朝一日见了王爷王妃可千万别提,这是贵人们的禁忌。”
“我知道,”
小姑娘半仰了头看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比玉石都柔润好看,像是什么奢靡的宝物。模样是骄矜的,但为人却极好说话。
她骄傲道,“我还记着上回你说过一次。”
抱琴愁苦地叹一口气,为着面前未来的世子妃而叹。
门第不高,不受世子喜爱,王爷王妃的态度也很是冷淡,前途渺渺。但她对自己未来的命运一无所知似的,总是天真无忧虑的神态。
云窈绞尽脑汁扯了个谎,“我上次去那边见着有很好看的花,想去摘一朵。”
到底还小,就只想着吃喝玩。
抱琴不忍心拒绝她这一点小愿望,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
“可不要去招惹里面的小郎君,”
抱琴松了口,“亏你胆子大,那边一般人不敢过去,我叫个小丫鬟带你过去,摘完花就快点回来。”
云窈其实胆子不大,心里也有点怕怕的。
站在垂花门前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终于迈出去第一步,第二步还没迈出去呢。身后的小丫鬟出声了。
“我娘说里面死过好些人,还关着一个疯子。”
云窈转头,只见小丫鬟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又忐忑,带着冒险的刺激,“是真的吗?”
“真的。”
死过许多人是真的。
被关在里面的人是个疯子也是真的。
云窈拍拍她的头,语重心长,“所以没事别过来这里玩。”
若不是逼不得已,她才不要再来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
昨天晚上云窈躺床上想办法,原本想找白芷跟程知行帮忙,但快睡着时忽然垂死病中惊坐起,想起来自己穿的这书还挂着悬疑推理的标签。
这种文里,男女主身边的配角反而是最危险的,动不动就死一下。而事实也确实如此,白芷跟程知行经手的每一个案子,当事人基本上都死了,甚至第一个案子就是男主未婚妻云家大小姐离奇身亡案。
难不成必死剧情躲不过去,还能再来第二个?
思来想去,感觉还是得去抱贺观沉大腿。
毕竟他可是作者钦定的武力值第一,而且实打实地一路杀到了大结局。
她进了院子,轻车熟路地找到上次那间屋子,却惊讶地发现里面空空荡荡。
是出去执行任务了吗?
云窈沿着走廊,一间间屋子看过去,药房,正堂,厢房……都没人。
这个院子的气质与它的主人有些相似,云窈探索着整座院落,忽然冒出这个想法。
风声如涛,昆虫的声音细碎且隐约,水上的曲桥浸没在浅浅的雾气之中,底下鱼儿静默地游过,鼻尖满是新鲜树木的味道。
既寂静又喧哗。
唯独没有人的言语。
晨雾薄且淡。
贺观沉坐在屋脊上,托着下巴,黑亮的眸子里映入了整座院子,水天枝叶,白墙黑瓦,在他眼里揉成一团冷绿。
她在寻我。
这个想法像是晃晃悠悠的气泡,慢吞吞地冒了出来,随即破裂。
“哔啵”一声,些许欢喜散开。
她真的没有说谎,她来看我了。
他立即起身,脚尖轻点,无声地落在她身后。
他想起白芷叫过她的名字。
“阿窈?”
云窈被吓了一跳,她被吓到时并不习惯发出尖叫,只是其他生理性的反应难以压制,比如极速的心跳,在看清来人是谁时心脏才慢慢缓和下来。
“你吓死我了!”
她的泪水凝聚在眼眶里,一下子掉了出来,被人目睹这么狼狈胆怯的一面,颇为恼羞成怒,一时也忘了面前的人是自己想要讨好的大腿,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走。
走出去好远,噔噔蹬上了游廊的台阶,攀爬的过程里气消了一些,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好在贺观沉习惯性地跟了上来。
她忽地停下脚步,转身,裙摆旋成一朵半开的花,他也跟着停住。
转身时,发髻上扎的绸带也跟划了一个圆融的弧,连带着扎进去一簇碎碎的绒花就微微颤,少女柔软的发里揉进了三分春意。
贺观沉的目光被柔软的绸带吸引过去,犬齿有些发痒,下意识地咬合了一下。
两人面对了面,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云窈在犹豫着抱大腿应该拿出个怎样的姿态,贺观沉想的则是上次自己逃跑时的事。
他想继续。
逃走之后几乎每时每刻都忍不住想,若是让她继续下去会怎样?
对未知的想象、懊悔连同不知名的**犹如两条蛇,纠缠着他的心脏,快要令人发疯,几乎要把他困死,不能呼吸。尤其是上次见了她之后,渴求与叫嚣尤甚。
云窈艰难地开了口,“我,我有件事想……”
“好。”
“不行也没……”云窈猛地抬头,像是撞晕在树桩上的兔子,眨巴了两下眼,“嗯?”
贺观沉眼都不眨一下,“我说好。”
‘她不是来看你的,她只是有求于你。’
随之浮上来的是另外几个气泡,幽冷而阴郁。
‘她会利用你,背叛你。在你彻底没用之后抛弃你,就像之前那些人一样。’
之前?贺观沉想,他都不记得是哪个之前。记忆如长风,从他指间流淌而过。它来时总会带着些东西,花香,冰冷潮湿的水汽,亦或者只是一阵惊颤。
这些来自过去破碎的感受,抓不住也留不下,只激起一阵怅然。
心中的气泡窃笑,带着幸灾乐祸,‘我存在,你就绝不会忘记。’
它就是他的记忆。
贺观沉才不在乎这些不知所谓的想法,他现在只是遵循本能行动,单纯想从不知名的**之中脱身,好让自己能有机会喘息。
**是牢笼,而牢笼的钥匙在她手里,他得问她讨要。
于是他低头,凑近了云窈,“只是你要继续帮我。”
他本就是个美人,五官偏昳丽,但如今的神情却不如之前那般带着懵懂,许是沾染上几分不知名的**,让那艳色淬了毒一般,锋利异常,直刺人心。
就连耳边那红玉耳坠的颜色都更浓重了一层。
云窈被晃住了心神,仿佛被颜色艳丽的蜘蛛所蛊惑的飞蛾,一头扎进了黏腻的蛛网里,楞楞问,“什么?”
“除了杀人之外,其他快乐的方法。”
他直截了当,抬起眼来,眼尾泛红,潋滟动人。
说话时带着不自知的祈求,“我想要你帮我,就像上次那样,继续。”
“我绝不再逃了。”
就算烧死在火中,他急切又冷淡地想,也好过现在这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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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绮罗之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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