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确实是好久不见，奸商。”锡林假笑，背后压着自己的手松开，他终于得以从地上爬起来。
【抱歉啊，我的手下防备心都比较强】光屏里的人毫无歉意地说，他的影像只是一个模糊的黑色剪影，但锡林能猜到他现在的表情。
自己在吃瘪，这家伙笑得肯定很开心。
锡林也笑，提起嘴角露出一个和善的弧度：“没事的，理解。”
屏幕那边的人被恶心得‘噫’了一声：【你还是别笑了，好吓人】
“哦。”锡林敛了笑。旁边，踩着小孩的机械臂见状也默默把脚移开，不再被压制的灰毛野兽一个翻身腾跃跳到他背上，嘶吼着咬住他的胳膊。
然后，被拽着脚腕一把甩到地上。
“额呜——”小孩不认输地再次爬起来，眼看着还要上去继续打。
“好了。”再这样下去是没办法好好说话了。锡林抓住小孩的胳膊把他拉进怀里，“乖，忍一下。”
“……”怀中人粗重的呼吸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回归平静，但视线还是牢牢锁在机械臂身上，眼底杀气翻涌。
【嚯呦——】奸商将二人的亲昵互动尽收入眼底，语气中满是揶揄。
【想不到你好这口，怪不得有人邀请你去会所你都不去，他们还说你是不行呢，原来是……】
“滚蛋。别把我和你们混为一谈。”锡林听懂他的意思，不耐地道。
【哟哟哟，混为一谈。恶名远扬的星盗锡林不想和我混为一谈？怎么，蹲了几天局子把你的心灵都洗涤干净了？】对面讥讽。
“……”
锡林沉默不言，脸色越来越黑。奸商自知再说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便耸耸肩：【好了，不说这个。解释一下吧，你怎么在我的货船里？】
“形势所迫，搭了个顺风车。”锡林不想解释太多。“抱歉，我回头给你报酬。”
【少画饼。来点实在的】
“那……这次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锡林伸出一根手指。“我身上真没钱。”
奸商无语：【一个人情就想打发我？你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自己了。】
“那两个。”
奸商：【……】
这是数量的问题吗？
【你特么……你现在光杆司令一个，我要你的人情和保证有个屁用啊！】他咆哮，听起来快要爆炸了。
“那咋办。”锡林摊手，“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现在真成光脚的了。
【……也不是不行，你的人头确实挺值钱的】奸商闻言，真的开始思考起这个可能性来。
【我刚刚在黑市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悬赏，用比通缉令高了两倍的价格要活捉锡林。真奇怪，明明联盟那边披露出来的报道是你已经在空难中死亡了才对……】
锡林听着这位老朋友瞎胡扯，屈指点点自己的脑袋：“我脑子里的情报也很值钱，我不介意把他们打包卖给联盟，这样我还可以减刑。”
奸商噎了一下。
【开玩笑的，我怎么能要了你的命呢，哈哈】
锡林配合他笑笑：“所以你说这次我就……”
【……】
【这样吧，三个人情，外加你帮我送个货】
“送货，我帮你？”出乎意料的条件，锡林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认真的？”
【认真的啊，听起来不像吗】他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不怕我把你的货给偷了？”
【切，你以为我会让你自己去啊，默洽尔维森会盯着你的】
“……”锡林挠挠头，还是觉得很奇怪。
据他所知，这家伙可没有把生意外包的习惯，以及……另外两个奸商小弟的表情怎么感觉像是松了口气？
“什么货？”他谨慎地问。
【就是你躺的那个箱子，里面的东西有些棘手，但是佣金又很高，所以……】
“听起来是个很麻烦的东西。”锡林想起那股化学试剂的气味，它此刻似乎还萦绕在自己鼻尖没有散去。
【是啊，我舍不得让我的手下掺和，所以就麻烦你咯。相信诡计多端的锡林一定不会怕这点麻烦的】奸商说得坦然，将把锡林卖了这件事说得像喝下午茶似的轻描淡写。
“你对你手下可真好。”锡林无语。
奸商的意思很明白了，这货物是一盆浑水，端得不稳就会泼自己一身。
主观上锡林当然不想端着浑水走路。他现在本就孤木难支，身后空无一人，没有试错的资本。
