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结束,钟离音这才知道,原来是罗缨告知了同样来集市的桓纵。
罗缨竟是要帮他的么?他原本还以为,这主仆两个人穿一条裤子呢。
二人一起回了桓宅,桓纵道,“这罗缨是谢秾的女侍,从小护卫左右。可以说,谢秾脾气直,也有可能是受了罗缨的影响。这次谢秾来找赤心,我们还无法找回赤心,只能用外镇作为搪塞。”
“明白。不过,我们也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纸包不住火,如果谢姑娘知道宗副将其实就在寻阳,会不会……”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所以我们必须要在赤心回来之前,告诉谢秾,这事儿断然做不成。”
钟离音纳闷了,“为什么这事儿不能成呢?宗副将要是回来,那肯定是要履行婚约啊,这样整得好像是宗副将逃婚似的。堂堂南阳宗氏的公子,如此一来岂不是落人口实?”
“当然做不成。”
钟离音一个激灵,在街角槐树下,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桓纵挡在钟离音跟前,“你……”
“你怎么来了!”钟离音大喊,对楚天慵使眼色。
楚天慵可是陆预的人,被桓纵发现,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而且不是说身上伤好了之后就会远走高飞逍遥自在么?为什么骤然出现在了原本要刺杀的人面前,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楚天慵好似没看见一般,失魂落魄难掩郁邑走上前来,不过即便如此,他性子里本就带了股傲气,看起来倒像是被人压着脖颈却依旧不服气,“因为他该跟我在一起。”
钟离音:“?”
“你疯了吧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府君,赶紧把他赶走吧,这狗乱咬人了……”
“你来这儿,是有求于我吧。”桓纵不慌不忙,钟离音更讶异了,难道桓纵之前就知道这些了?
不对,这不对吧?宗忱喜欢男人?了解到宗忱喜欢男人的桓纵竟然也毫不惊讶?钟离音不禁想起,他知道一些高官会养小男孩的时候,有多么惊讶,没想到啊,不可一世的宗让宗司空,宝贝儿子竟然也喜欢男人?那这样一来怪不得宗忱要躲谢秾呢。
“是,你猜得不错。”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被人刺杀?”桓纵问,“我找人查探过,想要刺杀我的人被抓住,他名为杜随,更是在之后暗杀钟离,目前没了下落。你和他是同僚,那你为什么不按照陆预安排的来,反倒是临阵倒戈?我不是不想感谢你,主要是不清楚你的底细。”
“借一步说话。”楚天慵走上前,额前发丝随风飘扬,难掩落寞,“陆预来了。”
·
夕阳欲颓,暮色四合,月白风清,水影摇曳。远处是庐山中泄出的一条玉带似的瀑布,好似从九天中倾泻而下,涛声阵阵,卷起霜雪一般的水波。岸边荻花瑟瑟,停靠着一条船,艄夫解了绳索,撑开风帆,让船随着风和水流,顺流而下,这条小船不带任何犹豫,决绝地离开了三江之地,寻阳。
夜凉风净,正是好风景,然而船头船尾各站的两个人根本无心欣赏,如鹰一般警惕地望向四周。
杜随替殷植做事,事已至此还带些侥幸,他万没想到,陆预竟然会从建康动身前来,而看样子,他和楚天慵、钟离音来此的目的,并不是除掉桓纵那么简单。
也就是说,他和楚、钟二人的失败,都在陆预的预料之中,没有影响陆预的最终目的。
他松了口气,戳了戳靠着紧闭船舱门打盹的陈醉,“主子什么想法,该不会是秋后问罪吧?”
陈醉唰的一声,抽刀出鞘,横在杜随脖子旁边。陆预身边的几个高手,都比不过陈醉,就连楚天慵,整天谁也不服,昨日看见陈醉不也只能灰溜溜认栽么……杜随想了想,举起双手,“好好好,我不问了,你别这样。”
“你活着,一条命,已经是恩赐。”
“是是是。”
杜随悻悻而去,时不时回头看陈醉两眼,心里想,为什么不让陈醉来刺杀桓纵呢?如果是陈醉,那就根本不需要一个钟离音了啊,陆预这人脑子里想的什么,实在是弄不清楚,好像必须要绕一大圈子似的。杜随直来直往,见想不清楚,也不去想了。
船舱内,陆预正湿了毛巾给宗忱擦脸,“你最近憔悴了。”
二人围坐在桌子两边,虽说靠得很近,但宗忱本能向后退,抢过毛巾自己擦,“太傅好生阴险,围师必阙,让杜随告诉楚天慵只有上山落草一条路,实则早已在路上埋伏好。你和长汀寨也有联络?”
“那种土匪,多说几句都是脏了我自己的嘴巴。”陆预潇洒往凭几上一躺,端得是一副风流倜傥,无怪乎朝野很多人对着他能说出那么多誉美之词。
宗忱闭上眼,随手将毛巾扔进水盆里,溅出来的水湿了陆预的衣襟。
着实是大意了。
和楚天慵疯了一把,然后被自作主张敲晕,醒来在马车上,还让楚天慵下了四肢无法动弹的药。宗忱自忖小看了楚天慵的疯狂,更是想象不到,这人竟然要带他去积怨已久的长汀寨。
这是饮鸩止渴。
对此陆预没生气,反倒是噗嗤一笑,“又生气了。他不为世人所容,还要带着你一起堕落。阿忱,你应该不想把未来交给这种人。更何况,他带你去的地方,可是长汀寨啊……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是因为什么有今天的地位?”
