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的下水道闻起来像被遗忘的坟墓。
男孩蜷缩在排水管的分叉处，左肩的伤每隔十五分钟就抽痛一次，像有个小人在里面敲钟。三天了，自从屠宰场的噩梦后，他就像只真正的老鼠一样生活在地下。莉兹的钥匙挂在脖子上，贴着皮肤的那面已经不再冰凉。
黑暗中有滴水声，规律得像某种计时器。男孩数着滴答声，在脑中绘制着地图——这里是金融区下方的主排水管道，往东能到老城，往西则通向港口。安全路线图在他脑中展开，每条岔路都用想象中的红笔标注着危险等级。
一滴冰冷的水珠落在鼻尖上。男孩眨了眨眼，从防水布做的临时吊床上滑下来。该换药了。他摸黑解开绷带，伤口在潮湿环境中愈合得很慢，边缘已经泛白——感染的征兆。背包里还剩最后两片抗生素，他犹豫了一下，只吃了一片。
地下没有昼夜之分，但男孩的生物钟依然精确。他知道现在是凌晨四点十七分——地表世界最安静的时刻。也是最适合上去找补给的时间。
男孩像只谨慎的蜘蛛，沿着湿滑的管壁向上攀爬。肩膀的伤让每次用力都变成煎熬，但他习惯了疼痛。
检修井盖被顶开一条缝。男孩屏息观察着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早雾在路灯下盘旋。他无声地滑出井口，迅速融入建筑物的阴影中。
二十四小时药店就在两个街区外。男孩贴着墙根移动，每一步都精确地避开监控范围。三周前他踩点时标记过这家店：后门警报器坏了，值班的是个戴助听器的老头，凌晨四点四十五分会去厕所抽支烟。
四点四十三分，男孩蹲在药店后巷的垃圾箱后。两分钟后，正如他记录的那样，老头打着哈欠走向厕所。男孩有六分钟时间。
药店里弥漫着酒精和薄荷糖的气味。男孩直奔抗生素区，但架子空了——最近流感爆发，药品紧缺。他转向急救区，拿了消毒水和干净绷带，又顺手从收银台下的失物招领盒里摸出一副手套。
五点整，他回到巷子里，口袋里还多了两包止痛片和一支儿童牙膏。老头仍在厕所哼着走调的歌，完全没察觉有人来过。
回下水道的路上，男孩绕道去了东区公园。晨跑的人还要一小时才会出现，现在只有几个醉汉躺在长椅上。他找到那棵特定的橡树——树干上有个不起眼的树洞，里面藏着他上周存放的应急物资：半瓶矿泉水，一包花生酱饼干，还有本撕了一半的《城市管道系统图解》。
男孩蹲在树丛里吃完饼干，突然注意到公园长椅上的报纸头条：《□□火并持续——马可·吉安尼悬赏寻物》。配图是个模糊的银十字架特写。
男孩的手指不自觉地摸向空荡荡的脖颈。那个惹祸的十字架现在可能在小丑手里，或者在GCPD的证据室，又或者被某个不知情的流浪汉当垃圾卖了。无论如何，与他无关了。
太阳即将升起，男孩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他听到微弱的"喵"声——一只褐色的瘦猫从灌木丛里钻出来，警惕地看着他。尾巴像被熨斗压过一样扁平。
"先生？"男孩脱口而出。
猫的耳朵动了动，慢慢靠近。男孩掰了块饼干放在地上，猫嗅了嗅，开始小口啃食。它的脖子上还系着那条褪色的丝带，只是现在脏得几乎看不出颜色。
"艾比呢？"男孩轻声问，虽然知道猫不会回答。
猫吃完饼干，舔了舔爪子，然后突然竖起耳朵，飞快地窜回灌木丛。男孩立刻警觉起来，迅速躲到树后。
脚步声。很轻，但确实有人靠近。男孩从树缝间看到两个穿连帽衫的身影在公园边缘游荡，不时低头查看手机。不是警察，警察不会这么鬼祟。也不是普通混混——他们的动作太训练有素了。
吉安尼的人？鳄鱼人的爪牙？还是小丑的疯子们？无论如何，男孩知道自己该走了。他像影子一样滑向最近的排水口，但在弯腰的瞬间，左肩传来一阵剧痛——该死的伤口！
一个身影猛地转头："那边！"
男孩顾不上隐蔽，全力冲向排水口。身后传来喊叫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他即将到达时，一道刺眼的光束照了过来。
"站住！GCPD！"
警察？男孩愣了一秒，随即明白这是伪装。真警察不会在这种时候用战术手电直射嫌疑人眼睛。他毫不犹豫地跳进排水口，落地时伤肩撞到管壁，疼得眼前发黑。
追兵没有跟下来。男孩在黑暗的管道中狂奔，直到肺像着了火一样灼痛。他拐了七个弯，穿过三道栅栏，最后瘫在一个检修室里，颤抖的手指紧握着弹簧刀。
他们是怎么找到他的？公园是随机选的，路线也是临时决定的。除非...男孩突然想起报纸上的悬赏。十字架可能只是个借口，吉安尼真正想要的是他这个目击者。或者更糟——有人散布了他的信息。
休息了十分钟后，男孩强迫自己继续移动。原来的栖身处不再安全，他需要新的据点。莉兹的钥匙在胸前发烫——地铁站的储物间地板下有什么？陷阱还是避难所？
决定去查看前，男孩需要更多信息。他转向通往图书馆地下室的支管——那里有台老式电脑，可以查阅新闻而不暴露位置。
图书馆的下水道出口藏在锅炉房后面。男孩等保洁员推着车经过后，才悄悄爬出来。电脑室的锁是老式的，他五秒就撬开了。
屏幕的蓝光在黑暗中显得刺眼。男孩快速搜索了近期的新闻：
-鳄鱼人下落不明，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屠宰场（没有提到小丑）
