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蔺昭闭上眼睛。
只是那金色的虚影抬手，并非是捏蚂蚁一般捏死蔺昭，而是轻点她的眉心，将她推倒在地。
一道微弱的光芒卷入金色虚影的手中。
蔺昭茫然地稳住身子，重新站起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回答错了。
“我从你记忆里看到了，你确实认识我万千分身的其中一位，暂且饶你一命。”骆蕴笑意盈盈地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欢脱。
蔺昭一阵心慌连忙跪倒在地：“骆蕴师姐！我有事相求——”
“不。”金色虚影摇摇头，似乎读懂蔺昭的心思，毫不留情。
“此界灵力无法承载我的本体，我也不会轻易出手，”骆蕴淡淡道，“你放弃这个念头吧。”
骆蕴本体一旦来到此地，就会直接摧毁浮生界，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蔺昭脸色苍白，如今竟是什么法子都没了。
骆蕴缓缓抬手，那一具未长好的肉身立刻回到她手里，蔺昭望着骆蕴逐渐消失的金色虚影，眼中泪光闪烁。
周烔，祝好还有那么多的人，她真的没有办法救下她们吗？
“你可是学了《睡梦修行法》的人，”骆蕴呵呵一笑，声音空灵，“这点困难就把你难倒了。”
“知不知道此界此镜都是我分身创立的？”骆蕴问。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蔺昭黯然地吸了吸鼻子，认真回答。
骆蕴听到蔺昭的回答点点头，随后金色虚影消退，半空中正剩下开合的嘴唇。
“提醒你，这是七重梦镜中，最后一镜名为空，你自己悟吧。”话音落下，骆蕴消失，洞内所有的耀眼光芒随之褪去，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些紫红色的恐怖液体继续滴落在蔺昭身上，慢慢腐蚀她。
蔺昭的灵体慢慢变得虚无，唯独她的心思变得细腻敏锐。
空镜，什么都没有。
她静静躺着，回想骆蕴先前说的话，学过睡梦修行法，空镜？
为什么会叫空呢？明明前面让人体验了喜怒忧惧爱憎欲，最后一面镜子却是空。
“梦一场，空圆满。”
什么都没有。
蔺昭的灵体被梦魇魔彻底吸收，唯有半颗顽强的灵核在闪闪发光，她感受到梦魇魔膨胀的野心，他的兴奋，他腐烂的树根在汲取足够的力量后生出血肉，几乎和人一模一样，他有呼吸有大脑，温热的血液在身体中缓缓流动，他高兴地和闵月楼叫嚣，声音在他的体内隆隆作响。
“我体验到了，拥有身体的滋味太美妙了。”
“闵月楼，你也该将你那份力量给我，反正你不是主动要的，都给我——”
外头二人打得地动山摇，蔺昭只觉得自己好困，她闭上双眼，感觉自己被梦魇魔彻底吸收，她随着对方的一部分血液流向新生的大脑，流淌的过程中，她看到许多死去的探梦者，
玉菱儿，褚子梁，胡庆，遮面……
他们的脸已刻在梦魇魔的大脑之上，伴随梦魇魔的呼吸沉沉睡去。
“什么都有，什么都没有，睡梦修行法。”蔺昭用尽最后的力气喃喃道。
话一出口，刚才还血红一片的画面变得无比明亮。
-
芳香，微风，金粉和飘落的花瓣。
眼前出现一棵巨大的花树，它正在坡上迎风摇曳，粉裙骷髅女子就倚在树旁，身边散落一地古籍，浑身死气，后脖子里残缺的碎肉似乎是她的全部，此刻正被花树的树根慢慢缠绕着。
蔺昭愣了一秒，她在欲镜里见过这个画面。
她静静地望着，看那树根偷偷汲取骆蕴分身的养分，肆意生长，花枝则不停地抖落花瓣像是颤抖。
是梦魇魔过去的梦吧？毕竟粉裙骷髅刚才已经被骆蕴收走了。
蔺昭好奇地向前走，好像一团谁也看不到的空气来去自如，她晃晃悠悠地走到树下，听到花枝和树根窃窃私语。
“你不能这么做，她赐予我们力量，你要懂得感恩。”花枝大幅度地摇摆枝干，枝头似乎指着根系怒斥。
好熟悉的女声，是闵月楼的声音，蔺昭原本紧张的心忽地安定了一瞬，看向树根。
“她给的太少了，不如我亲自动手，”梦魇魔一边反驳一边贪婪地收紧树根，“她死了，你跟我一起吃吧，别再惺惺作态了。”
“难道你不想变成人吗？”梦魇魔暗笑嘲讽，语气中带着一丝窃喜。
“大能没有死，她是刚造好七重梦大阵，有些虚弱——”闵月楼焦急地说道，可梦魇魔和她是一体的，她似乎没有能力阻止他。
吸食骆蕴力量的花树越来越膨胀，越来越高，不过半炷香的时间，花枝遮天蔽日占据浮生界的天空。
蔺昭顺着花枝抬头，这才看到天空中漂浮着八面镜子，前七面都在发光，唯独第八面十分暗淡，像是未修好。
梦魇魔的树根长出人的下肢，他兴奋地跺了跺有些无力的脚，若是花枝也生出胳膊手，它们就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不料撑起浮生界的花树突然抖了抖，一道恐怖的天雷轰鸣劈下，将大树从中间劈开两半，火焰和焦味开始弥漫。
