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一夜,洛禾终于找到了萧府。
她躲避在假山之下,时不时听下人嘴中闲谈几句。
“你说为什么大世子和萧王爷长得完全不相像?”
“嘘,这哪儿是你能说的!”
“怕什么,要我说大世子像王妃,二世子像王爷。”
那名提出疑问的婢女道:“不对,其实大世子长得像一个人。”
“谁?”
“当朝天师之徒,曾经天师携徒弟去寺中为民祈福,我看见过那人的样子,与现在的大世子一模一样。”
“去去去,猴年马月的事儿了,你还记得别人长什么样?”
“长得好看呀,我当然记得。”
“别说这么多了,你们俩再不回去就要被秋儿姐姐罚了。”
“呀,都这么晚了,不说了不说了。我可真羡慕你,能在大世子院子里当差。”
三名婢女道别后纷纷散去,洛禾连忙跟上了那名单独离去的婢女。
暖黄纸灯笼在前方悠悠转,婢女匆匆行走在飘散的雪花之间,入了院门,灯笼飘走了,白衣公子立于屋檐之下,他看了眼沉沉的天,雪花落于他的黑发。
“世子,外头凉,快进去吧。”
“嗯。”
沈云青转身时余光发现白皑皑的雪地间似乎有一团灰沉沉,心中一动,随意抬眼看去,对上一双黝黑的小眼睛。
他身形顿住,屏息凝神地盯着雪地里的灰团看,直到那灰团靠近,坐于台阶之下,身后落下梅花点点。
灰猫眯起眼睛轻声呼唤着他,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
“小白?”
“喵。”
“真的是你!”
紧接着,洛禾落入了一片温暖之中。
因为洛禾的到来,云秋儿多日的沉闷一下从眼眶里泄了出来。
“这一路找过来一定很苦。”她默默擦拭着泪水,又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回来。”
沈云青的手一直轻轻抚摸着猫脑袋,发现猫身上不少抓痕,过了许久他才叹息着落下几个字。
“对不起。”
猫儿仰头轻蹭沈云青的手心,抚慰着沈云青低落的心情。
待吃饱喝足后,沈云青斜靠在床边温书,任由灰猫在他床上滚动,似乎是怕猫儿跑掉一般,时不时抬头看看身旁休憩的小毛团。
“明日我去国子监,要十日后才回来,你在院子里好好呆着别乱跑。”
洛禾转了下耳朵,没有理会沈云青。
怎么刚找到又要走了,国子监在哪儿呀?明天得跟着他一起去才行。
沈云青似乎还是不怎么放心,第二日走前还是对云秋儿叮嘱了好几次。
好在萧容也会去国子监中,所以这十日里他肯定不知道猫儿的存在。
可他前脚刚走,洛禾就蹿上围墙,一溜烟没了影。
她一路跟着萧府的两辆马车,到了国子监。萧王妃先是从前一辆马车上走下,又回身扶着脸色发白的萧容。萧容的病看起来好多了,但还是时不时捂着嘴咳嗽几声。母子二人温馨地互相说着话,似乎沈云青根本不存在一般。
萧容看见沈云青后面色顿时变得不悦,与萧王妃争吵了一两句后转身离去。萧王妃冷冷看着对着她行礼的沈云青,说了点什么后重回马车之上。待马车走过转角,沈云青才收回视线,踏进国子监的大门。
他的身影刚进门,门外就停下一辆看起来极其花哨的马车。马车上一名少年一跃而下,心情不错得大声嚷嚷道:“不过一个小小国子监罢了,小爷难道怕它不成?!”
洛禾晃了晃尾巴,歪着脑袋看向那上蹿下跳的小少年。
那个人好像是...复晓笙?哦对了,似乎复晓笙与沈云青在小时候认识来着。
复晓笙一把夺过下人肩上的行囊,在父亲母亲叮嘱下跨着流星大步进了国子监的大门,进门直接揽住了陌生同窗的肩膀。
身材高大的男人在身后一脸骄傲地站着,却还是扯着嗓子大声嚷嚷:“给你说了行为要有礼!!净给老子丢人现眼!”
瞥见身旁女人警告的眼神,男人连忙紧紧闭上嘴。
国子监中学生们互相介绍着自己,唯独沈云青一人待在角落里收拾书本,萧容与同窗闲谈时往角落看去,不满嘀咕着道:“装什么装。”
又看见被人围了一圈的复晓笙,那伙人时不时发出高亢的欢笑,他的面上更是乌云沉沉。
夫子来了,众人一窝蜂散去,洛禾便蜷缩在树上小眠,久了就有些无趣,便在院子里四处转悠,没想到这国子监中还养了不少猫儿。
半日课下来,沈云青都是坐在最后一声不响,就连萧容来挑事,他都当看不见听不见直接无视了,气得萧容满脸通红,众人也都看出来了萧王府的两位世子互不对付。
晌午,众人陆陆续续走出学堂。
“他看起来人模狗样,其实阴险恶毒,随我一同长大的下人就是被他害死了。”
“什么?!国子监怎可让草芥人命之徒进来?我要告诉夫子去!”
