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动静到底是惊到了内院的人,周同月还待再拒绝,却已经瞧见几人出来。
为首的女人干练,有些面善,一双眼是有别于南盛女子的深邃。
“公主殿下。”女人走过来,先是行礼。
听着声音,周同月更觉熟悉,加上瞧见她身侧的男人,顿时明白过来:“女王有礼。永宁王爷,该是晚辈拜见才是。”
涂兰女王她不过只见了一两次,也是很小的时候,因而已经没什么记忆了,可是永宁王席辞她却是印象深刻的。
他常年手中一把扇子,无论天冷天热都摇上那么几摇,周同聿说那是他的武器,带毒的,厉害得很,轻易碰不得。
作为药谷传人,这位永宁王药毒俱擅,此前与前朝小皇帝一战,若非有他,难破毒人之局。
可要说历朝历代最不像王爷的王爷,大约也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毕竟,追随女王去了涂兰,娶了女王,做了涂兰长老,已经相当惊世骇俗了,更莫说他行事更是一股子江湖气,实在不像个正经王爷。
永宁王的名言便就是“你们文官……”那真的是嫌弃极了的模样,因而跟太傅见面就得叨叨两句。
虽说他回来的时候也不多吧。
可周同月觉得,文官怎么了呢?有经世之才的文官,那都是赫赫有名,建功立业的翘楚。
太傅是文官,席与风也是。
而且,她到底是有些恼这个潇洒王爷的。
毕竟,若非是他的选择,席与风也不至于自小就饱受争论,落了这么个尴尬的世子身份。
抛却牵扯成氏贼子这一层谣言,其实,作为涂兰女王义子,席与风于朝中就要承受比旁人更多的忌惮和议论。
不过这些也只是她私底下的计较,上一辈的事情,她自是置喙不来。
而且,她状似无意地瞧了一眼同她并排的男人,席与风面上无波无澜,此时像是察觉,忽然也转脸看下,正巧碰上她。
“公主这是哪里的话,可不能坏了规矩的。”女王适时出声道。
有女王在侧,永宁王只有应和的份:“公主说笑,微臣愧不敢当啊。”
周同月便就顺遂收回眼神瞧他们:“母后说要送听樱妹妹一个别样的及笄礼,如此,想来今日定是圆满。”
他们身后站着的太傅与师娘面上笑容真切,周同月便也莞尔。
涂兰女王今日是南盛妇人打扮,她本就少有出现在南盛,众人顶多也只是殿上遥遥一瞥,加上翟府邀请观礼的皆是至近好友,因而她身为正宾出现的时候,并没有人怀疑。
太傅今日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面色都红润了不少,说完开礼辞,便让出正堂位置等翟听樱出来拜见宾朋。
周同月身为赞者先行走出,以盥洗手后列于西阶,翟听樱自后而出行揖礼。
席与风站在下边抬眼看上,如此庄重的场合,那人亦是神情肃穆,全然没有了方才娇态。
她有天然的气度,哪怕是居于角落也不会叫人忽略。
笄礼正式开始,祝词句句,吟唱声不绝。
家有女儿,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少女从采衣双髻历经三加三拜,从童稚到明丽再到雍容大气,端丽无双。
他就这么看着那到雪青的身影,她陪着笄者三进三出,每一次,仿若时光重演。
很多年前,她还是个垂髫稚子,为了够不到树上的李子跳脚,为了写不好字生气,一转眼,她便成了那个亮着眼睛的小姑娘,托着腮,在灿烂的阳光里细声安慰他,说着欢喜。
而此时,席与风一瞬不瞬追着那躬身替笄者除钗的身影。
五年了。
再见,她依旧明媚张扬,会嗔怒怨怼,亦会雍肃持身。
那年举朝同贺,那日的她,该是何等璀璨耀眼。
偏他缺席,未能全她心愿。
“看傻了?”胳膊被人耸了一下,席与风回神。
永宁王抱着胳膊歪身跟着瞧过去:“都是观礼的,我怎么觉得你瞧的跟我瞧的不是一个啊?”
“义父,你们此行隐秘,还是莫要招摇,”席与风回看他一眼,“既是易了容,就注意些,否则,皇后娘娘和女王都不好做。”
永宁王每两年都会回来趟把,认识的人多,所以还是很容易暴露的。
“无趣。”老王爷啧啧嘴,“你小时候可不这样。”
席与风闭了嘴。
“你小时候,这么点大还是小沙弥的时候,”永宁王比划自己腰间,“拿着扫帚在南山寺的山道上同我吵架呢,你还记得不。”
“义父,观礼不言。”
永宁王摇摇头,很是无奈。
想必没有这场合限制,他又得阴阳怪气一番文官了,毕竟这事儿他也是干了很多次。
只是他简直是木英复刻的一张嘴,根本闲不住,不一会又戳自家义子:“说真的,你是不是看的不是翟听樱?”
席与风噎住,便见他嘻嘻笑了:“好巧啊,我看的也是旁人。你猜我看的谁?”
“女王。”
“哎呀真聪明,”永宁王道,“那我猜,你看的是公主。”
“……”待他要再劝他专心,却已经听得一声礼成。
周同月这一趟下来并不比自己及笄那日轻松多少,她是赞者,几乎陪着翟听樱重新又走了一遍仪程。
这会儿翟听樱同太傅他们去送客,她便坐下休息,想起来皇兄在仪程开始之后也赶过来了,他这两天处理此前事情后续忙得厉害,没想到还是过来了。
张着眼想去寻找周同聿的身影,却是先看见了摇着扇子过来的人。
永宁王观礼前特意易了容,还好周同月记得他的扇子。
“公主辛苦,微臣替舍妹和妹夫谢过公主。”
“我视听樱如亲妹,本是应当,而且太傅与师娘照拂我多年,此行亦是本分。”周同月起身,“倒是永宁王多时不见,这次可要入宫?”
“哎呀,这次不行,你父皇和母后命我少惹麻烦,观礼结束就得走啦!”
说起那两位,永宁王似是头疼:“啧,本是还想多待几日呢,女王也很久没见妹妹了。”
周同月点点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可他身为长辈没有离开,她想了想还是问:“我有话想问王爷,不知王爷可能解惑?”
“公主客气,你问。”
他像是好奇极了,颇为认真看着她。
周同月话到嘴边,又滚了几趟才道出口:“听说涂兰王子比我小上些许,只是至今无缘相见,甚是遗憾。”
“他么,皮得很,等再大一些,年节时候就叫他代我们来送涂兰年礼。”
闻言,周同月几不可察地顿了一息。
“公主想问的不是这个吧?”永宁王却是突然道。
周同月挑眉。
“公主想问的是微臣的选择。”
这王爷还当真是不一样。
索性,她开门见山道:“所以你最后还是选择了涂兰。”
这次,她没有用王爷相称,她眼前的人,是涂兰长老。
“是选择了挚爱。”男人纠正。
周同月垂眸,她想问,那席与风呢?
你考虑过他的感受么?他在你们心中又算什么呢?
只是她没有资格这么质问。
这件事情便是父皇母后都不曾说什么,她身为晚辈,到如今也只能腹诽罢了。
可她终究还是忍不住。
不过片刻,她复又抬头:“可席长老想过没有,他也是人,也曾是个孩子,他难道就合该是一直被丢下的那一个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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