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早读下课后,慕如今做了会儿题,正准备睡觉。
林霖走出办公室,在教室门口站住。
“慕如今,你来办公室一下。”
“嗯好。”
慕如今抬起头,随手抓了一下头发。看看林霖,缓缓站起来走出了教室。
到了办公室,慕如今却发现安在也在。
本以为是来问问题或者被霖姐叫来交代事情的,慕如今也没多注意。但看他一直站在那,也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慕如今突然明白过来林霖叫他过来的目的。
——是怕自己衔接不过来两校进度差异,所以搭对来了。
事实上,两边课程进度差不了多少。
他自己自学的倒是快得多。
此刻他看着安在,莫名却想起来了海风咸湿的气息,以及在甲板上弹着钢琴的身影。漂亮又自由。
他其实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注意到的了,可能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气息比较吸引慕如今吧——那是根本掩饰不了的张扬肆意,是属于少年人的嚣张与希望。
站在一旁的安在显然也明白了林霖叫自己留下的原因。
当然,对于搭对,辅导这种事,安在本人没什么意见,毕竟搞点竞赛的人早就学过了高中的知识,给别人讲起来也很快。
就是,这个新同学吧……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但也不是不能克服,毕竟刚刚认识。
安在歪头琢磨着该怎么和新同学好好相处。
林·尽职尽责·新时代好教师·霖并未察觉到二人各怀的心思,很认真地对安在说道:“安在?一中和附中两边课程难免有差异,正好你俩也是同桌,平时有问题你就跟他说说。”
“好呢林姐,可以获得不写作业的特权吗?”
慕如今听了,抬眼看了看安在。
安在其实长得很好看,睫毛很长,黑色的眸子很深,像看不见底的星空,似要把人拽进去。
但是他的眼里总闪着点点碎光,纵是睫毛的阴影也遮不住。
此刻笑着跟林霖开着玩笑,尽是一副没经过什么打击的少年应有的模样。
慕如今不由多看了一会儿,难免生出一丝羡意。
察觉到似乎有目光看着自己,安在偏过头看向慕如今。
慕如今在安在看过来那一瞬间,别过了目光,用很快的时间调整为出神的状态。
林霖拍了一下安在:“你能不能……收敛一下你那性子了?当心回头变成第二。”
安在笑着躲开了林霖,笑着回道:“诶,知道了林老师。”但死不悔改。
“慕如今,你俩平时就多交流交流。你俩呢实力都很强,别的我也不担心。”
“嗯,知道了林老师。”慕如今维护着自己乖学生的谦虚听话形象。
林霖又说:“对了,现在这本书还有一章多就学完。然后我们在讲竞赛,这是我们学校自己的资料,半个月之内熟悉这一本可以吗?”林霖说着指了指桌上的书。
慕如今:“能。”
林霖笑着说:“好啊,那我就放心了。其实呢,叫你俩过来还有别的事。”
慕如今和安在都是一愣——还有?
林霖说:“是下个月有竞赛。你俩呢都是之前参加过竞赛又得了奖的。所以——想让你俩参加,好好准备。”
两人应下来后,慕如今就回了教室,撑着头看题。
办公室里,安在问林霖:“霖姐啊,慕如今他参加过竞赛?”
林霖半带疑惑地看着安在:“对啊?你不知道?”
安在:“呃没注意。他竞赛怎么样?”
林霖突然揶揄地含笑看着安在,她说:“嗯,你快猜一下上次市上竞赛第一是谁。”
安在试探着开口:“是慕如今啊?”
林霖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在安在走出办公室前,林霖说:“对了,这次是五市交流赛,每个学校出六个人,通知方秉兼,叶语觉,苏落渐和冉音书让他们准备。”
周六,早上数学课。
吴老师最后十分钟出了道竞赛题难度的题作为课后练习。
题目知识点本身不难,但解法比较偏。
下课后,慕如今还在算这道题。
安在想起来林霖说的话。
多难得啊,他居然有不会的?