“别别,这事已经被我父亲压下了,父亲疼爱他,若知道了我害他上不了学,我就完了。”
“那我们就帮你报复回去,反正在国子监你父亲的手也伸不进来。”
“对对,就这么办!二世子你放心,我们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洛禾听得来气,从树上一跃而下直直往萧容那边冲去,半道忽然被罩住了,刚挣脱出来便被抓着后劲提了起来。
沈云青阴沉的脸在她面前放大,“谁让你跑来的。”
洛禾只能耷拉着耳朵弱弱叫了一声。
身后欢笑的人靠近,沈云青连忙将猫裹在外衣里,却还是被人看见了猫尾巴。
“哟,萧云!你从哪儿捡来的猫?给我瞅瞅!”
复晓笙正要拍沈云青的肩膀,但沈云青就像没听见一般匆匆离去,留下一头雾水的他。
“真是个怪人。”
洛禾连着几日在书院与萧府辗转,在她的提醒与沈云青的警觉之下,沈云青次次都躲过了萧容等人的陷害做坏。又因沈云青功课优异,甚得夫子喜爱,这让萧容更加憎恨他。而洛禾也完美融入了国子监中的猫群,时不时便从外面带点吃的进来分给大家。
这日洛禾照常跑到国子监中,却发现四处都找不到沈云青的身影,从来都是提前到达的沈云青,今日竟然旷课了。
夫子询问道:“萧云呢?”
“不知道,昨夜就没见着他了。”
众说纷纭说不清个东西,夫子只能看向萧容。
萧容支支吾吾道:“他...他昨夜说这几日太累了,想回府歇歇,许是过一会儿就来了。”
夫子一听勃然大怒,将手中的书往桌上猛摔,吓得萧容脸色煞白,连连帮沈云青道歉。
洛禾看见萧容那几个小跟班在低头窃喜,连忙转身往沈云青住的院子中寻去,沈云青的衣物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头,可屋中里面空无一人。
她急得在国子监中四处乱窜,最后又回到了厢房外,发现屋檐上有只躺着晒太阳的橘猫,她试探着对它说了几句话,那只橘猫的尾巴摆了摆,随后站起身子三下两步消失在视线里,洛禾连忙跟了上去。
两只猫在小道上快速窜动,一路跑到了后院的荷院,院中硕大的荷花池上竖着许多凋零的荷叶,转头橘猫没了影,洛禾急得叫出声,河边似乎又猫在回应,她连忙奔了过去。
入眼的是被撕碎的书籍碎片,洛禾仔细看着上面的字,正是沈云青的字。她心中猛沉,急得在湖边打转,脑袋一直往荷塘里探去,嘴中的呼唤声越来越大。
渐渐身后跑来几只不同颜色的猫,在洛禾急得团团转时,一只黑猫用脑袋拱了拱洛禾,示意她跟上自己。
跟着黑猫,几只猫奔向了后院的柴房,柴房的门被锁死了,黑猫便带着她从墙角的洞钻进去。
刚进去就看见一席青蓝装的人躺在地上,洛禾一眼便认出了这是沈云青,吓得冲过去用力呼喊他,但沈云青始终紧闭双眼迟迟不曾醒来。
他的脸上青一团紫一团,被人打得不轻,浑身也都湿透了,体温冰凉地可怕。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洛禾一直用头去撞沈云青的脸,无力感在心中弥漫。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复晓笙!对,去找复晓笙!
她连忙冲了出去,找到学堂时正好晌午,复晓笙急匆匆地往饭堂赶去,忽然一团灰色从旁边跳起来,猛地踹了他的胸口一脚。
他捂着胸口瞪大眼睛看向地上那只猫,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一直跟在沈云青身边的那只。
“好家伙!你竟然敢踹小爷!等小爷吃了饭再来找你算账!”
他说着又继续往前小跑,忽然屁股上猛地被猫抓了一掌,他疼得嗷嗷大叫,身后的同窗一看他的衣服被抓破了,纷纷大笑出声。
这下复晓笙不愿放过这灰猫了,他咬牙道:“本来念着萧云才给你一个面子,你竟得寸进尺!看小爷抓着你,不把你的胡子都给拔了小爷就不姓复!拿命来!”