-马可·吉安尼悬赏五万寻找银十字架（附带模糊照片）
-阿卡姆加强戒备，原因不明（没有提到越狱计划）
-东区珠宝店老店主伤愈出院（孙女陪伴，拒绝采访）
最后，男孩犹豫了一下，搜索了自己的描述："黑发蓝眼 男孩开锁"。结果让他胃部紧缩——三个地下论坛有相关帖子，最新的一条发布于六小时前：
【寻人启事】男童，7岁左右，黑发（近期可能修剪过），蓝眼，擅长开锁技术。提供线索者赏金1万。联系邮箱：ghosthunter@jmail
男孩删除浏览记录，关闭电脑。他的价值在不断上涨——从十字架到开锁技术，现在是他本身。这很危险，非常危险。
回到下水道后，男孩决定冒个险。他需要看看莉兹说的"后门"是什么。如果是个陷阱，至少现在他有准备；如果是避难所...他太需要一个安全屋了。
去地铁站的路线复杂得像迷宫，男孩花了两个小时才确认没有被跟踪。当他终于从废弃厕所的维修通道爬进地铁站时，第一缕阳光已经透过破碎的天窗洒落下来。
站台空荡荡的，比他离开时更脏更乱。鼹鼠帮的痕迹几乎消失了，只有墙上的涂鸦还记录着他们曾经的存在。男孩握紧弹簧刀，缓慢接近那个熟悉的储物间。
门虚掩着，锁被撬坏了。男孩在门口等了整整三分钟，确认没有呼吸声后才进去。储物间被翻得底朝天——文件柜倒了，桌子缺了条腿，墙上有干涸的血迹。
莉兹说的地板。男孩蹲下来，仔细敲击每块木板。左后角的声音不一样——空心！他用小刀撬开那块板，下面是个生锈的金属盒，用挂锁锁着。
钥匙轻易地打开了它。盒子里有：一把左轮手枪（装满子弹），三捆用橡皮筋扎着的现金（每捆大概一千），一本黑色小笔记本，还有...男孩的呼吸停滞了——银十字架。
不是同一个。这个更大，做工更粗糙，背面刻着"L.R. 2001"。但明显是同系列的。男孩翻开笔记本，里面是莉兹歪歪扭扭的字迹：
"如果读到这个，我可能已经死了。杰克不知道这个盒子。钱是干净的，从吉安尼的赌场偷的。枪是保险。十字架是复制品，真的那个我藏在——"
字迹到此中断。男孩翻遍笔记本也没找到后续。所以莉兹偷了吉安尼的钱和十字架？然后不知怎么弄了个复制品？而真品...
他突然想起莉兹临死前的话："十字架...在杰克口袋里..."但杰克已经死了，被小丑割喉。那么真品现在要么在小丑手里，要么在GCPD那里。
男孩盯着复制品十字架看了很久。做得真像，足以以假乱真。也许...也许这是个机会。
他把现金分成五份，分别藏在衣服夹层和靴底。枪太重也太显眼，他只拿了两颗子弹。笔记本烧掉了，灰烬冲进下水道。最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戴上了那个复制品十字架——让它明目张胆地挂在衣服外面。
中午十二点整，男孩出现在哥谭中央邮局。他买了张明信片，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道：
"真十字架在小丑手里。想要就去找他。——一个朋友"
地址栏写了吉安尼常去的脱衣舞俱乐部。男孩知道这像玩火，但混乱有时是最好的掩护。让小丑和吉安尼狗咬狗，他们就没空找一个小幽灵了。
投递明信片后，男孩买了份热狗——三个月来第一次吃热食。他坐在码头边的废弃货箱上，看着阳光在水面跳跃。猫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现在正窝在他脚边啃香肠碎屑。
"你也无家可归了？"男孩挠了挠猫耳朵，"要不要跟我去个干燥的地方？"
猫用头蹭了蹭他的靴子，算是回答。男孩轻轻笑了，这个笑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真实。
下午两点十五分，男孩和猫从维修通道进入了一座废弃公寓楼。七层有个空置的单元，门窗完好，前任租户留下了简易家具。最重要的是——阳台能看到三条街外的警局，卧室衣柜后有个通往下水道的暗门。
这不是家，但暂时够用了。男孩用木板封住大部分窗户，只留一扇可以看到日落的。猫在沙发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开始舔爪子。
男孩坐在窗边，看着夕阳把哥谭染成血色。胸前的十字架复制品微微发亮，像某种无声的嘲笑。他知道危险远未结束，但此刻，在这短暂的安宁中，他允许自己做个简单的梦——关于不再奔跑，关于有朝一日能走在阳光下而不必回头。
远处，警笛声又开始呼啸。男孩拉上窗帘，开始布置警报系统。哥谭的第七课：休息是必要的，但永远不要睡得太沉。因为在这座城市里，噩梦往往不是来自梦境，而是现实本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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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时间与锈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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