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时不时从她的灵核向外窜的橙色光芒，如今幻化成一缕一缕的烟气飘向天空，光芒破碎且美妙，蔺昭浑身上下莫名充斥着异样的快乐，有一股不受控的力量从脚尖沸腾冲上灵核。
可是，她没有受伤啊……
其他的橙色光芒从何而来？
“是不是我放了你们这么多次，就一直抱着侥幸心理。”梦魇魔哈哈大笑，狰狞的烂嘴随着笑不停颤动，内里密集的紫色树杈如同野兽尖牙，令人生畏。
“我们？”
蔺昭顿了半秒回过头，看向周烔。
被紫丝洞穿的是他。
灵核的破裂声，不停地从周烔的伤口响起。
他浑身上下的绷带全碎了，皮肤上丑陋鲜活的咒文逐个腾飞，伴随无人能懂的空灵低吟声，化作橙色光芒盘旋飘向空中。
周烔抬起头看着她，原先绿色的眼眸慢慢变得黯淡，成为失去光亮的黑色眸子，那些令他面部变形的咒文通通消失了。
橙色的光芒竟是封印，封印谁？
蔺昭的眼睛一点点睁大，看着面前模样变幻的周烔，他眼眸如画肤白似玉，黑色长发随风飘动，唇角鲜红。
蔺昭惊诧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变回她最爱的模样，二皇子——周烔。
“阿昭，”周烔轻启嘴唇，努力扯出笑容，“好可惜，只差一点你就能重新爱上我了。”
刹那间，周烔的灵体化作半透明的碎片，破碎散落，彻底消失。
“不——”她的手什么都没够着，这一瞬间仿佛他从未来过这世间。
蔺昭双眼血红望着飘飞的碎片，黑发暴涨生长指尖像利爪抓挠，各种恐怖的情绪混着力量充斥她的灵体，令她疯狂。
“对，就是这样把你的怨灵力量给我。”梦魇魔张大嘴，紫丝将蔺昭扯下深渊。
闵月楼静静地看着被吞噬的蔺昭，垂下眼眸。
一段又一段被封印的记忆，随之铺开。
-
两千多年前，雾气散布在禁地中，随意弥散，闵月楼像往常一样凿着无聊的冰雕。
只是今天她救的冰雕有些古怪。
她破开冰，看到瞳孔全黑的男子背着通身血红的女子，那是极其古怪又扭曲的姿势。
一对依偎的恋人。
女子失了心智，力量不断外泄，血红的眼睛仿佛要吃尽一切靠近的人，一不留神，她尖利的手便冲着闵月楼抓挠，被闵月楼用树枝缠了起来。
“竟然是怨灵，我浮生界可容不下怪物，”闵月楼微笑指着周烔，“你看起来倒是神智清醒，你可以留下，她得走。”
“这是我的爱人，求你救救她，”周烔闻言跪倒，头颅垂落在地恳求她，“救救蔺昭。”
爱人。
看着他护着蔺昭的模样，闵月楼摸着下巴，似乎头一次对灵体所谓的爱，产生兴趣。
“救下她需要交换誓物，用来封印她体内的怨气，你有什么可以交换？”
他茫然四顾，随后颤抖并虔诚地跪地：“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我的灵魂。”
什么都可以。
闵月楼静静地望着周烔，半晌才开口：“我不信你的话，除非你能通过七重梦的考核。”
“好。”
他连七重梦是什么都没问，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简单的两句话便将对方骗进镜子里，见他离开，闵月楼悄悄走近蔺昭，蔺昭血红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她定睛一看便能看到蔺昭灵体里的记忆。
守着爱人尸体的她，死后被新帝用秘法夺走气运献祭，妄想庇佑皇室兴盛。
直到改朝换代，江山尽毁，眼前的女子才和爱人化作怨灵，飘荡于三界外。
“可怕，可怜。”闵月楼小声嘀咕，第一次起了恻隐之心。
半年后，周烔从七重梦归来，闵月楼从大能留下的功法里翻出秘法古籍。
“以周烔灵体充当誓物，取蔺昭记忆封禁无穷怨力，”闵月楼一手拿着古籍，一手盖住蔺昭血红的眼睛，平复她冲天的怨气，“从今以后忘却过往爱恨，开启新生。”
“咒种你身，外显于皮，今后不得再提及封印之事。”
“若她忆起过往怨念再生，你灵消，祭于天地。
“若封印被毁，你亦死。”
一抹绿意光芒顺着闵月楼的指尖飘向二人，金色的古老字符伴随着她的低语缓缓生效，笼罩禁地。
空气中如活虫般的咒文，缓缓爬上周烔的身躯，闵月楼的绿意术法藏于周烔极美的眼睛，黑瞳逐渐消退，被绿色铺满。
他光洁的皮肤凹凸膨胀，诡异红肿，许久之后那血红才消退些许，他肿胀的大手轻轻抚摸蔺昭平静的脸庞，眼中满满爱意心疼。
闵月楼抬着手施咒，见他满脸甜蜜，终于忍不住开口：“这咒文似活虫啃噬寄生，你的灵体每七天便会感受到疼痛，你不会后悔吗？”
“不会。”周烔额上冒出冷汗，痛苦之色被他藏于眼眸深处。
从今往后，她不会再记得他。
周烔念及此处，低头望着禁地水面丑陋的自己，苦笑着流下泪水。
“这是禁地令牌，日后有事要办，我自会唤你。”闵月楼冷冷说道背过身去，不知为何她竟然不忍再看了。