梦魇魔的树根焦黑一片，他嗷嗷尖啸地钻入土中，闵月楼的花枝则生出根系插入土中。
那可怜的粉裙骷髅倒在土堆中，被不死心的树根一点点卷入土里，为了阻止树根，花枝也生出了半人半树的形态，闵月楼和梦魇魔扭打在一起，只为守住骆蕴的分身。
蔺昭见他们打得昏天暗地，回头看向那躺倒在地的骆蕴分身，她的骨骼闪闪发光，似乎仍有力量在。
蔺昭犹豫了一秒，趁机走上前。
她虚无的身体在碰到骷髅的一瞬间，无数骆蕴分身的记忆碎片涌现在她眼前，从平平无奇的修仙少女到界内第一修士。
那些画面令她眼花缭乱，与其说是蔺昭附身，倒不如是那具骷髅将她拽过去了，强行展示自己的走马灯记忆。
星光花叶各种美妙顿悟的画面从蔺昭眼前一闪而过。
只是蔺昭未能像骆蕴那般生出血肉，依旧静静地躺在地上，她看着天空中依旧惊天动地的暴雷，露出恍惚的神情。
这样的场景，她曾经在探梦里经历过，那时候她强行碰了曲曼茱的因果，被一道惊天的雷劫狠狠地劈了。
蔺昭心神微颤，终于明白了骆蕴说的话，什么都有。
“淬金乌羽！你在吗？”淬金乌羽是骆蕴的法器，它必然在这。
蔺昭急切地轻唤道，她没有实体，努力用骷髅头发出嘎啦的声响，重复多次，终于发出了准确的音节。
下一秒完整形态的淬金乌羽，从粉色袖子里冲出来，它高兴地转了一圈，像是在呼吸新鲜空气，随后它锁定骷髅中白团团的蔺昭。
似乎非常高兴，终于有人召唤它了。
“请你带我去拯救浮生界！一起把这树根毁了。”蔺昭高兴地说道。
拯救？淬金乌羽迷惑地摇摇头，不理解蔺昭的话。
不对，蔺昭突然意识到，她在这个时间里弄死梦魇魔，会不会影响浮生界未来的一切。
那只能是在七重梦里一点点改变了。
可是这个范围太大了，没有具体的命令，淬金乌羽只会把她送去不该送的地方。
蔺昭沉思了片刻，试探地问：“淬金乌羽带我去，你可以改变的七重梦里。”
金光闪烁，一旁缠斗的闵月楼和梦魇魔似乎没有注意到，发光的羽毛带着什么东西跑了。
-
七重梦里的一切，像是玩具一般，任由蔺昭任意穿梭，蔺昭感觉自己用着骆蕴的力量，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她仿佛置身事外，又仿佛身在其中。
过去现在未来，在她眼前是一道随意拉长变短的金色丝线。
“咻。”蔺昭穿梭镜子的身形一顿，停下来。
是禁地。
“修不好，这样下去真让梦魇魔逃去人间了。”闵月楼坐在大阵旁托着腮帮子盯着第八面镜子，脸色苍白，枯木一般的手不停地翻着残缺的古籍，脸色苦恼。
蔺昭心一动，这应该是前不久发生的事情。
随即，蔺昭钻进第八面镜子里挥手，一道金色微光在她指尖浮动，她轻轻地为第八面镜子写上空字。
霎时，光芒闪烁，闵月楼望着发光的镜子，手中古籍掉落。
精致的大木偶人从一旁走出，来到闵月楼身边。
“宫主大人，浮生检测到第八面镜子已经完全修复好了，梦魇魔没办法通过第八面镜子去往人间了，你做得真棒。”
“我，这是我修好的吗？”闵月楼有些恍惚地站起来。
蔺昭第一次见对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对不起，大能。”闵月楼走到镜子前，脸色黯然地摸了摸镜面，她的举动让蔺昭有些恍惚，仿佛闵月楼能够隔着镜子触摸到她。
“我没有把你留下来的浮生界，维护好。”
蔺昭眨眨眼，从第八面镜子里伸出手，轻抚闵月楼的头顶发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闵月楼呆呆地愣在原地，抬头望着空空如也的第八面镜子，那里什么都没有。
“淬金乌羽，带我去有雷劫的地方。”蔺昭对着手中羽毛温柔笑笑，一次次尝试，总能试出正确答案。
-
“轰隆！”
“恭送骆蕴老祖——”
众人整齐划一的声音伴随护宗灵兽的吼声，响彻天地，电闪雷鸣，蔺昭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法器上，望着银河般的美丽星空，和丝带般的雷电，久久不动。
“骆蕴老祖，”身材高挑白发盘头的中年女子快步上前行礼，“你不是急着去异界开辟小天地吗？怎么突然睡着了。”
“我走错了。”蔺昭尴尬笑笑，赶紧召唤出淬金乌羽离开，消失不见。
“涂长老，我们老祖平日都这般迷糊吗？”一名可爱的弟子好奇开口。
“嗯，老祖从以前到现在一直这样，一会儿不靠谱一会儿正经的。”
[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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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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