他灵活得四处乱扑,刚抓起灰猫就有人伸手来抢。
萧容笑道:“复兄,这是我哥养的猫,交给我吧,若你伤到它了,我哥不会放过你的。”
复晓笙看了眼萧容,只得放手将猫交了出去,灰猫刚碰到萧容便大叫起来,声音又响亮又凶狠,一边叫一边用力在萧容手上抓挠。
萧容虽然及时将猫摔到了地上,但手还是被抓得鲜血淋漓。
待众人要来抓猫时,灰猫一溜烟没了影。
混乱之中,复晓笙看向那一直在远处鬼鬼祟祟看着他的猫,狐疑地看向萧容。
因为沈云青身边总有这个身影,他十分羡慕,知道这只灰猫向来脾性温顺,顶多就是喜欢做点小坏罢了,今日怎么完全转了性子,而且它不是应该呆在沈云青身边吗?这么想着,他便跟上了灰猫。
发现灰猫有意引路,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直到跑到柴房外灰猫才停下,可柴房里外都没有人影。他见灰猫急得四处打转,便也跟着找了起来。
路过一处竹林转角时,听见竹林里面传来哈哈大笑,他狐疑地走了进去,只见三名同窗用力往地上的人身上踢打,一边踢一边大笑。
“听说你以前让容弟学狗叫,来!叫两声给我听听!”
复晓笙见状大叫出声,“你们做什么?!”
三人回头一见复晓笙站在身后,吓得连忙收了手,地上的人头发乱糟糟,露出的脸正好落入复晓笙的眼里。
他瞪大眼睛叫出声:“萧云!!”
带头的人讪讪笑道:“复小侯爷,这...这人不是萧家的人,萧世子都给我们说了,他是从外面捡来的养子。”
“对,他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在萧府耀武扬威,我们帮萧世子教训教训他。”
复晓笙扶起沈云青,发现他似乎被下药了浑身无力,气得冷眼射向那几人道:“无论与否,他都是萧王府的世子,此事王爷自有定夺。”
几人一听白了脸,带头的人僵着脸还想说什么,突然窜出几只猫往他们身上扑。
“啊!!!!”
三人皆被抓了好几下,吓得四散而逃。
此事瞬间在朝中炸开了。
萧王爷气得连掺数本,牵连三人父亲官职被贬,那三人也被驱逐出了国子监。
就算如此,萧云不是萧家血脉的事也在临城传开了,成了各家各户茶余饭后的主要话题。
有人说萧云是边关捡来的野孩子。
有人说萧云长得像王妃不像王爷,应该是王妃的私生子。
也有人说王爷极其疼爱这孩子,这些都是传言,不可信。
王妃因为这些传言,气得直接晕倒了。
国子监中,萧容因为身体不好也不再出现,而萧云一心求学,完全无视了这些异样的眼光,时不时应付一下太过热情的复晓笙。
复晓笙终于得知了沈云青的名字,私下便不再叫萧世子。
这日,两人收拾着各自的行囊准备回家。
“云青,明日圣上诞辰大典,各门各派会来临城拜见,你要去看看吗?”
沈云青道:“不去。”
“就看一眼都不行?你家小白也不看吗?”
沈云青掀起眼皮看了眼复晓笙蠢蠢欲动的手,将洗干净的白猫抱起来换了一边放着。
“与你无关。”
“小气。”复晓笙顿时垮了脸,嘟囔道:“这么有趣都不去,真是读书读傻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最近那些世家个个都在备礼,挤破头皮想将子嗣塞进这些捉妖门派中,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把这些蠢呆瓜赶出去送命吗?”
沈云青看着复晓笙掌下画了一个大叉的墨卷,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一脸认真:“这些人在朝中做不了什么,去那些门派里呆一呆再回来,好歹面上能说得过去,说不定最后还能进伏妖军中。”
复晓笙一听,大笑道:“哈哈哈!也是也是!但是我爹说了,伏妖军里面个个都是真才实干的,才不收这种废物!”
沈云青见状低下头与白猫对视一眼,不知不觉嘴角也挂起了笑。
复晓笙看见他这样,似乎悟到了什么,尴尬地将墨卷揣进怀中,又道:“小爷不是不学,只是觉着没必要罢了,世间多少有趣事等着小爷呐,出去送命也好,在朝中呆着也罢,都不如呆在家里舒坦。”
“算了,不与你说了,小爷走了。”
天色已晚,沈云青回到萧府时只见院中放着几箱珍宝,萧王妃和王嬷嬷在清点着箱子里的东西。
萧王妃看了眼沈云青,脸色怪异着道:“王爷在里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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