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停滞片刻,浓雾骤然又被撕扯开来。这次三道撕裂天穹的天雷噬咬而下,狠狠劈向鹤鸣山上那颗摇摇欲坠的木瓜。
琼阿措的意识在雷霆的暴虐撕扯下寸寸崩解,眼瞧着最后一道劫雷轰然砸落下,一道青灰色的身影竟如扑火的飞蛾,决绝地闯入雷光之中!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几乎撕裂神魂。琼阿措只觉一股庞大的力量被强行引入体内,温暖,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烟尘缓缓沉降。琼阿措虚弱地蜷缩在焦黑的土地上,化出了人形。她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模糊地看向那个替她挡下致命一击的身影。
一个身着青灰衣袍的男子立于焦土之上,身形挺拔,腰间法器流转着淡淡光晕。
他微微侧过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小妖怪,化形的滋味如何?”
琼阿措浑身一颤,本能地想要后退。
男子缓步上前,停在琼阿措面前。
“我舍身救了你,这救命之恩,你总要付出点代价。”他俯身,用指尖点向她的额间,声音平淡,
“以汝之魂,系吾之命。身化利刃,心随吾令。若有违逆,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话音落下,男子指尖迸出一道幽蓝火焰,融入她的血肉深处,化作一道狰狞扭曲的暗紫色符纹。
琼阿措茫然地抬起头,对上男子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怜悯,只有掌控一切的漠然。
“记住你的命是谁给的,”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额间符纹,“从今往后,你要做我手中最快的刀。”
他直起身,袍袖拂过焦黑的草叶。
“跟上。”
浓雾起又散。
暗无天日的密室中,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琼阿措被玄铁锁链悬吊在刑架中央,手腕脚踝早已磨破。她低垂着头,湿透的乱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遮挡了那双麻木空洞的眼眸。只有额间符纹处持续的灼痛,提醒着她还活着。
脚步声在死寂中响起,不疾不徐。男子踱步到刑架前,手中把玩着一根泛着幽冷光泽的长鞭。
“为何迟疑?”他轻声问道,“我让你杀了那个盐商,为何在最后关头,手软放跑了他?”
琼阿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没有回答。脑海中闪过盐商惊恐的眼睛,还有他身后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需要的是绝对服从的刀。”男子的声音依旧平静,“既然你做不到……”
额间的痛楚如同潮水,一**冲击着她的神志。意识在剧痛的折磨下开始模糊,视野边缘泛起浓稠的血色。
不知过了多久,痛楚终于停歇。
男子叹了口气,伸手抚过她额间符纹。痛楚与舒适,在这一刻完成了可怖的转换。
“乖一点,”他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乖乖听话,你便不必再受这些苦楚。”
琼阿措的睫羽剧烈地颤抖,最终无力地垂下。身体渴求着那点虚假的抚慰。在这极致的痛苦与虚幻的安抚交替中,一种扭曲的,病态的依赖如同毒藤,悄然缠绕上她的魂魄。
……
冰冷的雨水敲打着路面,夜色浓得化不开。
琼阿措紧贴着湿漉漉的墙壁,脚步悄无声息,循着早已探明的路径,潜至目标书房外的回廊下。
就在她指尖凝聚起一丝妖力,准备无声拧断门内人脖子的瞬间,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破开重重雨幕,直刺琼阿措心口!
琼阿措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向侧面翻滚。剑气掠过她的左臂,鲜血瞬间涌出,混着雨水滴落。她狼狈地滚落在湿冷的泥水里,抬头望去。
回廊的阴影里,一个身影持剑而立。来人脸上覆着一张玄铁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狼狈染血的身影。
捉妖师的目光扫过她手臂上狰狞的伤口,没有半分迟疑,手中古剑再次嗡鸣,剑尖直指她的眉心,“妖物滥杀无辜,当诛。”
剑招连绵不绝,带着沛然的灵力,招招致命,直取要害。琼阿措强忍着左臂钻心的剧痛,调动体内妖力狼狈格挡闪避。
捉妖师的灵力克制妖气。每一次格挡都让她手臂发麻,每一次闪避都险之又险。
他持剑逼近,剑尖悬停在她心口上方。雨水顺着冰冷的剑锋滑落,滴在她的衣襟上。
就在古剑即将刺落的瞬间,一道刺目流光带着凌厉的破空声,自侧方疾射而来,直取捉妖师持剑的手腕。
捉妖师反应极快,剑锋一转,格开了流光。流光便化作几片桃花,飘落在泥水中。
“走!” 三月趁此间隙现出身形,拉着琼阿措消失在雨幕深处的高墙之外。
……
书房里只点着一盏孤灯。烛火跳跃,将男子翻阅卷宗的侧影投在墙壁上。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气。
琼阿措单膝跪在地上,左臂的伤口已经以妖力暂时封住,不再流血。三月站在她身旁,同样低垂着头,姿态恭敬,不时担忧地瞥向琼阿措。
“所以,”男子放下手中的卷宗,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们失手了?”