刚这么想着,安在就说:“诶,这道题其实挺简单的,应该先……”
话没说完,慕如今抬起左手挡了一下安在蹭过来的脑袋。
猝不及防地感到一点温软的触感,是安在的嘴唇。
慕如今笔尖一顿,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慕如今低下头看着题,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安在也很识趣地没说话,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就是一阵尴尬。
安静一会儿,安在不由看向了慕如今的手——
挺白的,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着。
我为什么要看他手?
安在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一番。
虽然…是挺好看的吧…
安在目光不由又落在慕如今的脸上。
慕如今瞳色相比安在要淡很多,此刻垂着眼,眼睛便落入了睫毛的阴影里。
给平时看起来本就疏离的神色平添几分深沉。
像是……对,心事繁重,恨不能把“离我远一点”刻脸上。
安在想了想总结出来这么一句形容。
慕如今顿了笔,终于主动开始对话:“这道题确实还算得上简单,可以有几种解法。但只是要考虑最后两个值能不能取的问题。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没考虑这个问题吧。”
安在盯着他,几天的相处下来两个人也会开点玩笑,直到慕如今没有表面上这么不食人间烟火,于是安在开始耍无赖:“你偷看我写题,图谋不轨啊,救命啊!”
慕如今看了他一眼,又纠结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用词:“你刚才写那么快谁不知道?看了你一眼,一下就发现你算到两个答案那就没管了。”
“……你没事看我的干嘛?”
慕如今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说:“你写完就一直写作业,好奇。怎么着,你的解题过程算状元笔记还是VIP内容?”说到这,慕如今顿了顿,琢磨了一会儿,又带着疑惑,说,“诶,但我怎么记得你上次市里竞赛也不是第一啊?”
“………你!”
慕如今忍着笑,说:“哦,想起来了,你是第二那个对吧?哦,那收回我刚才的话。勉强能算是状元笔记或者付费内容吧。”
“……闭嘴。”
慕如今很听话的闭嘴了,又恢复到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没过一会儿,安在又开始说话了:“你到底是不是那个竞赛第一?”
慕如今:“你关心这个干嘛,反正你不是。”
安在:“………”他沉默了一下,终于接受了现实一样,说:“嗯是是是,好奇一下。”
慕如今 “嗯。”
安在:“那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二?”
慕如今:“你猜。”
安在:“哼,绝交五分钟。”
慕如今:“咱俩建交了吗?原来那么快啊?”
安在:“这不算吗?咱俩这几天没少交流吧?”
慕如今:“算吗?曾经算也绝交了啊。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安在非常熟练地装傻:“哎呀!咱俩什么时候绝交了?没有啊。”
慕如今没继续跟他闹,回答了前面的问题:“猜的。我又不傻,你参加了竞赛又是常年年级第一,看霖姐对你的态度应该是竞赛第二了。”
“……对哦。”
午休回来。
教室里三两人一堆地在问早上数学老师留的压轴题。
慕如今和安在一前一后走进教室,立刻就有几个人来问他俩到底答案是多少。
安在说:“最小值2K 1,对吧慕如今?”
慕如今沉吟一会儿,说:“不知道。”
那就是不一样了呗。
相处好几天,安在非常了解这个同桌说话的路数,一点没有寻常见到的外国人的那种直接,委婉得不行。
安在:“啊?你算的什么?”
“1.75K-1。”
几个人看着他俩的答案,不知道信谁,再去悄悄苏落渐的答案——太好了又不一样呢。
苏落渐和方秉蕳以及冉音书和叶语觉还试图再解一遍题,围在一团讨论着。
但也有人已经开始摆烂了:“来赌不赌?我赌安在对。”
“我赌是慕如今。”
“我随一个,之前竞赛我们不是去看了吗,第一是慕如今诶。”
“赌什么?”
旁边的安在:“……”
慕如今看着他,看看其他人:“………你们,平时都这样?”
安在摇摇头,拿着水杯一副无所谓了的模样:“也不吧,你是新人有新鲜感,想我们,只能苦守寒窑。”
安在吐槽了一半,想我来正事:“同桌啊,我觉得……是你错了?”