但话又说回来了，他身后空无一人，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能站在这里跟奸商打趣，靠的还是旧情。
这个台阶要是接不住，可就不太好脱身了。
“佣金挺高？那分我点呗。”他搓搓手指。
【滚，本来就是你欠我的】
“好吧。里面是啥啊。”锡林自觉地走到箱子前，捏起绒布的一个角
【想知道？】奸商声音变得愉悦起来【你打开看看呗】
锡林听他这迫不及待的语气，直觉有诈。手像触电般弹开：“不了，没兴趣。”
【看看嘛，好东西。给他瞧瞧。】
后半句是奸商对自己的手下说的。锡林来不及后退，默洽尔维森已经抢先一步将虚掩在箱盖上的黑色绒布掀开。
哗——
这个被锡林当了一晚上床板的东西露出它的全貌。
……
锡林捂住小孩的眼睛。
“呕——”有人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电话那头的奸商在笑，笑得开心极了。
锡林笑不出来，只感觉寒气笼罩全身。
被黑色的绒布所覆盖着的，是一个水晶棺。
里面躺着一个人。
那是个男人，皮肤呈半透明状，表面好像覆了一层粘液似的反射着诡异的光。
在那诡异的皮肤下面，血管和内脏轮廓清晰可见，也能看清血管中流淌着的并不是血液，而是无数小黑点。它们慢慢鼓动，慢慢游走，沿着血液的循环路线走过整个身体。
男人还活着，嘴巴微张，遮光布被掀开时，眼皮还因为光线的刺激抽动一下。
也只有一下，他的力气甚至不足以支撑他闭上眼。
他还活着，活得却不如死了。
“嗯，嗯？”小孩眼前的天突然黑掉，疑惑地掰开蒙着自己眼睛的手。
“……嗯？”他歪头，看清了面前的东西，他眨眨眼，毫无惧色，只有好奇。
【这小孩胆子挺大】奸商评价【比我手底下这仨好】
被恶心到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的三人组：……
被，被小孩子打败了……
“……那是挺大的。”想起小孩把人头往嘴里塞的壮举，锡林抿嘴。
“别看了。”锡林扯扯黑布将棺材蒙上。“不是你该看的东西，小心做噩梦。”
“哦。”小孩遗憾地低头，默默咽下差点流出来的口水。
【好看吗？记得别把水晶棺打开，他体内的虫卵足够覆灭一个小行星了】
虫卵，果然是虫卵。
那些在他体内游走的，是活着的虫子。
虫族有两大**，食欲与繁殖欲。在某些极端条件下，这两种会混合起来。它们会将活着的生命当做繁衍的温床，将动物的身体改造成富有营养的虫巢。
被改造的动物往往都还保持着生命。虫族需要它的新陈代谢来保持营养的活性，所以即使那个生物自己想死，虫子们也会帮它活过来。
用虫躯替代它的血液，替代它的器官，帮助他，活下来。
以共生的形态。
“买家…买他做什么。”锡林问道。
【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吗？】
“……不是。”锡林合眼，压下胃中翻涌的恶心。
【知道就好。那没有别问题的话，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奸商尾音上扬，期待着什么一般。
【虽然佣金不能分你，但是我这里还是有适合你的好东西的】
“？，倒也不用……”奸商主动送东西，锡林怀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他摆手婉拒，奸商的语气却不容拒绝。
【我这有一套《育儿圣经：如何做好一个父亲》，回头让人转交给你，不用谢捏】
锡林：“……”
锡林诚恳：“谢谢你。”
*
“约定是17点面交，距离现在还有5标准时，你……”
乘坐的载具从星舰变成半挂悬浮车，默洽尔维森坐在驾驶座上，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小，最终化为一句：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嗯，啊？什么？”锡林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蓝光投影屏。离开了那个星球，他终于有信号能和自己的接头人联系上。
【“老大！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六十秒的语音轰炸而来，男人的话筒一阵阵炸麦，高亢的声音即使是最低音量也快把锡林的耳膜刺穿。
