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播谎言,也是作恶。”田甩开淮逸的搀扶,眼中透露出的正义,全然不像是年老的模样。
这一刻的淮逸明白,姨姥她又犯病了……
“好好好,那我现在去和她说清楚真相,您看这样可以吗,田女士?”淮逸好声好气道,顺手唤来八环,请它帮衬一二。
“呀,八环来了,来,你来评评理……”
见姨姥能准确认出八环,淮逸心中还有些许的不平,姨姥究竟是什么情况,能认得出八环,却记不住自己和妈妈?
记忆回到十八岁,那时也没有八环吧?
“怪了怪了,真是奇怪了,”淮逸松开田,困惑地看向妈妈,“妈妈,怎么回事呢?怎么姨姥不记得你我,却能记得八环?究竟是记忆错乱还是什么?”
淮野拓更无法知晓其中的缘由,她苦笑着摇头,讲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她自己也在尝试疗愈,火魔法本身就是精神记忆的代表。若能集中精力修复,也不怕那些……”
“但妈妈,你当时讲过的,不能太依赖魔法,就像土魔法和风魔法要保持平衡,风魔法修复太多,皮肤会变得脆弱,土魔法使用太过,骨骼会硬化,那有关姨姥的火魔法记忆,是不是需要水魔法辅助?”
女儿的疑问也在淮野拓的意料之中,举一反三的聪慧,不愧是自己的女儿。
“是,若没有水魔法的辅助,没有流动的情绪坐镇,记忆也会随之变得虚假,就像现在,”淮野拓指向仍在喋喋不休的田,“只凭着需要去构建记忆,就比如,我会把你是世界种子的记忆抹去,只创作出你是位普通孩子的记忆。”
“这样呀,”淮逸若有所思,她看向与八环互动的田,“姨姥是喜欢八环的喽?”
“是呀,可能,她心底里也渴望一位交心的朋友吧,我猜是这样。”淮野拓说着。
在淮野拓看来,她这位救命恩人过于孤僻,热情的火魔法女巫,也会亲自选择东躲西藏的生活吗?
田说自己是“负罪者”,被花田村的大家所厌恶。
具体的故事,淮野拓并不了解。
只是就她而言,人不可能独自一人生活下去,朋友、亲人、恋人……总该有人会陪在自己身边。
除了自己本身外,也该有旁人能看见自己,听清自己的声音。
田不讲那些,但她需要八环,甚至患病下仍选择记住八环。
“妈妈,”淮逸拉拉妈妈的衣袖,“我其实有让八环记载姨姥的记忆,希望能在她全忘记之前,留住些。”
淮野拓疲倦地笑着,没有反对,也没有支持,只是轻拍女儿的手背。
相比起田的故事,淮野拓更想查明木棍的事情,她将木棍重新交予女儿,开口讲道:“淮逸,你再试试,看看有没有什么反应?”
“好,其实妈妈,刚刚我第一眼见到它,就有一种熟悉感,现在那种感觉已经不见了。”淮逸拿起木棍甩动着,“要不我试试破土?向阿姨不是说这是用来挖土的吗?”
“可以试试,不行让晏初柏来试试?”淮野拓问向女儿,“那你说的最开始的熟悉感,又会是什么呢?”
“不清楚,可能就是些奇怪的似曾相识吧,初柏姐姐……”淮逸拿着木棍奔向一旁的晏初柏。
最后的破土过后,大地也没有任何反应。
可就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在木棍甩动,洒落后的地段,有什么在分离,有什么在破土生长……
在看不见的角落,有什么在呼唤淮逸的降临。
向询嘉并没有过多解释,她坚信“木棍”是真神的赠礼,现在并无反应,肯定是大地的创伤太多,已经无力反应了。
“我不管那些,总之,浮岛绝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浮岛的甚至加重了大地的损耗!我永远坚持着这一点!”向询嘉不服输地讲着。
樊截枢听不进去,开口驳了句:“那你现在的农场呢?怎么回事?你不觉得你太割裂了吗?一面说着这是错的,一面还在维护它?”
质问重创向询嘉的心脏,她启动轮椅,朝着大门走去。
“这不是我做的,”向询嘉压着声音讲道,“浮岛的出现不是我的本意,现在的浮岛,也不归我管。”
讲完这些,她又对着晏喜得讲道:“我先走了,老朋友,这些事情我都会保密的,你放心,照顾好初柏,还有她的朋友们,我先走了。”
开门前,她特地留足时间,好让淮逸几人重归地下室内。怕暴露,更怕这些人因为自己暴露。
樊截枢的问询,正是刺在她心头多年的伤痛。
浮岛不是她的本意,把农场搬到浮岛上,也是女儿以死要挟做的事情。
“我真的做对了吗?”她喃喃道,看向身下的土地。
“如果这真的是正确的最高真相,为什么我会这么痛苦?如果这不是真相,那我……”
抬头望去,浮岛遮去月光,乌云般盖在向询嘉的眉头。
可仔细看去,浮岛内,还有工作的机器,还有享受着丰收喜悦的农民。
“是自己太固执,不懂得变通吗?但这个世界也没有让步呐,真的解决完粮食危机,也没有人继续关注大地了……这样真的……”
向询嘉的自言自语却被一阵鸭叫打断,她抬首望去,黑暗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她走近。
“向知?不对,怎么……”
她第一反应是想转动轮椅离开,才动手,又被女儿的呼唤制止。
“妈妈,你在这儿做什么?”
