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生牵了牵嘴角重新端起茶水:“公主怎么这么问。”
周同月探头,好整以暇托腮瞧她:“因为姑娘一直在提于大人哪。”
“有吗?”
“嗯!”周同月点头,掰着手指数过去,“怎么着也得有几十次了吧。”
她手指头都快戳到人脸上了,唬得苑生顾不得身份,赶紧给压了下去:“公主莫要取笑民女了。”
“怎么是取笑呢?”周同月不解道,“我说什么了么?”
“公主你……”苑生抿了唇。
她面上挣扎不似作假,周同月轻轻拍拍她:“好啦,怪我,不逗你了,别急别急。”
苑生本是羞得不行,却听见这句,心下震动。
这个人,是南盛长公主啊,可现在,她却这般同她说话,没有半分规矩架子地说出“怪我”二字,像是她们相识已久,方才不过寻常的插科打诨。
她听说京中的女子大多是娇贵养起的,十指不染阳春水,说起话来也是端庄有仪,只是门第悬殊,她这般身份的人根本亲近不得。
这叫她重新又打量了一次眼前这位南盛除了皇后以外最尊贵的女子。
“我脸上开花了?”周同月见她沉默,摸了摸自己的脸,“嗯?”
“没有,民女只是觉得公主亲切。”
亲切,这个词语倒是新鲜,周同月细细品了品,觉得有趣:“这是亲切?”
“嗯,之前京中的大官下来,等闲不搭理人的,”苑生有些不好意思收回目光,“可公主身份比她们都厉害,却一点也不叫人觉得你是公主。”
说罢,像是察觉自己不妥,她赶紧又摆手:“不是说公主没有威严的意思,我是说,是说公主与民同乐。”
见公主瞪大了眼,她更是哎呀一声:“民女没读过什么书,学医都是从认字开始的,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公主莫要生气。”
“我生气什么?”周同月忍俊不禁,“你这不是在夸我么?”
她凑近了些:“你可知道,能与民同乐,便就是对大官最大的褒奖了呢。”
她学着苑生的用词,将大官两个着重强调了一下,惹得原还带着惶恐的人也跟着笑出声来。
两个人乐够了,周同月才靠回了软垫上,轻轻叹了口气。
“公主怎么了?”苑生问。
“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的,”周同月偏头,“你喜欢于大人,对吧。”
这一次,苑生唇角还噙着笑意,却没有逃避,片刻点了点头,郑重道:“喜欢。”
周同月看得出她的坚定,便也知不必再问更多的话。
她已经做了选择。
“苑生,你很勇敢。”
苑生看她:“谢谢公主。”
只是须臾,她又补了一句:“不是民女勇敢,是他值得。”
“很多年前,从于大人将我捡回城守府起,我就知道此生便就认定了他。可他画地为牢,从不愿我走近一步。”
“为了推开我,他用尽了办法,甚至用最残忍的方式叫我看他所谓不堪的过去,他以为这样就能叫我死心。”
“可你没死心。”周同月道。
“当然,”苑生道,她昂了昂下巴,“他可以选择不接受我,我也可以选择继续。这天底下,唯有感情一事是我自己的心说了才算的。”
周同月点点头,却又觉不对:“可我看于大人他对你的态度……”
不像是拒绝啊。
只是一瞬,她霍得醒觉,掩唇问道:“所以你们现在是?”
苑生又噎住了,只是这次,晕红的脸轻易就出卖了人。
周同月直到下车的时候还感慨极了,她虽是察觉出那二人的微妙来,说到底也是好奇猜测,谁料就这么被正主直接承认了。
原本她想着带上苑生姑娘,是为了给二人制造点机会。
这下好了,机会确实是制造了,却好像又跟她想的不一样。
“公主小心。”席与风的声音传来,提醒她注意脚下。
山路崎岖,尤其是雨后的山路,崎岖里还带着泥泞。
往矿洞的路车马进不去,几个人只能步行,怪只怪他们今日来得不巧,若不是昨夜落了雨,倒也不至于这般难行。
周同月没经验,穿得并不轻巧,裙裾被她提了半阙,走起来甚是麻烦,待到了地方一低头,简直没眼看。
糟心。
可她是谁,怎可拘于这般小节呢?
所以周同月伸脚偷偷将沾了泥点的裙角往后踢了踢,状似无意地捋了捋发丝,张眼瞧见帐篷前的缸体:“那有毒的水体已经运出来了?”
“回公主,已经运出来大半了,”席与风道,“还需以明矾、贯众、茱萸叶和砂石木炭过滤,去毒,方可倒出由土壤吸收。”
说话间,缸体边一个戴着面纱的太医过来回禀:“公主,世子,早些时候县主已经将所需的药材都送了过来,我等已经做了处理,可此毒阴邪,想要辨别毒性实在还有些棘手,尚须活物为辅。”
“活物?”周同月讶异,“你们是想要用活物试毒?”
“回公主,此毒本就埋在地下已久,除去原本的毒性恐怕还酝出了其他毒性来,此番我们有的药材能否祛除尚未可知,只能试毒。”
于祁从旁问道:“鸡鸭可行?”
“此毒危害的是精神,鸡鸭之类恐怕不足以验毒。”
“如太医所言,难不成还要用活人才可?”周同月皱眉,“那如何能行?”
“倒也不是必须如此,”太医赶紧躬身,“有些灵智的野物也是可以的。”
“比如?”
“比如山魈、猴子,或者是猞猁,皆可。”
这话,倒不如不说。
且不论这些动物这山里有没有,便就是有,又如何能短时间内确保他们活着的情况下捉了来。
再者,被捉来的野物本就会因为受惊吓而激烈挣扎,又如何能确定验毒的有效性?
周同月想到这里,忽觉不对,正要开口,就听于祁道:“不必麻烦,下官愿意试毒。”
“万万不可!”苑生抓住他衣袖,“大人的身体必不能再承受了!”
于祁却是摇摇头:“无妨,此毒我中过,自然更了解。”
“大人!”
“正因为大人中过此毒,所以,万不可再有一次,否则,万劫不复。”
说话的是一直沉默的席与风。
周同月心神一动,本能地伸手。
掌心的温度叫席与风转眸,指尖下意识收拢,他掀起眼睫。
“公主。”他缓缓道,“当年邪毒一难,微臣亦有参与救援,放心,微臣心里有数。”
他说他心里有数,可周同月仍是死死扣着他。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恨声道:“席与风,你答应过我的。”
你说过,你不成佛。
那现在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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