三月开口道:“主上,是因为有位捉妖师突然出现……”
“捉妖师?”男子打断她。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琼阿措面前,伸出指尖轻轻抬起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
“你来说说,是什么样的捉妖师?”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危险的探究,“他的样子,他的剑,他的……眼神。”
琼阿措被迫迎上他的视线,符纹深处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悸痛。对于痛楚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月白道袍……玄铁面具……一柄很古旧的长剑……”她艰难地,破碎地描述着,“眼神……很冷……”
男子的手指猛地收紧,眼中掠过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狂怒,难以置信,最终沉淀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带着血腥快意的了然。
“是他……果然是他!”他拧眉低语。
他猛地松开了手。
“好!很好!”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瘆人,“你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
琼阿措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骇。
男子缓缓转过身,目光紧紧盯着琼阿措苍白的脸。
“我要你,亲手杀了他。”
“去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恶意的期待,“然后,让他毫无防备地,死在你的手上。”
符纹灼痛不已,警告着她不要有任何违逆的念头。琼阿措咬着唇,将额头抵在了冰冷的地上。
“……是。”
初春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却已吹开了山道旁星星点点的野花。琼阿措顶着一张丑陋的脸,隐匿了妖气,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头发用一根木簪草草挽起,脚步踉跄,眼神茫然地落在前方山路上。
她不小心踢到一块松动的石头,身体猛地向前一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尘土里。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她面前。
“姑娘?”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琼阿措像是被惊吓到,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惶恐。映入眼帘的,是那身熟悉的月白道袍。捉妖师今日没有戴面具,面容隐于雾中模糊不清,目光却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琼阿措强迫自己维持着那副无辜的表情,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又“哎哟”一声,捂住脚踝,眼泪扑簌簌落下。
捉妖师看着她,一丝极淡的了然掠过眼底,随即又被平静覆盖。他忽然俯身,伸手抓住了琼阿措纤细的手腕。
琼阿措浑身一僵,几乎要以为伪装被识破,本能地就要催动妖力反抗。
“你的脚扭了。”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没等琼阿措回答,他背对着她,弯下了腰。
“山道险峻,你又受了伤。我背你,先去我家休息一阵。”
琼阿措懵了。她设想过无数种接近他的方式,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种近乎荒谬的同行。
然而事已至此……
她咬咬牙,蹦了上去。
捉妖师有一间竹屋,简朴,但有烟火气。窗明几净,檐下挂着几串风干的草药。
琼阿措被安置在窗边的竹榻上。捉妖师转身取来一个粗陶碗,里面是捣碎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草药泥。
“忍着点。”他言简意赅,将药泥敷在她脚踝上。
冰凉的触感传来,琼阿措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抬眼看他。捉妖师低垂着眼睫,专注地涂抹药泥,侧脸线条在窗外透入的天光下意外有些柔和。琼阿措的心猛地一跳,慌忙垂下眼帘。
敷好药,捉妖师便自顾自地忙碌。有时在窗边那张简易的木案前,对着烛火细细擦拭他那柄古朴的长剑。有时则拿着刻刀,就着窗外疏朗的月光,专注地削刻着手里的木头。木屑簌簌落下,在他脚边积了薄薄一层。
琼阿措沉默地扮演着一个受惊的孤女。 人丑,话不多。
尽管所谓的脚踝扭伤只是个幌子,捉妖师也并没有催着她离开。
一日午后,山风送来兽类隐约的呜咽。琼阿措走到窗边,只见捉妖师正站在院中,他面前的地上,蜷缩着一个瑟瑟发抖,血肉模糊的孩童。
琼阿措没废什么力气就认了出来,那是一只鹿妖。
[可怜][可怜][可怜]我来冒昧地来向各位求星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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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前尘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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