慕如今做这题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越算越奇怪,这个答案就是硬解解出来的,于是底气不算很足:“不知道,我看看。”
安在难得也没那么自信,拿起了笔翻草稿本:“算了,我先看看。诶你怎么写的?”
慕如今递过去本子:“呐。”
安在和慕如今两人仔细研究起了那道题。
第一节课是语文。
慕如今在上课时就把题放在一边了。
倒是安在还不死心,把草稿本放在一边,不时看一眼又继续默算。
大概五分钟后吧,安在微微偏了下身子,靠近了慕如今一点,说:“慕如今慕如今,我觉得就是你错了。”
慕如今抬头看了看林霖,没吭声,只是保持看黑板的姿势垂着眼看安在挪近的草稿本。
草稿本上一页纸写满了计算推导过程,还算整齐。
安在拿起桌角的便利贴,写道:你看那一步,你是不是算错了?
把便利贴贴到本子旁边的桌上后,安在指了指本子上的某一步。
慕如今把霖姐刚说的选择选了才又去看草稿。
随后他又用铅笔圈起一行式子,示意那里有问题,两人不一样。
安在看了看,又在便利贴上面写:不是,那一步我没错啊,不就是这样?
慕如今写:不可以,绝对算错了。
隔了一下他又补上:不是你错了就是我错了。
慕如今越写越好笑,只好抬手挡着半边脸,死死咬着嘴唇抖着手写完。
真是废话,安在看着生气,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慕如今的手。
这一下就打到了慕如今的麻筋。
慕如今立刻和安在拉开距离,安在转怒为喜,忍着笑去拉慕如今的外套,试图把人扯回来。
一阵无声的兵荒马乱之后,两个人总算是和解。
随后慕如今又写着计算的过程。
安在对比自己的计算过程和慕如今写的。突然,慕如今笔顿了一下,又缓缓拿开了。
安在还没意识到问题,等了一下不见慕如今有下一步动作,正准备开口叫他,又疑惑了一瞬——为什么教室突然那么安静?诶,不是在讨论吗刚才?
安在突然注意到桌边的阴影。安在僵了一下,动作僵硬地缓缓抬头——是霖姐“核善”的微笑。
安在又看看慕如今,他也是一脸尴尬的低着头,食指轻轻刮一下鼻尖,瞟了他一眼后神情又转为了揶揄,他抿了抿唇,眼里带着笑。
安在:“………”
不是我俩一起被抓到?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安在:“啊那什么,霖姐……你听我狡辩……啊不是……”
霖姐:“呵呵呵,说啊?我听着呢。”
安在双手抱头,主动站起来:“我……我错了林老师。”
林霖:“哦?错哪了?”
两人谁都没说话。林霖又继续说:“都给我站起来!后面去!”
两人很听话地走向了教室后面,邹喻此时肩都在颤,偏头看了安在和慕如今一下,遭到了安在的死亡凝视。邹喻艰难地止住笑转回去。林霖看着他们,说:“你们俩…检讨一人一份,下周升旗的时候念。然后嘛……既然很闲,那什么《上林赋》给我一人抄一遍!”
“啊?”安在很震惊的看着林霖。
林霖毫不心软,并不心疼他的课代表,说:“啊什么啊?三遍!”
这下连慕如今都忍不住剜了安在一眼,然后看向林霖,满眼写着无助:啊——嘤……
林霖又说:“哦对了,是安在你抄三遍。慕如今一遍。”
最后呢,那道题谁都没对。
慕如今最后面带值算的时候算错了。
安在中后期有一个地方没考虑全面,忘了题目要求的一个条件,所以范围没对。
最后一节课照例是班会。上课前,安在问慕如今:“对了,同桌,你留校还是回家?”
慕如今一边写作业一边分神看了他一眼,说:“留校。”我可懒得回去。
安在说:“呀真巧,我也是。下午带你出去,走不走?”
慕如今:“检讨写了?”
安在:“哎呀,不着急。”
慕如今:“去哪?”
“保密。”安在笑着说,说完翻开一页空白的作业本准备写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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