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试毒不在于一时,既然要试,本宫难道寻不出一个十恶不赦的死囚么?”周同月凛声,面色已经很是难看,“还是说太医连这一时半刻都等不及?!”
太医闻声急忙跪下:“公主说得是,试毒乃是大事,世子切不可冒险。”
“哼,”周同月扭头,“于大人,烦请拿着我的手信去调州郡府死囚牢……”
腕上一沉,是席与风反手摁住她。
“公主三思。”
我三思什么?我就是三思了才不会叫你继续不要命。
周同月心意已决,哪里肯听,她狠狠抽手,未能动摇,瞬间被激怒。
可她不能当场发作,她是公主,所以只是赤红着眼盯上:“放手。”
席与风先是被这一眼震慑,理智却没叫他松手。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公主不可!此事不可儿戏。”
他不说还好,一说,周同月简直出离愤怒了。
胸脯急剧起伏,男人的眸光深沉,坚定异常,鲜少的强势叫她越发冷哼出声。
好在,她闭眼缓了缓,放弃了抽回自己的手腕,却也没继续坚持,只往后道:“你先退下,此事容后再议。”
太医已经跪了许久,赶紧抹汗起身:“是。”
“将这里封锁好,此毒未解之前,谁都不能出去,更不可泄露半分。”
这一句是对着于祁说的,后者应诺,似乎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被周同月凉薄一眼逼下。
“下官先行告退。”
他刚刚大病过,此时面色还是苍白的,被苑生扶住了。
山风扬起衣袂,周同月觑下:“世子可以松手了?”
腕上的手指节分明,此刻终是些微一展,只这松开的一丝,她便猛地甩袖。
衣袖不偏不倚正是摔在了男人皙白俊秀的脸上。
其下的人未有避让,周同月亦未觉不妥,她单是一哂转身往山上走去。
“公主。”
“闭嘴!”
周同月无法去看他,更无法认同他的决定。
而比之更多的,是汹涌的不甘与愤懑。
她以为这些时日,最起码他能改变那么一点。
哪怕,哪怕是为了应下她的那句承诺,他能善待他自己一点。
可方才他毫不犹豫站出来的一瞬,又何曾想过他们的约定呢?
脚下的山石讨嫌,被她踢到了一边,只是这一脚有些低估了自己对着滑腻山路的掌控,身形不稳间,熟悉的气息贴近。
“不用你扶!”她突然厉声喝住那人动作。
手肘按在了嶙峋的石头上,硌得生疼,却也比在他面前失了气势的好。
有些人恐怕注定就是冥顽不灵的。
他心怀天下,可那天下里连他自己都没有,又怎么会有一个她呢?
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会爱上另一个人?
周同月忽然觉得自己很荒谬,这种时候,她竟是能这般条分缕析地切中要害。
明明该是要先解决邪毒一事的。
“公主。”席与风悬空的手并没有收回,像是随时待命般护在她身侧,“危险。”
只是往前的少女根本没有理会他,径直继续。
他知道她是气恼的,却没想到回到了如斯地步。
“公主,国有国法,便是死囚也不得随意处置,更遑论此邪毒的处置本就是秘密进行,一旦用了公主手令去州郡提人,势必引起不必要的猜测,而且期间耽搁也需得数日,更不利我等后续微服私访。”
前头人依旧没有作声。
他紧随其后:“此行带来的司药监太医三人,其中洪太医参与过前次毒疫的救治,了解毒性,因而他的判断必有依据。古来医毒皆需试药,尝遍百草才可得千金方。此毒损及心神,毁人心智,公主是聪明人,定是已经明白洪太医所言非虚。”
“以死囚替之,确然应该是最好的办法,可一旦开始试毒,便就面临着不可控的因素。公主心中应当清楚,此番贪污**之事工部尚监虽已伏法,可真正的幕后之人尚未浮现,试问,一个尚监他又缘何敢行这般手笔?”
前边人的步伐并未放缓,席与风沉了半息继续跟紧。
“公主有没有想过,为何他们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来淮城这样偏僻的地界寻这样一座山脉?啟丽山虽有煤矿,可我们昨日已然探查清楚,此间煤质低劣,且存量甚少,根本不值得朝廷耗资。这些难道此前他们不知么?为何他们还要指名道姓偏生冒着危险不惜截断朝廷命官的上奏也要瞒天过海来此一行?”
终于,前头的人影站住了。
只是站住了,人却没有回头。
席与风这才略松一口气,他也停下来:“因为这里有的东西其他地界没有。虽然我们都说它是邪毒,可偏偏,成氏就是将此邪毒用在了军列之上,打造了一支鬼骑兵,一路杀进了大盛京都,所向披靡。成氏于诸侯之乱中崛起,便是从此地不远的封地发迹,这些年,关于邪毒的记录虽然销毁,可若是有心之人惦记,所图为何,公主自该是比微臣更清楚。”
“所以?”少女凉凉问道。
见她终于肯说话,席与风一直绷着的精神才略微一懈,先是闷咳了一声,而后才重新缓声:“这次的事情,虽说早已有迹可循,算来却也不过五年左右,说明那背后之人也并不确定此毒的具体位置,因而才借着开矿之名来找寻。只是他们太过急功近利,不顾于大人反对,造成了矿洞透水的现状。现在邪毒之事虽是瞒着,关注之人却必不会放过,可我们在明,他们在暗。”
顿了顿,他瞧着那道背影说完剩下的话:“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假手于人,此为一。来前义父曾受陛下所托给了我解毒禁方,道是以备不时之需,此为二。再有——”
周同月转身。
席与风对上她的眼,极浅淡地勾唇:“此毒若无主,不过一剂麻痹神经的迷药,只是试毒的量,毒不入肺腑,不会如同成氏手里那些毒人般最后反噬化为毒水。”
也就是说,所谓试毒,其实不过是在测试这毒性的强度以确定目前的处理之法可有用。
周同月至此也终于明白,为何那洪太医说一定要有灵智的活物来了。
既然毒性是要靠服从性来测试的,那么首先那试毒的活物得能听得懂人话。
否则,试了也是无用。
可眼前人即便说得这般容易,她也不是个傻子。
且不论那毒物的毒素可有消解几成,便就是消解又如何呢?是药都三分毒,何况本就是这天下至毒。
有了解药禁方,就能保万无一失?
可她也知席与风说得并没有错。
眼下,又去哪里找一个完全信得过又自愿试毒的人呢?
倘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只怕是得不偿失,终成祸患。
半晌,她终于压下郁结的火气,一字一顿问道:“何谓毒有主?”
“回公主,此毒阴邪,在于以喂毒之人的血为引同时入药,用后方为施毒之人所用,无有违抗,甚至为此战斗至最后一滴血,不知痛痒,不死,不休。”
这便就是成氏窃**队的秘密么?
思忖间,忽闻朗润的声音又起,这次,男人仰面望着她。
“微臣但求公主一滴血,”这一言,他深深拜下,“还望公主,成全。”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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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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