穿着破烂的周烔背着昏迷的蔺昭，跌跌撞撞地离开禁地，他低着头，披散的黑色长发挡着狰狞的脸。
周烔悄悄抬眼看路，一路上探梦者们异样的眼光令他不安，他生前不到二十岁，何时受过这样的冷眼。
蔺昭无意识的手勾紧周烔的脖子，光滑的脸搭在他的肩头，似乎给了他足够的勇气。
“没关系，有阿昭在，一切都值得。”周烔眨眨眼，努力地笑笑，只是温热的泪水依旧滴到沾着泥泞的脚掌上，尚未消肿的大手轻轻托着她。
“不，日后不能再叫她阿昭了，让她想起来可不好。”
“蔺昭，蔺蔺，昭昭。”
“蔺昭，很高兴认识你，请你爱我吧。”
周烔自言自语地背着蔺昭来到一间破客栈前，望着同样穿着古装的红裙女子，疲惫的他露出讨好的笑容。
“蔺昭，我们重新开始吧。”
-
蔺昭尖叫地挣扎，身上的力量被梦魇魔的紫丝掏空了。
直到她好像什么都不剩，如同一张薄薄的纸，才被紫丝随意抛弃。
她重重地跌入汹涌的红紫色水潭中，浸染浮沉。
“周烔，周烔！”
蔺昭哭泣着泡在红紫色的水潭中，望着眼前恐怖的蠕动拱形洞，动作和思维都变得缓慢了。
一张张陌生的人脸，凌乱又暗含规律地遍布紫色的胃洞上，那些被吞噬的灵体，眼角和嘴唇时不时滴落紫色的汁液，像是泪又像是血，痛苦不堪。
蔺昭在那些紫色汁液混合的水潭中漂浮，感受到灵体最后的气息随着紫红的液体一点点被抽离。
绝望，无力，周烔死去的模样在蔺昭心里不停浮现，如今她也要像他一般消失了，蔺昭想要捶打梦魇魔的肚子，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
好恨自己的无力。
蔺昭轻轻闭上眼睛任由紫色的汁液吞噬她，连着最后的抵抗意志，一并夺走。
她随着水潭轻轻飘荡，忽然，前方出现一个被灵体堆砌而成的小坡，一名穿着破碎粉色裙子的骷髅静静地靠在上边，骨节沾染那些紫色汁液。
蔺昭见过她，在梦魇魔的欲镜里。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她什么都没有了，连那莫名其妙的力量也被梦魇魔夺走。
如今她只是排着队等着被梦魇魔腐蚀吸收的养分罢了。
紫色潭水卷着蔺昭游动，她脏兮兮的衣角忽然勾上那小坡的骷髅脚踝骨。
“扑通！”
骷髅落水砸到她身上，像是要将她敲醒。
蔺昭挣扎了一秒，便厌烦地将那白色骷髅推开，怀中尚未腐蚀完的积分卡和名片随着她的动作飘入水潭，一片小小的羽毛沾到骷髅骨头上。
刹那间，骷髅迸发出耀眼的奇妙光圈，一片又一片，如同点燃了那片小羽毛，骷髅底下垫着的灵体也在这一刻褪去恐怖，变得透明柔软，一阵前所未有的纯净安详的气息在这腐臭溃烂的地方扩散开来。
蔺昭惊讶地望着穿着粉色裙子的骷髅，她的骨骼一点点生出血肉。
窝成一团的骸骨慢慢支撑起来，笔直向上，那血红新鲜的肉并未使人害怕，只是轻轻藏在透亮的皮下，随着血管跳动。
它一边生长，一边温柔地扭动头颅，发缝中生出乌黑的长发，闪烁着圣洁的光，那皮肉和粉红破衣裳似乎连在了一起，共同生长。
没有一处不该露的，女子美丽的身体被包裹在完整的粉裙中，脖子以上的地方慢慢流出紫色的汁液，似乎要将梦魇魔的血水通通驱除体内。
与此同时，未长好人脸的粉色长裙女子，背后显现出巨大的金色虚影，令人忍不住想要低头膜拜。
不多时，那模糊的金色虚影缓缓开口，声音温和空灵：“你，为何会有我的宝物残片？”
“什么宝物？”
“淬金乌羽，这是我的分身尚未化神时得来的法宝。”
虚影的话音落下，立刻好奇地走近打量蔺昭，下一秒，她发出惊讶的声音。
“你竟然学了我的功法，嗯，莫非是我哪个时期的弟子？”金色虚影疑惑地开口。
蔺昭呆呆地望着女子的金色虚影，这是淬金乌羽的老祖，还是哪门功法的作者，这隐隐约约的身影一点都看不出模样。
而且她学的功法可太杂了，什么石拳，剑法，修炼的心法，睡梦修行法……
“你是飞霞门飞升失败的老祖？”蔺昭思想来去，终于是记起了淬金乌羽的出处。
“错了错了，”金色虚影摇摇手指，金色的手指散开点点金粉，“我可从未去过什么飞霞门。”
“那你是？”蔺昭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若是对方能帮助她，是不是大家都有救了。
“如今我的分身命丧于此，若你说不出我的名字，我立即杀了你。”金色虚影呵呵笑道。
“骆蕴？”
金色虚影立刻抬手！
[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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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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