当然不用提醒,宗忱走马上任第一仗就是剿杀长汀寨部分势力。这样一处占山为王的寨子,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神棍,吸纳部众,尾大不掉,正是宗忱采取了各个击破的对策,这些人才不会那么猖狂。
“他并不知。而让他那么做的人,更险恶。”宗忱目不转睛看着陆预,眼里是失望,“我一直以为太傅高风亮节,是光风霁月的公子,没想到竟然……也会用这登不得台面的手段,置之死地而后生。”
“阿忱,你太聪明了,这样不好。”陆预微笑,“人生在世,要糊涂一点才好。告诉我,是不是桓纵把你教坏了?”
“时至今日你还在怪别人!”宗忱并不想和陆预距离那么近,靠着船壁,窥见一隅洒下来的月光,“你是不是忘了我为什么离开你,因为你说,你要娶妻,你要执掌大权,好,我不会为难你,可是你……你现在想干什么?把我带回去?你是要娶妻的人了,而我……我也可能会……”
“所以我说,要活得糊涂。”陆预膝行上前,将宗忱逼近角落,按着宗忱的后脑,逼迫对方靠近自己的胸膛,“你看,我现在什么都有了,我们以后也是连襟,会有人来阻拦我们么?不会有了。”
“陆立衡!你是有妻室的人啊!”
“无妨。谢稚并不喜欢我,就连谢秾也不喜欢你,她不过是想找个地方放自己的钱财,你知道的,她没有父母,多少人盯着她呢。她觉得你会保护她,就过来想嫁给你,为此一路上偃旗息鼓,愣是一点儿都没少,你说,这种人会吃亏?”
这些东西,宗忱曾经求而不得,他感受到陆预在他背后轻轻摩挲,就如同多年之前那般。他初见陆预之时,还是童稚年纪,投壶雅会,他轻轻松松作诗赋,席间那位不起眼的陆氏庶子回应了他的半首诗,二人联璧,佳作方成。
陆预大他十二岁,那时候人们叫他,渔女之子,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宴席散了,也只有宗忱跑来,对他说,你的诗作得真好,以后教我……
从那以后陆预教宗忱诗书、书法,久而久之,那些情愫在心中滋长,少年的悸动和冲动,都在陆预眼里分明。作为一个过来人,他怎能不知这个年纪刚好是生意勃发的时节?因此在一日朝来杏花春雨后,他替睡梦中的宗忱纾解着,又趁其熟睡,偷偷嗅宗忱的味道——更是待宗忱醒来后,装作无事发生,欣赏着对方羞怯地轻轻推开一条门缝,轻声问,能不能帮我拿一条新的亵裤。
正如同他现在做的。
陆预解开宗忱的腰带,他本就是个出格的长辈,此刻夜色掩护下,更是恣意嚣张。他太懂这副躯体了,也自认并非良人,做过的坏事那么多,此刻也不多这一件,就是不知当初最看不上的宗让老匹夫,若是知道亲儿子在他手里被毁成了这副模样,会不会气得跳脚?
春潮拂面,欲求不满,桩桩件件,都和正人君子没有半点关系。
陆预很享受这毁灭,一想到很多表面上自诩清贵的人,背地里也会有这一面,而如今,这种情况刚好发生在他看着长大的宗忱身上……他知道宗忱的喜怒忧惧,也知道如何调动宗忱,这人就像任由他拿捏的泥娃娃,一切尽在掌握。
忽然,宗忱眼角含泪,在陆预想要和他嘴唇触碰的时候,轻轻颤抖,“迟了,都太迟了……”
陆预顿住,不禁想起楚天慵带着宗忱外逃之时,二人举止亲昵,宗忱虽说被下了药,但面对此人也多了几分纵容——这些纵容让他无名火起,于是在陈醉打退楚天慵之后,将无法行走的宗忱拦腰抱起,头紧靠自己的胸膛,踩着楚天慵的脸,嘲讽楚天慵痴心妄想,以下犯上。
不,不可能,楚天慵这种弃子,绝无可能……
“我已经不是你心里的宗忱了。”宗忱绝望一笑,陆预是个疯的,也想拉着他一起疯,表面风光无限、规矩方正,背地里多少腌臜污垢,尽是不加遮蔽的**,真是恶心透了,“我把自己毁了。”
“你……你说什么?”
“我跟楚天慵,睡了。”宗忱神色凄厉,“我把自己毁了,我想跟他在一起,我宁愿跟他在一起,也从没想过回建康。知道我为什么来寻阳么?因为我不想见到你。你以为我忠贞不二,求而不得,时机一到就能冰释前嫌,不,不是的……”
宗忱哽噎片刻,“我见异思迁,跟一个相识不到半个月的人上床了,名节要与不要……随便吧。可就算如此,我也没想过要和谢秾面和心不和过一辈子,陆立衡,我本以为你年少得志,而立之年当了大齐的太傅,多少应该成熟一些。”
“你……你……”陆预气得说不出话来,宗忱一块无瑕美玉,竟然因为楚天慵而落入泥沼?他额角发突,嘴唇翕张直哆嗦,恨不得这会儿就叫陈醉把楚天慵碎尸万段!
可很快,他又宁静下来。到底身居高位久了,不能被失控的情绪所左右。
陆预旋即缓缓坐下,“无妨,我就当那是你犯下的一个错。”
“你眼里揉得了沙子?”宗忱冷笑,自己把衣服穿好。
陆预也没打算放过他,“犯了错,是要惩罚的。”
宗忱心下一惊,“我回去必然会见我父亲,就不劳太傅越俎代庖了。”
“司空管教无方……”陆预冷笑,缓缓看向他,“我身为师长,当仁不让。”
这次连更四章,然后周五继续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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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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