【他们都说你死了，黑洞解散了，我不信，我说老大你一定不会死的！我就等着老大你给我信号，我都一天一天夜没合眼了，老大，老大，老大我好想你啊！！！】
【好，好，好，谢谢你。别太激动，你……】字写到这里，锡林手指在空中停顿一下，余光瞄一眼身边的人，最终还是打下后半句话。
【来我发你的这个坐标找我，其他的见面说。】
小孩坐在锡林腿上，歪头看着锡林在空中的半透明屏幕上敲敲打打了半天，也忍不住伸手对着空气中的半透明屏幕抓抓。
他的手摸过键盘又穿过屏幕，留下一行乱码。
【jxwjuwkml】
【这是什么神秘代码吗老大？虽然我看不太懂但是我相信我会破解出来的，老大等我！】
锡林：“……”
“看你闯的祸。”他敲敲小孩的脑袋，把上条消息撤回。
【不是。宠物踩键盘了而已。】
完全被无视所以坐在两人旁边默默观察的默洽尔维森：“……”
注意力根本就没有在任务上啊！
他很疑惑，头儿为啥非要让锡林跟来送货？就因为这货物棘手？可他们干这行就注定了会和无尽的麻烦干架，怎么可能会畏畏缩缩。
奇迹商人本人更是为了利益连命都能舍弃，疯子一个。
至于这个锡林，名字倒是如雷贯耳。真亲眼见到，好像也就那样。
默洽尔维森之前见过的通缉令照片，和现在面前这人可以说是毫无相似之处……除了那双红眼睛。
逃犯整容在如今这个科技发达的年代倒也不是难事。人们有更先进的方式识别身份，比如基因序列。只是他原本以为锡林会更凶恶一些，不是满脸横肉也会是把阴险狡诈写在脸上的刻薄样。
眼前这男人比起重罪逃犯、星盗团长，反而更像是一个……
大学生。
还是学文科的那种。
“我好了，你说什么？”锡林回完消息，放松地搓搓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分给身边这位“监督者”一个眼神。
“我什么都没说。”默洽尔维森收回探究的视线。
“哦。”他不说，锡林也不追问。二人之间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默洽尔维森先开了口。
“你和这小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斜眼看着趴在锡林膝盖上哼哼唧唧的小孩。
星盗和小孩，这组合真的不常见。锡林说他俩没关系，反正他是不信。
没点关系会带个拖油瓶在身边？
“？”锡林有些疑惑，“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
默洽尔维森：“……”
“纯好奇啊？”锡林懂了，他手点点下巴，眼睛里冒出几分狡猾的光。
“那这样，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无论问什么我都回答，就当是咱们两个的破冰游戏，如何？”
默洽尔维森：“……”
怎么就玩上游戏了。
“好吧，这就是我第一个问题。”
“没关系。我都说了是他自己缠上我的。”
“……”
这家伙绝对还是在骗我。默洽维森翻了个白眼。
“我信了，真的。那第二个问题……”
锡林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默洽尔维森眼珠子一转：“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嗯哼。”
“那……听说你是谋杀了黑洞的老船长才得到的船长位子，是真的吗？”他不怀好意地道。
锡林与黑洞的老船长一同陷入虫巢，老船长死于虫口，而锡林活了下来，带着他的信物与口信回到黑洞成了新的船长——这是锡林如何成为船长的官方版本故事。
但在暗处，另一种说法悄然滋生。
两人赤手空拳进入虫巢，怎么可能一人身死，另一人却全身而退？
从来就没有虫巢，有的只是谋杀。
一个船员为了权利策划的谋杀。
这个说法风声很大，但从未有人敢真的向锡林求证。默洽尔维森也是第一个在他面前说起这事的人了。
他盯着锡林，不放过任何一丝微小的变化。
“你很好奇？”
锡林面色如常，坦然地点点头：“对啊，是真的。”
“我谋杀了老船长。”
[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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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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