向知放下手中的柯尔鸭,梅拉德还记得这里,若不是牵引绳,它怕是早就箭步冲走,凭着对“美食”的记忆,哒哒哒地跑回家。
“我就是,随便逛逛,随便逛逛。”向询嘉讲道。她实在是害怕面对女儿。
带着爱的束缚与伤害,她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听你妈咪讲起?”
“也就今天,今天才回来,”向知弯腰抱起梅拉德,“我实在没时间照顾这个生命,把它带回家,交给晏阿姨和陈阿姨,让她们照顾。”
“这样呀,我刚从那边回来,去吧,说不定能遇上你想见的人。”
向知听出妈妈的言外之意,她克制住心底的激动,平静开口:“那当然,晏阿姨和陈阿姨不会乱走。”
她不敢透露太多,首城那边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还有风声庄园的事情……
碰到晏初柏她们,自己要不要吐露那些?
“那我先走了,你也回去吧妈妈,妈咪等你回家呢。”
临行前,向询嘉叫住女儿,她还像以往那般固执,千百遍问询,已然了解的答案。
“向知,你好好回答我,你真的没有后悔过吗?”
多年的争执,早将彼此的热情耗尽。
向知实在没有力气吵下去,她抚摸着怀中暖乎乎的梅拉德,破罐子破摔地开口道:“怎么了?妈妈,你自己不知道答案吗?你问了我多少遍,你心里没数吗?”
“我想我们都在改变,也许你会……”
“我会什么?你有变过吗?妈妈,你一直这样固执,”向知忍住眼泪,深吸一口气,愤怒地离开道,“我……我,我不想和你谈论这些。”
像是一片死灰夹在中间,每一次试探,都会染上燃烧后的灰霾。
向询嘉没有回答,可她也没有离开,同女儿僵滞在此,僵滞在昏暗的大街内。
“我,我要走了,”向知面色苍白开口道,“我要去把这只鸭子送回去。”
她实在厌倦这种压抑的气氛,还有妈妈高高在上的固执。
什么真理,什么真相。
如果人都饿死了,那些还有什么意义?
“向知,等一下,你整理的词典,怎么样了?”
最后,还是由向询嘉抛出橄榄枝。
她转动轮椅,走到女儿身旁,耐心问询道:“我听你妈咪说,你整理校对的词典,新的词典,正在印刷。”
妈妈关心自己的爱好,事业,对向知来说,这还是第一次。
可真正想要的一切袭来时,她却变得恐惧起。
这种妥协与关心,让她觉得陌生,她总觉得,妈妈还有新的“诡计”等待着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开始关心起自己的事业了?
在自己最开心时赶来求和?是求和?还是另有所求。
向知太过混乱,她不想回答,也不愿意回答。关心太过陌生,竟让她生出逃避的心思。
“我不想聊那些,妈妈,你究竟想做什么?那是我的事业,和你有什么关系?”向知一股脑地抛出怒意。
越是这样,向询嘉越觉得气愤。
自己好心好意递出橄榄枝,就这么被女儿折断了?女儿看不出自己在求和吗?
“向知,你什么意思?妈妈是好心关心你,你怎么……”
“哈,好心,你凭什么说好心?谁知道你下一句又会讲什么呢?说什么,‘太好了,你现在的梦想也完成了,快来吧,回家,和我一起钻研土地问题’就像小时一样,你根本就不在意我的人生,你关心我?”
梅拉德从未经历过人类的暴怒,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缩着身子往向知怀内躲,以为这样,就能安全些。
“我说了,人都会变得,过去的事情……”
解释什么的,向知听得耳朵都能起茧了,她最不在乎妈妈的解释。
妈咪会替妈妈解释,自己的好友也会替妈妈解释,哪怕是自己,自己也总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体谅”妈妈的行动。
但是呢?有人替自己想过吗?
是,自己可以体谅妈妈的固执,但,这些绝非妈妈打压自己的理由。
现实就是,妈妈,是位不怎么合格的妈妈。
“你不要再解释了,我不想听,”向知淡淡道,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同妈妈争论下去,“比起你这种浅层的关心,我更想知道你自己,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一意孤行,做一些大家都不能理解的事情,妈妈,你,这个人……”
“我后悔了。”
轻声地承认,不费吹灰之力地击溃向知多年来立起的防线。
妈妈,后悔了?
“妈妈,你说什么?”
“我说,我后悔了。”
月亮移动,越过浮岛的身影,照亮母女对峙的小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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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真理是真正的正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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